第244章 尾声的尾声
并不知道这是哪一年的故事。
热河行宫其实很早就有, 最早这里叫两间房行宫, 蓁蓁总说这名字：非常土。
她没说出口的是, 这名字土的很有皇帝的特色，毕竟皇帝的马头一朝北就是套马的汉子, 蒙古的粗人。
后来行宫改建把热河泉也围在了其中, 皇帝大笔一挥, 就把两间房行宫改成了热河行宫。
蓁蓁这一回终于把话说出了口：“省事, 您真是太省事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皇帝第一次正式奉皇太后驻跸热河行宫。
皇太后特别爱干净，特别怕麻烦, 于是给自己选了离大宫门和御膳房最近的宫宇。其他的便都是皇帝的天下了。
入秋以后皇帝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山里的这处小院里偷闲, 这日也是如此。他面前摊着几十张大纸，拿着一支狼毫正在为热河行宫的一堆宫殿题字。
“朕得想三十六个地方的名字, 行宫你就凑合着叫吧。”
老实说, 皇帝热爱打兔子打老虎远胜于这点笔墨功夫, 要不是为了在汉大臣面前“摆架子”，他能给热河行宫里所有的地方都给标号然后就撒手不管。
“这儿呢？”
蓁蓁打开窗户伸手摘了一片半青半红的枫叶笑问：“这处最幽静, 您起了什么名？”
“你来看。”皇帝招手, 蓁蓁连鞋都没穿就蹦到了他身边。
大字写着：青枫绿屿。
皇帝看不过眼她光着的脚，将她抱在了椅子上坐正，“七月了，要着凉的。”
蓁蓁拉过皇帝题诗的撒金纸, 上面是皇帝为青枫绿屿题的时。她笑着取一支小楷笔在诗前写道：“水似青罗带, 山如碧玉簪”。
皇帝拔下她簪着的碧玉簪, 解了她的青罗带说：“疏窗掩映，萝莺交枝。可否？”
……
九月的天气透着寒凉，山间的青枫绿屿更是如此，蓁蓁每次在山上一住就是十余日，住到连惠妃都忍不住抱怨每回来找她下棋都要翻山越岭。
青枫绿屿的枫叶到了九月九这天已经是满目锦树丹霞，院西侧吟红榭殿的窗楹早已换上了通透的西洋玻璃，坐在其中便能看最好的霜秋。
胤祯这天是第一个到的，他身强体壮，可步行上山还是气喘吁吁。
“额娘，这么高的地方我爬上来都喘，四哥完了，他爬上来得去半条命。”
“重阳让你登高怎么了？就你话多，不许编排你四哥。”
蓁蓁捡了一块重阳糕就塞进了胤祯嘴里，胤祯从小贪吃，有了重阳糕也不记得再编排四哥的不是，转而就围着秋华问还有什么点心。
然而胤祯料得没错，不一会儿张玉柱绷着一张想笑的脸进屋和蓁蓁耳语：“四阿哥在院门外休息，苏培盛正给他擦汗呢。”
胤禛好面子，是决不能让自己和胤祯看见他爬山爬的气喘吁吁又满头大汗的丑态。蓁蓁于是也不管，就让张玉柱当做没看见，一群人装模作样地在屋里等他。
大概隔了一盏茶的功夫，屋外响起了宝儿的声音：“四哥，你不怕着凉啊？这么站着吹风？”
胤禛有点尴尬的声音响起说：“我这不是等你吗？”
“等我干什么？”
宝儿嘟哝着奔进屋里，叫着额娘就扑进了蓁蓁怀里。
“额娘，我可想你了。”
胤祚也跟在后面进屋，他眼见宝儿那幅母女情深画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胤禛也跟了进来，他一进屋就看见胤祯塞了满嘴的点心，“胤祯，你作为堂堂一皇子，能否注意吃相？”
胤祚没来得及捂住自家四哥那个叨叨的嘴，也没来得及拦住龙年阿哥那个讨嫌的脾气。
“吃得多爬得快，不用在外面大喘气。”
“你说谁大喘气呢？你说谁呢？你给我把话……唔……六弟……唔……你干什么？”
胤祚想我拦不住你第一句我还拦不住你后面几句吗？他死死地用手捂着胤禛的嘴对胤祯使了个眼色。
胤祯跐溜一下窜到蓁蓁身边，嬉笑地喊了一声：“五姐，我也想你。”
宝儿一努嘴问：“想我什么？”
“想问问你怎么勇踹姐夫，勇当男人！”
“爱新觉罗胤祯你找死是吧？！”
胤祚彻底绝望了，看着这一室打闹，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额娘嘴里那个“最能闹”的孩子。看看这一个一个，哪个不比他能闹？
向来清净的青枫绿屿变得无比喧闹，秋华扶着蓁蓁躲在吟红榭殿的角落里，捂着耳朵看几个孩子打打闹闹。
胤禛是不肯挪动的脾气，就指挥着自己的太监苏培盛去抓十四。
宝儿是中气十足的怒吼，她叉着腰骂人的姿态活像女版的皇帝。
胤祚是左右掺和的捣乱，他一会儿帮兄一会儿帮弟唯恐天下不乱。
胤祯是上蹿下跳的跳动，像个活泥鳅任谁连他的半片衣角都抓不到。
这一室的闹腾，直到皇帝出现才戛然而止。
皇帝才走到青枫绿屿院外十几步就听见了里面可怕的人声，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下顾问行，满脸都是疑惑。
顾问行讪笑说：“多伦和归化那二位主子来了。”
皇帝先是笑不可抑，接着却是满脸气愤，蹬蹬蹬冲进屋子大吼一声：“都安静点！”
几个孩子瞬间都停在了那里，他背着手一脸严肃地把角落里的蓁蓁拖出来一起坐在了朝南的正座。
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重阳节也不知道给皇阿玛和额娘好好磕个头请个安。”
也不知道哪个孩子先没憋住笑了出来，接着所有人都笑做了一团，蓁蓁笑到眼泪都出来，趴在皇帝肩头说：“您刚刚进来那样，啊呀，太逗了。”
宝儿扑向皇帝立马撒上了娇，阿哥们没脸学她都坐在了下首，秋华带人端了重阳糕和菊花酒，又拎了一篮子茱萸放在皇帝面前。
皇帝先给宝儿佩了一枝，接着给了胤祯、胤祚，最后是胤禛。
胤禛戴上后突然说：“遍插茱萸少一人。”
皇帝点点头，倒了一杯菊花酒放在了桌上。
胤祯也默默放下了自己手上正要吃的重阳糕，他把糕放在了酒杯旁。
他们都很想她。
这时有一阵风从青枫绿屿的百株枫叶间吹过。
所有人都轻轻笑了起来。
他们都记得：
盈盈一笑满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