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一章 回程（上）

楚凝站在窗前，她眯起眼睛看着窗外黑暗浩瀚的空间。飞船已经进入了太阳系范围，它的速度已经降到了最低，按照现在这个速度，大约还有十分钟就可以回到地球的位置。她是第一次真正的接触到光之子内部的飞船设备，而且，她也非常清楚，自己这些人的设备，远远还不是他们的水平。当然，这一次，唯一还能算得上帮了忙的东西，也唯有她的天眼。只有这一个微型电脑，似乎还能让楚凝准确地找到惊杀他们，而且，还发现了雅典娜。　楚凝看着窗外黑暗的环境，只是一窗之隔，她似乎和整个宇宙分离开来。她看着刚好能够在窗边看到的远处的木星，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升腾起来了一阵恐惧感。　那是一种彷佛她悬在空中，永远也碰不到地面的感觉。　宇宙——究竟是什么东西？　人类发展到现在，如果非要让楚凝来评价一下，或者她也会不吝称赞的词汇，虽然这数万年来，过程当中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无数冲突，分合，还有阴谋，但是不能忽略的是——几万年，这一个时间，对于宇宙来说，几乎就是弹指一挥间。　几万年，甚至十几万年，其实什么都不是。　所以，对于人类进程来说无比重要的岁月，好像在宇宙中还不如一颗尘埃，所以，对于宇宙来说，他们究竟，算是什么东西？　黑洞的出现可能不是一个巧合，楚凝心中隐约这样觉得，因为她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起那一个改变了他们往后生活的虫洞，作为最大的混沌系统，这片几乎无垠的空间，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是无序的，但是不代表是没有原因的。虫洞也好，黑洞也好，都一定有其出现的原因。　而这一个原因，是不可能被掌控的。　每当楚凝想到这一点，她总会感觉到从内心翻涌出来的强烈的不安。　这也是她恐惧感的来源。　因为她不知道那些“状态”出现的原因。曾经，她没有接触到这样的情况，如果说虫洞只是一个巧合，而且因为她穿过去了，所以那个东西再也无从寻找。但是现在，这一次，黑洞就近在眼前，毒素也真的进入过她的身体，那些未知的星空图也是真实的东西，所有发生在她身边的没有办法去忽略的东西，都成为了她内心深处深深的不安。　所有的这些不安，最终，都在修那严肃，担忧，希望与失望交织的脸上爆发出来。　但是楚凝不知道怎么问。她的心中有些焦虑，但是遗憾的是，她不知道从何问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问些什么。她的许多想要说的话，似乎才到嘴边，已经全部都消失了。　“阿凝。”忽然，就在楚凝出神的时候，她的背后传来了一声呼唤。　楚凝转过头去，楚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后。　“可以准备一下了。”楚修这样说到：“我们在地球脱离光之子的飞船，然后驾驶我们自己的飞船回去水星。我估计回去之后可能还要去一次佣兵工会。”　“去佣兵工会？”楚凝心中稍微一愣，就因为楚修的这一句话，她瞬间被拉回了现实当中。　相比于虚无缥缈的宇宙，眼下需要解决的事情，似乎也已经迫在眼前。　这一次的a+级任务，可以说是工会内万众瞩目的一次团体任务，但是最终，不要说任务完成的成功失败了，就连佣兵们，也都葬身于那个地方。他们就像是不小心闯入了烛台的飞蛾，只能稍微挣扎一下，便全部被烧得焦黑。　只剩下惊杀他们三个人。　“哥哥。”楚凝抿了抿唇，她忽然开口：“我有一个疑问，但是你不要告诉他们。”　楚凝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了，这让楚修心中也着实地震动一下，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问。”　“我不是说他们都活着有什么不好，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是他们。”楚凝看向窗外，她将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她双手的拳头紧紧攥着，她不敢看向楚修，她害怕自己的这种思想会让楚修觉得生气。她就像一个怕挨骂的小孩子一样，倔强地，却又不敢看向对方地望着窗外。　火星出现在窗外远处。　“那么多人，整个星球上的人，还有佣兵们，全部都死了，但是惊杀他们，三个人......全部都——我，我不是质疑他们为什么能够活下来，我只是在想，这一件事情......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那一种毒素，好像有思想一样，改造基因，但是又丝毫不对人体造成伤害，什么后遗症也没有，而且，毒素只是一种物质，但是它就像是寄生虫一样，能够准确地找到大脑和眼球特定的位置，算好时间地传递出一种奇怪的画面。然后还有惊杀他们，他们都活下来了，还有那一个女人......