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爱你
“翠竹, 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
陆阮猛地缩了回去, 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又觉得这样不行，小心翼翼掀开窗帘的一角, 忽闪着大眼睛都不敢直视, 只偷偷摸摸看。
模模糊糊他只能看到背对着他的小男孩微微低垂着脑袋，而颜苏卿正对着自己，脸上似乎蒙了纱巾，看不到五官, 只能看到她面对赵曜时明显羞赧的小动作。
心里酸酸的, 陆阮不自觉抠着窗框，他咽了咽口水, 说不清什么滋味。
索性视线转了一圈，才发现颜苏卿身侧还有一个小丫头，瘦瘦小小又没精打采的，身形气质都被颜苏卿死死压制住, 很容易就忽略过去了。
陆阮迫切想要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有没有牵扯到自己, 更甚至还想知道——颜苏卿知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面对的正是赵曜, 是那个宁愿冒着生死危险也要逃婚不愿意嫁过去的王爷赵曜。
就算现在不知道, 交谈之后肯定也会知道的, 那颜苏卿又会如何选择, 以另外的身份嫁给别人, 从此颜苏卿的名字就只有他一个人用，还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人，还有王妃的位子？
陆阮盯着时不时抬手捂嘴笑的颜苏卿，不用控制面板，也不用占卜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心下冰凉，只感觉到前途黑暗，死期将至。
木屑毫不客气刺进指腹，疼痛拉回他一瞬间的神志，陆阮拍了拍车厢门，干巴巴命令道：“离得近些，我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王妃？”从刚才开始，王妃的脸色就很不对劲，翠竹担心，但翠柳心大，虽然疑惑但也只觉得对方担心小公子，惊讶一声之后便小小挥了挥缰绳，将马车停在不碍事但正好能听见几人声音的地方。
赵曜暗哑的声音顺着风声传过来，陆阮耳朵尖动了动，温度逐渐攀升，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对方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耳畔低沉的呢喃声。他以为自己是接受不了，却——不可避免一次又一次沉溺其中，十几次的实验纵使陆阮想反驳都没有立场。
他是真的喜欢赵曜，喜欢到想把自己献祭出去的程度。可即便是祭品，自古以来神灵也只会要自己心仪的干干净净的，陆阮自嘲咧了咧嘴角，看两人一小孩迎着阳光闪烁着光晕的身影，他咬了咬舌尖，和赵曜的感情也仅限于此了。
毕竟，宫里的神棍不是早就说过，颜苏卿是赵曜的药，而真正的颜苏卿现在已经在赵曜的面前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陆阮知道，就算为了保护自己，护住颜家，颜苏卿就算喜欢赵曜到恨不得立刻打包将自己送到王府的地步，也不会过早言明自己的身份。
还有时间，他还有时间，离开赵曜，去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山明水秀，从此两人相忘于江湖。
更何况，如果赵曜的心思都在颜苏卿身上的话，自己逃跑的机会就大了。
是成是败，就看事态发展了，陆阮狠狠攥拳，发誓一定要尽早逃开，解脱赵曜，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若是得到回应之后，又发现只是被欺骗或者被抛弃的赵曜会变成什么癫狂模样，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注定给不了，那就趁早远离。
“公子？”一阵香风飘过，陆阮眯了眯眼睛，只来得及听见这么一句语调婉转，似娇又似嗔的话，马车便忽然动了，他踉跄着扶住马车壁，还没开口询问就听见翠柳在外面小声说道：“王妃，抓好了，我们要回去了。”像是有忌惮似的，陆阮绕在舌尖的话登时咽了回去，他知道，肯定是赵曜吩咐的。
想到刚才对上的那张漆黑如墨的脸，以及箭一般射过来的侵略眼神，陆阮一颗小心脏七上八下，他掀开帘子，翘首看同样情感踮着脚尖依依不舍望着赵曜离开背影的颜苏卿，小女儿娇羞姿态纱巾都挡不住。
