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棠叹口气:”阁老觉得诧异,我亦百思不解。首次弹劾郭稼贪污舞弊的奏折,可是左右参政赵德草拟。他来吏部,借去郭稼履历官册,还回时这请命名册竟夹于官册,选清吏司册库主事,将此‘交’于我时,着实让人吃惊不小。” 稍顿,又道:“我将此册压着未禀,如今‘交’于阁老处置,至于赵德是否任工部右‘侍’郎一职,我并无甚异议。“ ”长卿觉得赵德此举应做何解释?“徐炳永眉宇紧皱,嘴角紧抿下垂,面庞戾气萦绕。 沈泽棠摇头淡道:”或许一时疏忽,夹错也不定。阁老知沈某不爱多事,遂不妄加猜测了。“ 徐炳永目光如钩,定定的看他半晌,忽得亦摇头,微笑道:“这满朝武,日后能接替我的,我最看好是你!只可惜,你的‘性’子太温和些,这可得改,不然,将成长卿你仕途的绊脚石啊。”话说的推心置腹,似乎彼此很熟络。 沈泽棠神‘色’沉静,笑而不语,恭送他乘八抬大轿,嘎吱嘎吱渐远去。 转身慢慢沿着汉白‘玉’台阶拾级而下,微凉的雨丝淡扫人面,几只燕子在‘迷’‘蒙’斜横,倏得浑身轻松不少。 沈桓迎过来替他撑伞,徐径想问又咽缩下去,只忧虑的偷瞟他的面庞,却是瞧不出一丝异样来。 莫名的叹息一声,做这样人的幕僚,很累有没有! “你叹什么气?”沈泽棠睇他一眼,嘴角不易察觉的噙起。 瞧,他还偏要问,还偏要你答。 “此次朝堂之,沈二爷可否顺利?”徐泾索‘性’大胆的问。 “嗯!”沈泽棠应了声,此时发现,他原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徐泾的心总算落了地,也笑了:“徐阁老还会让赵德任户部右‘侍’郎么?他会信二爷的话么?” 沈泽棠不置可否:“心生疑,甭管信与不信,他都不会再重用此人。” “二爷与夏万‘春’之‘女’夏嫱的事,又做何理论?” 听得徐泾问,沈泽棠抿抿‘唇’,低声道:“太子终是定力不够,足见他对夏嫱确实属意。我寻的理由正他下怀,彼此皆大欢喜!” 想了想补一句:“徐阁老自然除外。“ 三人都心领意会地笑了。 过午‘门’,快至吏部衙‘门’前,雨渐渐停了,沈泽棠沉‘吟’会,把话嘱咐沈桓:“让郭稼装疯不必用力过猛,却不可停,徐炳永疑心颇重,直等户部右‘侍’郎人选到位,此事才算有个了结,到那时,让他携家带口离开京城,不必再装疯卖傻。” 沈桓应承下来,收起青布油伞,辄身自离去不提。 舜钰听得有推‘门’声,抬眼一愣,竟是徐蓝,问他有何事,原来是寻冯双林。 遂笑着告诉他,冯双林去盥洗房洗漱,稍会回,让他坐着等会儿。 却见徐蓝冷冷淡淡的,不理人,却也知趣,不再多吭声,径自垂头看书。 徐蓝无聊,索‘性’悠然拭起剑来,剑身冷寒的白光一闪,映出小娘炮的影子来。 却见他倚在‘床’看书,未戴方巾,用一枝墨绿长簪随意绾发,身穿件水蓝‘色’锦衫,下着荼白布‘裤’的两条‘腿’,‘荡’在‘床’沿外,散着‘裤’脚儿,趿着一双烟青鞋履,松松落落‘欲’掉不掉的,‘露’出线条极软媚的脚踝,及白皙如‘玉’的足面。 心里突然一窒,他觉得自已有些喘不口气来,这个小娘炮真不能多看,看多了,忘记他是男还是‘女’。 “我徐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飞雄变伏雌!”誓言铿锵还在,他可不能‘乱’了心‘性’。 巧着冯双林端盆洗漱完毕进来,见他在,忙笑问:”你何时来的?可等的久了?“ ”不久!“徐蓝含糊的答话,将手的剑使劲入鞘,站起身道:“我去外头等你。” 头也不回出得‘门’去。 冯双林有些纳闷,看看舜钰缩回‘腿’至‘床’,拿一条浅黛‘色’的薄褥子搭在膝,调整个姿势继续看书,并无什么异样。 遂拎起物匣子,走至‘门’边又回头平淡道:“今晚不在,勿用给我留‘门’。” 舜钰讶异的抬头,却见冯双林影一晃出了‘门’外。 难得这贵公子愿意开金口,她脸泛起笑意,一跃下‘床’榻,先去把‘门’锁了,夜里要随欧阳旭几个去孔庙拜祭,拉出箱笼,翻拣要换的衣衫,竟寻出一套黑‘色’衣‘裤’,不由怔了怔,已忆不起是何时缝制的。 待傅衡回到斋舍,便见舜钰一身黑衣黑‘裤’,只差面‘蒙’个黑巾了,不由笑了半日:“你这是要去做贼么?” 舜钰倒觉得没啥好笑的,这去孔庙拜祭和做贼有什么区别哩。一样的偷偷模模,一样的掩人耳目。 万一背运遇到险儿,一身黑最易躲藏与逃跑,这才是万全之策哩。 夜黑风高,雨淅淅沥沥下至丑时,才渐有停的趋势,没有皎月,井亭旁的柱吊了一盏昏黄油灯,是防着膳夫来提水,看不清路。 欧阳斌等几人如约到后,见着舜钰穿戴愣了愣,却也没说什么,个噤声的动作,快而疾的朝敬持‘门’走去。 敬持‘门’前。 一棵老槐,一盏油灯,一个守夜人,正吃一壶酒。 似乎吃醉了,鼻尖红通通的,眼睛‘迷’懵懵的,头如啄米般,一点一点的,‘迷’糊睡了。 哪想才至他身边,一条‘腿’已搁拦至他们面前,舜钰心提到嗓子眼,看向欧阳斌。 欧阳斌不急不缓,很镇定,从袖笼掏出一吊钱,朝他怀里掷去。 守夜人极稳的接住,掂了掂,终开了口,声音嘶哑‘混’浊:“半个时辰。” 欧阳斌点点头,回头朝他们挥挥手,一行人摒着呼息急匆匆的,总算是跨过敬持‘门’这道槛。 由敬持‘门’朝东去,进了大成‘门’,欧阳斌只允点起两个灯笼,昏‘蒙’不清的一路直行。 因是个无月的‘阴’雨夜晚,这里实在安静凄凉的碜人,舜钰边走边朝四处打量,一排排碑亭,默不作声地伫立,只听哨的风吹过,树枝条在碑亭摇来晃去,噼噼剥剥的作响,乍一看,竟似簇簇人影躲在那里般。 她头皮一阵发麻,饶是胆子再大,还是有些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