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好墨赠珠
“噗……”笑出声的是虞琅。 “大师,您就别开玩笑了。”虞琅眼角泛起些许泪花,好半天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捧腹大笑。 这不是外面江湖骗子常用的手段吗? 小友我看你骨骼惊奇,独具慧根,是个人才,我这里有一本《大力金刚掌》的秘籍,十文一册,你要不要? 这位看起来不苟言笑的老和尚可真幽默。 其他人虽未必作如此想,但也并未将老和尚的话当真。 说虞琅有慧根,难不成这老和尚还想让堂堂进士第嫡孙出家不成? 印真法师没有回答虞琅的话,却忽然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案前。 “好墨已备,诸位不必再辛苦了。”印真法师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向众人行了一礼。 他方才说什么?已经有好墨了? 众人闻言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朝印真法师这边看了过来。 “大师说有好墨,那便是已经有了好墨。”虞老太太轻咳了一声道。 几位围在桌前的虞氏子弟顿时明白了虞老太太的话,纷纷低头散开,把案桌让给印真法师。 桌上早已铺上了厚而不硬的藏经纸,印真法师将双手伸入装有清水的铜盆内,将手洗净,用布巾擦干。 随即右手在案桌上方虚空中轻轻一拂,纸张微微掀动,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尘埃随着这轻拂带起的微风飘散到了别处。 做完这些,印真法师端立于案前,却并不急于提笔,而是抬起头静静看了眼屋外,众人不明所以,却又不敢出言询问,便也跟着向屋外看去。 屋外阳光和煦,草木苍翠,时不时有几只活泼的鸟儿飞过,发出清脆欢快的叽喳声,安宁祥和,许是屋中安静的气氛影响,看着屋外的一切,屋内众人浮躁的心也莫名沉静了下来。 净手,洁案,端身,正念。 做完这一切,印真法师才提起了笔。 案桌上摆着材质、造型各异的盛墨的砚台,都是方才族内子弟用了各种不同的墨锭仔仔细细亲手磨出来的,色泽质地都属中上水准,屋内散发着一股清幽的墨香。 众人伸着脖子看他动作,只为看他方才说的“好墨”究竟是哪一份。 究竟是何结果众人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目光忍不住往虞珮那儿飘。 若说先前虞琅真找宋先生亲手研了墨拿过来还不好说,可方才虞琅拿来的瓦砚粗墨,显然不是出自宋先生之手。 在场众人于笔墨一道造诣高些的,非虞珮莫属了。 到底是族内孙辈出类拔萃的人物,即便是虞珮胜了,众人也都心服口服。 虽心里有了答案,但众人还是关注看着印真法师的举动,只见他一手扶着衣袖,右手握着笔伸出,圆滑劲健笔豪稳稳地浸入了一抹墨色之中。 这…… 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会是这样? 大师方才蘸的,是那份瓦砚中的墨吧? 那便是所谓的好墨? 虞珮脸色微闪,不着痕迹地朝虞琅瞥了一眼,随即又迅速垂下了眸子,盖住眼底的神色,不知道他心里再想些什么。 虞琅则脸上绽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容,他的小夏妹妹真棒,用瓦砚和普通墨条磨出的墨竟然被这老和尚看中了,算这老和尚有眼光! 其他人满腹疑问,有些人脸上已然生出不忿之色。 说我家没好墨,折腾众人半日,结果最后选的所谓好墨竟然是这样的! 众人心里不服,本来莫名其妙被叫过来做这些事就挺不情愿,他们虽有嫡出庶出之分,也有本家旁支之别,但大多还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身边常年跟着书童的,除了讨好家中长辈,何曾干过为旁人亲手研磨的事? 如今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穷和尚,让他们亲手研磨就算了,结果他们竟然输给了在乙班待了七八年都不上进的虞琅? 只是虞老太太在场,众人也不敢造次,只能忍着心中的怒气,等印真法师将经书写完。 印真法师神情肃穆,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声音过于轻微,辨别不出在念些什么,手下运笔稳健,不紧不慢地写着。 若在场有其他玄门中人,便可看到,印真法师不断闭合的双唇中不断有金色的符号飘出,随后仿佛被一阵吸力拉扯,没入了正在运转的笔尖,最后随着笔尖在微黄纸张上的滑动,一道道金色的光芒沉入了看似依旧平平无奇的藏经纸中。 而印真法师,周身散发着一股庄严祥和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平心静气,不再为俗世所烦扰。 最后一笔写完,印真法师不停翕动的双唇也闭了起来。 众人只觉仿佛有一道金光闪过,随即很快湮灭了下去,屋内还是原来的样子,经书也看似没有什么特别地地方,安安静静躺在案上,似乎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阿弥陀佛,经书已经抄完,贫僧也该告辞了。” 说着,印真法师便朝虞老太太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出言道别。 “大师,那先前您说的事……” 见印真法师要走,虞老太太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口询问道。 “心怀一念慈悲意,空静灵明入菩提。心若少妄念,即是大精进。”印真法师说完这两句话,便垂下眸,闭口不言。 虞老太太明白了这是大师不想再往下说的意思,方才那两句话,便已是对那事的点拨了。 虽然没有听到具体想听的,但也不好再继续纠缠,虞老太太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便恭恭敬敬对印真法师道谢行了一礼。 印真法师回身往外走,行至几名少年身前,却停下了脚步。 几名少年对这个和尚选墨之事十分不满,但碍于虞老太太对他的敬重,有心开口质问,却迟疑了许久,终是什么也没说。 印真法师目光从虞珮身上扫过,然后落到了虞琅身上。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串金刚菩提便赠与小施主。” 虞琅还没来得及张口拒绝,只觉眼前一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虞琅手中便多了串佛珠。 而方才还在屋中说话的僧人,却不见了踪影。 若不是案上还摆着一卷刚抄写的经书,谁也不敢相信这屋中方才还站着一位苦修的僧人。 一旁早有伶俐的族内子弟手脚麻利地将经书捧起,低着头恭恭敬敬递给虞老太太。 虞老太太接过经书,这一眼看去,顿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经书,竟是用梵文抄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