陆阮眨眨眼睛，将心中苦涩吞回去，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赵曜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颜苏卿。如果是颜苏卿的话，既是赵曜的药，又是女人，那就真的是皆大欢喜了。
思绪飞扬，陆阮甚至想到赵曜经常夸奖自己长得好看，可颜苏叶毕竟是颜苏卿的亲兄弟，两人长相总归有相似之处，或许还是很容易移情别恋的，再者说来，颜苏卿在一定程度上简直就是女版赵曜，这两人说不定还真有共同语言，朝夕相处几十年不是难事。
毕竟——颜苏卿才是真正的大家小姐，才是本该嫁给赵曜的王妃。陆阮吸了吸鼻子，默不吭声就在心底做了可能会影响自己未来一生的决定。
想法有了，就等着筹划细节了。陆阮似乎已经看到了赵曜逐渐对自己丧失兴趣，转而投向外表端庄大方的颜苏卿的怀抱，到时候还有谁会计较他这个已经被冷落进而失意的前王妃的行踪。按照计划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其自然，可陆阮胸腔闷闷的，酸楚涌上鼻腔，他咬着下嘴唇，尝到了淡淡的甜腥味。
若是以前，他早就痛得皱眉了，可现在却因为脑子一团乱麻，他颇为自虐地舔了舔，舌尖故意顶开那处小伤口，尝到了更为浓郁的血腥味，熟悉，又陌生。
有了赵曜的吩咐，翠柳驾驶的很快，没一会马车就到了王府，载着陆阮从后门勇往直前，直接进去了。
被翠竹扶下马车，几步远就是抱胸等在一边，正用灼灼目光注视着他的赵曜，身侧站着低垂着脑袋，但能明显看出还有些许不安分，想要冲上来但被训斥只能待在原地的赵楠。
陆阮走了两步，在距离两人还有二十多步的时候站住了脚，冷风不断灌进衣领中，他缩着脖子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好久没见到赵曜了，也没空出时间去想他，好像是有点生分了，陆阮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去面对他，尤其是在颜苏卿出现，他满脑子都是将赵曜拱手让人的想法之后，心里说不出是轻快多一些还是苦涩更多一些。
“冷吗？”赵曜大跨步走过来，带起的凉风吹过他的两颊的头发，紧了紧他身上的披风，“舟车劳顿，我先带你回去休息。”
掀开眼皮陆阮瞧着他脸上甚至没有半点不悦，顿了顿小声说道：“你不怪我吗？”
“怪你？”赵曜惊讶，掐了一把他的脸蛋，“是我的错，我喝多了，之前说过要尊重你的意见的，下次不会了。”虽然食髓知味后没了小兔子赵曜晚上根本睡不着觉，但做一次就直接把人吓跑了，他也觉得自己把人逼得太紧了，到底还只是小兔子。
陆阮瞪圆了眼珠子，诧异看向他。
赵曜笑了笑：“你怕我是应该的，答应你的我都没做到。”
以前的赵曜如何暴躁，现在的赵曜如何变着法子为自己着想，压制原本的情绪究竟有多艰难痛苦陆阮不知道，但他隐隐约约明白赵曜是真的喜欢自己，超出自己预估的喜欢程度。
他有些自责，伸出手拽了拽赵曜的衣袖，小声说道：“我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不应该隐瞒自己的身份，不应该为了活下来肆无忌惮欺骗他，利用他对自己的喜欢。
赵曜一愣，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我原谅你。”他俯下身，亲了亲陆阮的嘴角，“我说过，不管你做过什么，即将做什么，只要你还是喜欢我的，我都会原谅你，因为我爱你。”但唯独不喜欢我这件事，绝不饶恕。
所以啊，赵曜捏着他的一绺头发在手上把玩，笑意吟吟盯着他，眼底传达着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我的警告意味，看的小兔子耳朵根连带着脖颈处通红一片，温热的呼吸激起脸颊一大片鸡皮疙瘩和瘙.痒。
陆阮一个激灵，将所有的心事尽数藏起来，又变成了那个软糯娇嗔受不了豹子靠近的小兔子，小动作推了他一把拉开两人的距离，嘟囔道：“小楠还在呢。”
赵曜冷呵道：“我看他倒是想不在。”
陆阮脸色微变：“你别这样说。”他目光落在同样局促的赵楠身上，重回刚才的焦急，“我可以跟他说句话吗？”
赵曜轻飘飘：“嗯，本来也是要你劝说的，毕竟小子是为了你跑出去的。”他的语气没有怪罪，倒有一股子酸酸的味道，听得陆阮怔愣之后又是急速的脸红心跳。
从赵曜嘴里听见这句话比被翠柳告知要震撼的多，陆阮抬脸只看到不悦自对方脸上一闪而逝，又变成了那带着面具一般的温柔笑脸，顿了顿绕过赵曜走上前去。
