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凡胎艳骨
沈良州不为所动,略微无言地盯了她半晌, 拍了拍她握着自己左手的手背。他同样一本正经地告诉她, “你好像搞错了一点儿, 失足少女。”
“什么?”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被他牵着鼻子走,顾娆还是忍不住问。
沈良州伸手,不轻不重地揪了揪她的脸颊, “有点常识,三-陪的最后一项是陪、睡。”
顾娆往后缩了一下,轻咳了一声。
沈良州却没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
“包是我拎着, 账单是我结的, 你就负责吃我的喝我的, 我又当pos机又当车夫,年度最惨、没有之一。”沈良州冷笑, “而且我现在好像都没做过什么。”
连亲一下,特单纯的、蜻蜓点水的那种都没有。
沈良州盯着她, 直接下定义, “你太小看自己了, 你可不是什么失足少女, 你是骗钱又骗色的感情骗子。”
果然玩笑不是能乱开的,这话题越说走向越诡异。顾娆目光闪了闪,试图转个话锋。
然后他突然靠近,“不过我心甘情愿, 顾娆。”
顾娆稍怔。
“我乐意在你身上花心思, 因为我喜欢你。但你不用有顾虑, 你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思虑太多。”
他一字一顿,声音很低,带着不自知的性感。墨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进她的眸底,他很认真。
“我并不需要你为此付出点儿什么。”
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管里,不是难受,是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大约是有些感动吧,可她又很清醒。
顾娆太了解自己了,因为耗得起,别人执着的东西她不太往心上放,所以感情和其他东西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无所谓。
“你其实不太了解我,就像我也不太了解你一样。”顾娆轻声笑了笑,摇了摇头。
她不太理解沈良州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份喜欢来源于哪里。先前她以为是自己带给了他一点新鲜感,这股劲儿一过,她于他而言,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两样。现在,她好像真的有点信了他的话了。
然而她的感情观,可能不正。
她是个可以因为一个念头玩玩的人,玩得起也放得下,但绝不是个认真且深情的人。
顾娆顿了顿,蛮认真地盯着他,“我以前和你说过,有些人不适合终生。”
然而沈良州却没给她继续说不合适的机会,眉梢微挑,“所以我才说你不用想太多。”
顾娆张了张唇。
“如果你真要考虑,就认真点儿,”沈良州低了低声音,唇角勾一勾,“过几天再说?”
她不知道他说话是否一直如此,像是小火慢炖,一点一点快要把人熬死,最后又偏偏滴水不漏,点到为止。
沈良州其实没她想得那么良善,他完全是另一般计较。
如果她就是爱玩,他乐意纵着她,小姑娘就该宠着,他有耐心等她开窍;
如果她心有所属,也没关系。
喜欢就抢。
最不济,用点卑劣手段,锁也锁死在身边。就算来日需要去请罪,这个人,他也要定了。
顾娆不知道怎么回复,沈良州也没在这问题上较真儿。
他转了话锋,“草场周围有个餐馆,羊羔肉做得不错,要不要去尝尝?吃完饭我带你去马场。”
“嗯。”顾娆的视线若有所思地在他面上停了几秒,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你之前晃了好几眼了。”沈良州侧过脸,知道她什么意思,挑了下眉,“喜欢骑马?”
“不是。”顾娆抿了抿唇。
见沈良州费解地盯着自己,顾娆迟疑了半天,磨出来一句,“我不会。”
沈良州忽地笑了一声,这他真没想到,毕竟顾娆先前瞟了好几眼马场,看着似乎很有兴致。
他微微一哂,听起来心情不错,“挺好。”
“什么叫挺好啊……”顾娆声音陡然沾上郁郁之色,“不会有什么,我学东西特别快好吧。”
“我不是这意思。”沈良州失笑,也没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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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有个庄园,靠着葡萄园和草场,环境雅致,风光正好,娱乐设施一应俱全。顾娆的心思都在马场,也没在这里多做逗留,吃完饭就扯着沈良州离开。
刚过拐角,乌泱泱一群人簇拥这一个往这边走,有人冒冒失失地撞了顾娆一下。
也没道歉,就抬头烦躁地扫了一眼,眼神亮了。
他吹了一声口哨,跟旁边的人调侃,“这妞儿身材真是绝了,长得真特么正。要不要去试试,说不上特好上手。”
完全不介意人没走远,肆无忌惮。
顾娆听着不太舒服,不过也没理会这种人的意思。沈良州微微蹙眉,按住了她的手,晃了他一眼。
他淡淡地,“你刚刚说什么?”