光之子的雅典娜，我有时候在想，他们四个人，是不是只是侥幸活下来？或者，他们会被选择过的？”　楚凝叹了口气，她仿佛是鼓足了勇气一样转过身来：“哥哥，你还记得吗？我们刚刚抵达g2恒星系边缘的时候，整个g2，都在闪烁！不是我们中毒之后昏迷看到的闪烁画面，是真的，当时我们都看到了，整个恒星系，都在闪烁——那里全部起火了。那些火焰也在闪烁，那是不是也是一种信号？”　“阿凝......”楚修叹了口气，他双手抓着楚凝的肩膀摇晃了一下：“不要想了，这些东西，我们想不明白。”　“......”楚凝愣了愣，不死心地喊了一声：“哥哥。”　“这些东西，除了他们，可能谁都不知道，谁都不懂。”楚修抿了抿唇：“我们回去吧。这些东西现在还不是我们能够知道的，不过等到真的没有办法隐瞒的时候，就算你不想知道，你也会被迫知道的。”　“......”楚凝盯着楚修，她仔细地看着楚修脸上的每一个神情变化，她觉得，楚修好像也有什么东西没有说出来。　可是，难道真的如他所说，不到时候，她真的就不能知道吗？　楚修慢慢松开了楚凝的肩膀，兄妹俩陷入了一种短暂的沉默当中。这一种沉默和沉闷的气氛并不相同，这是一种相顾无言的，充满默契的沉默。　他们俩都知道，现在除了沉默，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应对当前的情况。　“我知道了。”楚凝叹了口气，她垂下眼眸，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将她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了，这还是让她稍微放松了一点，而且楚修虽然还在担忧着什么，但是也没有责怪楚凝这种离奇的思想。她轻轻地将这一个无人可以解答的问题放在心底，她总觉得，可能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她还会将这个问题重新翻出来。　就在此时，房门被打开了。　楚凝转头看过去，此时她看见，一直“失踪”的白晓站在门外，他看着屋里的两个人：“嘿，走了啦。已经到地球表面了。”　“嗯，来了。”楚修应了一声，他回头看向楚凝的位置：“走吧，阿凝。”　“好。”楚凝抬起头来，她稍微愣了愣，随后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楚修先走出了房间，而楚凝将房间内自己的背包拿起来，这才慢悠悠地走出去。　她刚刚离开房间，这才忽然发现，在房间外的走廊上，修正站在那里。　“你在这啊。”楚凝脱口而出。　“我不能在这吗？”其实从修在楚凝手中拿过星云信号后，到现在他来到房间外，已经相隔了将近一天时间，在这过程当中，只有修自己知道，他究竟发现了什么东西，又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东西。当然，他自然没有忘记，这一切收获，似乎都是楚凝在无意当中，为他记录下来的。　修的脸色依旧苍白，而且没有了游戏当中的飘逸的造型，现在的他看起来反而还要更像是一个比较沧桑的少年，不过楚凝自然没有忽略，在他有些憔悴的神情下也无法掩饰的一双明亮的眼睛。　嗯......他好像，遇上了什么很好的事情。　“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楚凝抬起头来问到：“听他们说她叫雅典娜——她醒了吗？”　“醒了。”修笑了笑：“你果然总是想着别的女人。”　“......”这句话听起来就不太对劲。　“那我下次试着想别的男人。”楚凝歪了歪头。　“那可不行。”修严肃地强调。　“......”　“走吧，我来送你上飞船。”楚凝瞪着他的样子让修笑了起来，他将她的背包提起来。　“你这么有空的吗？”虽然这样说，不过楚凝的嘴角还是慢慢地翘了起来。在经历了这样一场灾难之后，所有的这些温暖的瞬间，都显得弥足珍贵。　劫后余生这一个词语，或者不仅仅适用于惊杀他们，其实就连楚凝自己，也是非常适合的。　她没有忘记，在她背着雅典娜离开建筑的时候，她摔了一跤，在她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现在她知道了，那个人，恰好就是修。这是一件楚凝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庆幸而且好奇的事情。她只要想到，当时修发现，那个背着雅典娜的未知的人，竟然就是她的时候，心里该有多惊讶——只要想到这个，她的心情，就总会慢慢扬起。　她是由衷的对当时修能够及时到来，感觉到幸运。　修站在楚凝他们自己的飞船前，他看着楚凝最后登上飞船之内。楚凝转过身来。　“再见。”　“嗯。”修眯起眼睛，笑了笑：“游戏见。”　楚凝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修最后说的三个字，让她的心情毫无防备地升腾起来。　“好。”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游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