他蹲下来，抚摸着小孩的脑袋：“怎么一个人就跑出去了，不知道带个人？不知道大家都着急成什么样子了？”不说别人，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他不懂赵楠平时都学了多少本事，只知道赵楠还是个孩子，若是遇到真正的坏人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赵楠身子一僵，咬着唇又是内疚又是羞窘，脸颊微红周身冒着热气，他怕赵曜，但不是怕赵曜惩罚他，只是下意识地被强大的气魄碾压所产生的正常心理反应，但在陆阮面前，这种情绪被压制到了极低，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不知为什么，这个弱小的犹如蚂蚁一般的人身上却有一种无形的魔力，让人心情平静。
赵楠掀开眼皮瞄了身后眼神定定落在王妃姐姐身上的赵曜，或许也是因为他明白在这个人面前赵曜什么都不会做的原因吧，他小声回答：“王妃姐姐，我，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就算婆婆们几次三番告诉他，王爷是真的喜欢这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可他还是担心，还是害怕，毕竟那是赵曜，是王爷，是战神，没几个人能忍受得了他的暴躁狂虐。
曾经一度，赵楠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天下太平，国定安.邦，他每天就只是机械地操练，口头上说想要保家卫国，可却从来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所在，直到遇到了王妃。即便深奥问题的答案他还是没能找到，但他有了留下来的理由，有了努力的方向。学武上课，不一定是要保大家，也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之所以一个人出去寻找，也是抱着若是王妃姐姐真的不愿回来，他也是要跟着王妃姐姐一起走的。因为，王爷给了他吃的住的用的，但王妃姐姐才是真正给了他生命温度的那个人。
陆阮手指刚触上赵楠的脸，身子踉跄向后倒去，跌在赵曜的怀里，回头嗔怪看他：“你做什么，吓我一跳。”他手撑在赵曜的腿上，重新蹲稳当了。
能说看他们两人的气氛越来越诡异，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吗，赵曜轻咳两声，打断问道：“你还没说，你为何会出现在与颜府完全相反的南市？”若不是搞错了方向，早就把这小兔崽子揪回来了，何至于看到小兔子如此为他担心的模样，不过——赵曜抿了抿唇，将人哄骗回来倒也不错，思及此，刚才因为两人亲密举动而烦扰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赵楠犹疑，对上陆阮似乎也很想知道的忧心忡忡模样，回答：“我本是要去颜府的，只是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王妃姐姐身影一闪而过，下意识就追了出去。”他略有些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陆阮心里一咯噔，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正是颜苏卿，基因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更何况颜苏叶小时候就营养不良，比普通的男人要干瘦许多，对方则是发育良好，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也不少肉，所以单单看背影确实有些共通之处。
情窦初开的陆阮之前没喜欢过女人，但现下思维发散开来，也不得不承认，从当时在控制面板上看过的照片来说，颜苏卿确实长得很好看，童颜，身材又好，若是生在现代绝对是有打入娱乐圈流量小花的资本的，一跃成为众多男人心目中的梦中情人都不夸张。
他低头瞄了瞄自己的飞机场，叹气都没资格，若是真的像赵曜所说，揉一揉就能变大该有多好。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吓了陆阮一跳。
“像吗？”赵曜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小兔子一眼，一把拽着搂进自己的怀里，不耐说道，“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早上遇见那个虽说穿着打扮不同，但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气质上，都与大漠女子无异，跟他家胆小怯弱的小兔子完全不沾边。