说话的年轻人也不带怵的,哼笑一声,蛮挑衅地,“小爷刚刚说,你身边那女的……”
话没说完,其他人往这里看过来,视线七七八八落到沈良州脸上,有人猛然变了脸色,“沈少。”
顾娆刚刚听到有几个人带着京腔,还觉得奇怪,现在看来,是熟人。
领头的视线被吸引过来,看到沈良州,脸色像是吃坏了东西一样,难看至极。
“巧啊,这不是沈少吗?”他态度看着挺客气,话却有点儿不是味儿,“沈少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威风不减。”
不是夸赞,尖锐的讽刺意味太浓了。
喧闹的声响戛然而止,只有人在窃窃私语。
沈良州微微眯了眯眼,他还真没忘记这号人物。他勾唇笑了笑,“周少,一别两年,看来这地方不错,你过得挺好。”
这话戳到他的痛处,周靖宇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压抑着怒气,没动手。
沈良州他可太熟了,两年前,他就是被沈良州给整到朔方的。
两年,他被周家发配了整整两年。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这几天就能回燕京了,他再怎么着,也得忍着。
周靖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和缓了下来,笑了笑,“哥几个在这里做局,过会儿有场赛车,沈少要不要一起?”
“不麻烦,我还有事。”沈良州是真没打算给他面子,扬了扬下巴,示意刚刚出言不逊的人,“我就等他给我朋友道歉呢。”
也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刚刚听了些什么,半天都噤若寒蝉,这会儿闻言,脸色刷的白了。他客客气气地弯了弯腰,照着自己脸抽了一下,“我嘴上没把门,别见怪。”
对自己下手也挺狠,没敢糊弄。
顾娆感觉得到氛围不对,低了低眉,“算了,我们走吧?”
沈良州嗯了一声,他也不太想跟这群人打哈哈,见着都烦。
然而周靖宇不依不饶,“沈少这么不给面子,是不是兴致不高啊?兄弟我可是很想跟你比一场。”
沈良州不搭腔,他被落了脸,又补上一句,“别不是因为多了个便宜妹妹吧?”
这不是叙旧,是想来上眼药的。
沈良州陡然抬了视线。
他冷淡的看着他,平淡的眸色里压着惊涛骇浪,像是冰块落入威士忌,又冷又冽。狠厉阴鸷得骇人。
他这人平日里看着挺冷清,但很客气,可真这么没了一丝笑意地盯着你,你会觉得像被蝎子蛰了一口。
周靖宇心底沉了沉,话已经出口了,不过他也不觉得沈良州现在能把自己怎么样。
这个圈子有个好处,谁都不会把话挑明了,不到必要时刻,没人会捅破窗户纸。大打出手跌份儿,暗地里怎么动手整对方另说,明面上也可以弯弯绕绕,但绝不会把事弄绝了。
“你就想他跟你玩儿一局?”
顾娆一句话割裂了针锋相对的氛围。
沈良州捏了捏她的手,顾娆侧过脸朝他笑了笑,“彩头是什么?玩完了我们就走了。”
顾娆是真等得有点儿烦了,偏偏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非要找茬。按理说她不该说话,不过沈良州那脸色,真说不上个“好”字来。
顾娆深谙沈良州的脾性,再这么下去,非得出点事儿。
他习惯不显山不露水地让人栽跟斗,可这时候,怎么看都像是……
想直接让人横着出去。
周靖宇略微诧异,他琢磨不透,这女人三两句就替沈良州拿了主意,沈良州竟然也没呵责,“沈少想比个什么彩头?”
“按着规矩来。”沈良州见顾娆兴致高,淡淡地晃了周靖宇一眼,“你添一,我作十。”
周靖宇眸色暗了暗,真够狂的,沈良州这意思是十倍数的筹-码。
燕京圈子里,玩赛车死亡时速的就两个人,齐晟和顾淮之。前者把命当游戏玩儿,后者玩起来不要命。
他可没听说过,沈良州碰过赛车。
周靖宇笑了笑,意有所指,“何必那么较真儿,沈少要是失了手,兄弟我也不敢要啊,人总有技不如人的时候不是?”
顾娆心说这人是真的烦。
她勾了勾唇角,上下唇一碰,“周少搞错了,他只出筹-码,不跟你玩,我陪你玩一局。”
“别胡闹。”沈良州压低了声音,皱了皱眉。
筹-码他不心疼,输赢也无所谓。别的事她怎么玩都行,这群人赛车不要命,容易下绊子,不会有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说法。
太危险了。
而且,他不是不会玩赛车,而是对什么都没那么迷,并不需要她来冒险。
“我有分寸。”顾娆侧过脸做了个唇形,扯了扯他的袖子,“相信我一下行不行?”
沈良州的“不行”还没说出口,顾娆的手扣在他的腕间,轻轻地摇了摇。
“沈少还要一个女人替你撑面儿?”周靖宇嗤笑。
“周少也是个男人,扭扭捏捏得多不好,”顾娆抽开手,唇角荡着一抹风情,“输了你可以提一个要求,赢了我也不要别的,罚酒三杯,道个歉。”
周靖宇原本不接激将法,毕竟赢了一个女人,说出去不好听。
可她提的彩头,周靖宇心动了。落沈良州的脸,他可想太久了。被周家发配过来的两年,每一个日日夜夜他都恨沈良州恨得咬牙切齿。
所以只要能赢,赢得手段光不光彩,可就无所谓了。
“比不比?不比走人了。”顾娆对这人的磨叽有些厌烦,语气也就好不到哪儿去。
“行。”想通了一切,周靖宇答应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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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车地点在一个山道公路,靠近朔方边界,提前清过场,公路上空旷无人。顾娆随便挑了一辆车,废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顾娆铁了心速战速决,不听说。沈良州也不再深劝,只嘱咐了一句,“玩玩就行,不要当真,输了也不要紧,安全第一。”
“你怎么那么啰嗦,”顾娆扶着他脱掉了高跟鞋,嗤笑了一声,“诶,你能不能对我有点儿信心?我觉得我车技还行。”
她肌理匀削,脚踝到小腿的线条很美,抬眼时笑意澄明清艳。
顾娆压低声音轻笑,“你等着,我让他叫爸爸。”
“准备好了?”周靖宇催她,“别说我欺负女人啊,我可以让你……”
“不需要,”顾娆微挑的眼角带着笑意,嚣张又漂亮,“输太惨了岂不是不好看?”
她接过钥匙,动作利落的上了车。
周靖宇原本也是客套一下,人不领情,他可无所谓,赢了才是正事。不管之后沈良州是否承认,都达到目的了。
天气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灰色云层压得很低,压得人心绪沉闷。山间飘着薄薄雾气,阴冷又潮湿,看上去要下雨。
其他人都从另一边坐缆车去了山顶。
挥旗女郎挥下出发旗,赛车读秒结束,一红一黑两辆车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绕过几圈,周靖宇发现顾娆车技还行,但也就那样。
统共八圈儿,都到了第五圈了,顾娆还是在他后面,虽然能稳稳咬住他,却始终超不了。
周靖宇兴致来了,故意慢下来,通过耳机说到,“唉,妹妹,要不你求我一声,我让让你?”
顾娆也没恼,弯唇笑了笑,“还是你求求我吧,我过会儿不让你输得太难看。”
周靖宇没当回事儿,他正要继续调侃,前面车道变窄,就撂了耳机,懒得搭腔了。
第六圈结束,车道已经窄到只能容纳一辆车单行。
天空突然落雨,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在车顶噼里啪啦地作响。雨势猝不及防地变大了。
周靖宇见天气不好,打算速战速决。他刚刚把心思放回来,车窗外传来尖锐的声响。
山道边是石板围砌的,顾娆那辆车,几乎是八十度立了起来,像海面的浮木被浪卷起,摇摇欲坠,看着都触目惊心。
左侧轮胎贴在石板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和一串火花,她斜挂超了过去。
顾娆的车子从他旁边擦过去时,侧脸看他,勾了勾唇。风扬起黑色长发,声音淹没在了呼啸的风声里,但他看到了她的唇形。
“Loser.”
“砰——”地一声闷响,车子在他车前落了下来,冲了出去。
“我操。”
周靖宇本来有点心不在焉,这次真是公平比赛,半点手脚没做。
毕竟顾娆是个女人,他没把人当回事儿,加上他对自己车技有信心,不太在意。
结果跟他想得不太一样。
这女的跟她长相不符啊,不是花瓶啊。
山道公路没有近路可抄,现在想作弊动个手脚也没办法,迟了。
最后一圈,回天乏术。顾娆顺利到了终点。
等在终点的人都在车里和帐篷地下,一路都有摄像头追踪,所以刚刚的画面都看到了,只是都消化不过来。
周靖宇居然输了,还是输给一个女人,最关键是,这女人太不要命了。
暴雨天气,山道上,玩了一手斜挂。
这还是个正常的……娇弱小美人吗?
顾娆还不算完,操纵着车子迅速回旋,车头和迟来的周靖宇几乎相撞。
车门响了一声,有人坐了进来。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顾娆歪了歪头,从后视镜里与他四目相对,她舒展眉心勾起笑意,“那能不能惊艳到你?”
“一直都是。”沈良州眸色深沉,喉结耸动,“不过以后这种东西,少碰。”
“怕什么,我刚刚都没认真。”顾娆纤眉一挑,“赛车是我的领域,我哥都得被我按在地上揉搓。”
沈良州忽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信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外套借我。”顾娆一伸手把他外套扯了过来,开了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也不介意雨水,径直走过去。
“下来。”顾娆屈指敲了敲周靖宇车窗,唇角翘了翘,“该履行赌约了,周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