就算从背后看，小兔子都是乖巧温软青涩的，宛若春风吹拂春雨掠过的一朵不知名白色小花，微微摆动着柔软的腰肢，软绵绵没有任何攻击力，让人只想张开胳膊将他呵护在怀里，再不接受任何风吹日晒雨淋。
可那份软糯又激的人越发想欺负他，想看看那腰肢究竟有多柔韧，赵曜眼神暗了暗，双手用力攥拳，他是知道的，尤其是小兔子的背后有多美。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且看过的美景。
陆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气息发生变化，周遭的温度都逐渐攀升，还以为他生赵楠离家出走的气了，连忙打着哈哈自己教育了赵楠几句，匆匆将人遣走了。
原地就只剩下两人，抬脸对上赵曜专注的目光，陆阮后知后觉的脸颊微红。他微微后退，捏着自己的衣摆小声说道：“幸好有她，否则还不会这么快找到小楠。”
赵曜不以为然，他脑子里甚至已经完全剔除那个女人的任何信息了，没用的东西就是要像这样及时清除，毕竟小兔子占地面积太大，他舍不得外泄丁点。
他漫不经心说道：“要不是她，恐怕早就找到了。”赵曜想跟小兔子唱反调，想看小兔子白皙的脸上染上窘迫的微红，很可爱，也很漂亮，就像是被弄到极致时失神的表情，勾的赵曜心痒难耐。
但他行动上什么都没做，甚至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就只牵着小兔子的手：“天冷，奔波这么长时间先回房吧。”虽说之前他没正面见上小兔子，但每天都会潜伏偷窥，也会有人每天报告小兔子的身体状况，有时候他也会在夜半小兔子熟睡时亲自为他上药，自然知道自家小兔子底子差，再加上他过分索取导致身体极致虚弱。
赵曜承认是他孟浪了，以为有地龙就可以有恃无恐，头两次都是在地上做的，够来觉察到小兔子身体温度偏凉才转移到床上，原本都要洗洗睡了没忍住又对着已经昏昏沉沉的小兔子做了一次，直到把人彻底弄晕厥过去才吓得收了手，本想着一大早就要请大夫过来看看，却没料到药效上来他也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人就已经在宫里了。
被他的盛情吓得只想缩回脑袋，可赵曜一进屋也没提起上次分离前让人面红耳赤的盛情，反倒是帮他褪下外衣一直让他睡觉，就是纯纯的睡觉。
陆阮小心护着自己的胸，盯着看正帮自己挂衣服的赵曜，暗自猜测他怕不是傻直男，都睡过了还没发现自己的性别。一方面欣喜自己是对方亲密接触的第一人，另一方又开始忐忑这担惊受怕总觉得秘密要被发现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惴惴不安，但身体却很是诚实，鼻翼两端充斥着赵曜侵略但却极其具有安全感的味道，又急又累过后神经陡然放松，倦意渐渐上涌陆阮很快就睡着了。
怕引起小兔子的反感，赵曜没跟上床，只是坐在他的床边拉着他的手，做足了纯情的姿态，此刻见人彻底睡下了才大胆捏捏他的脸，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真是磨人的小妖精，赵曜咧了咧嘴角，两根手指捻了捻心想快过年了，也该找个合适的时间说开了。
司药让他想好说法，公文写过不少，可示爱的话却从未说过，赵曜业务不熟练，怎么说都觉得会吓到小兔子，就算不吓跑，也不能吓病了，更不能给以后留下任何心理阴影。
赵曜头疼了许久，也没想到完美的计划，只能寄希望于平日里的互动，渐渐让小兔子自主发觉自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并且完全不会怪罪他，只会更加爱他的信息。
只是一想到小兔子犹如惊弓之鸟的神经，赵曜深有一种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感觉，不过——
即便小兔子对他仍有防备，但并不妨碍他单方面对小兔子好，他坚信，只要功夫深，铁杵——依旧是铁杵。面对小兔子，赵曜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让对方渐渐卸下心房，心甘情愿扑倒在自己怀里。
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以后两人相亲相爱的相处场景，赵曜勾了勾唇角掀开被子躺在陆阮身侧，也不管现在什么时辰，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熟悉的温度和清爽味道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了小兔子离开之后他第一个安稳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