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章 人死灯灭
誓言对于玄师来说，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容不得半点掺假。
以自身修为对天道起誓，又是誓言中极为郑重的形式了。
毕竟玄师修炼，为的始终都是追求天道，尤其是以陈傕如今的修为，距离元君一步之遥，任谁都舍不得在这个品阶拿自己的修为开玩笑。
见陈傕竟然直接发下如此誓言，古奥如释重负一般，轻轻舒了口气，微笑道：
“既然如此，也该轮到我履行诺言了。”
说着便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五指成爪，夹带着一股劲风，毫不犹豫地拍向自己天灵盖。
“噗”的一声，古奥头顶喷出血来，只见他口中默念口诀，手下虚虚一抓，似乎抓起了什么东西。
古奥面上煞白一片，眉眼都快要皱到了一起，这是痛苦至极的神色。
尽管如此，他手下的动作依旧没停，五指飞快的结着手印，口中的默诵之声也越来越疾。
一个细微的光团在他的头顶渐渐显现，漂浮在空中，随着他的动作快速转动着，越来越凝实。
当古奥的动作停下，一团淡金色的光球静静地悬在了他的头顶。
陈傕见状，立刻伸手朝着古奥的头顶虚点三指，口中念诀：
“纣绝标帝晨，谅事构重阿。炎如霄中烟，勃若景耀华。武城带神锋，恬照吞青阿。阊阖临丹井，云门郁嵯峨，七非通奇盖，连宛亦敷魔。六天横北道，此是鬼神家。急急如律令！”
这是安魂咒语，古奥从自己的灵魂中生生抽出这半年的记忆，从一定程度上相当于割裂了自己灵魂，他又直接便这般动手，没有采取任何辅助手段，这是不要命的做法。
陈傕所念的咒语，也只不过是让他多喘息片刻而已。
古奥将光团一挥，光团慢慢悠悠向陈傕飘去，陈傕从怀中取出留影镜，将光团尽数吸纳。
“你没必要再耗费法力救我的，我心愿已了，已经没什么牵挂了。我来这世上一遭，一直不明白活着是为了什么。以前是为了当一名优秀的风水师，好不辱家风，后来便一心想着复仇。我这一世，所做种种，竟没有一样是为了自己。”
说到这儿，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古奥眼角滑落。
“如此也好，尘归尘，土归土，人死灯灭，爱恨情仇，随他去罢。”
说完，古奥头一歪，手软软垂下，没有了一丝声息。
往他口鼻钻的黑色爬虫瞬间兴奋了起来，爬行的速度更快了，几人似乎都能听到他体内“沙沙”的啃食之声。
江聆帆听着古奥的临终之言本就心下恻然，再看到这一幕便有些难以忍受。
“老大，你看……”
陈傕一言不发，挥手便丢了张飞火符，将古奥的尸身，连带那些爬虫，焚烧殆尽。
“几位差爷……”
几人下了楼，一直在屋内躲着的晚菊瑟瑟缩缩跑了出来。
“你们这是搜查完了么？”
晚菊躲在柱子后面，探着脑袋问。
“人犯已经伏诛，那个木楼你们以后就不要再去了。”
“人犯？”
晚菊一惊，随即又听江九月提起木楼，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
“您说的可是……孟先生？”
孟先生？
几人一愣，相互看了眼，随即又立刻反应了过来。
古奥既然是逃到这里的，想必为了不被人找到，选择了隐姓埋名，潜伏于此。
孟先生，大约便是他用的化名吧。
江九月对晚菊点了点头。
“你也逃不了干系。你们为了怡红院的生意，竟敢布置这般害人的阵法，回去我便让县令大人派人来把你们这里查封。”
晚菊一听这话立刻大声嚎叫了起来：
“冤枉啊大人！孟先生要真做过什么，我可全不知情啊！没凭没据的，便给我扣这么大个罪名，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江聆帆见这花枝招展的妇人如此惺惺作态，听闻古奥已死没有半点难过的神色，只想着撇清自己，冷哼了一声。
“你那孟先生已经都招了，你狡辩也没用，有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心里最清楚。”
几人不耐烦见这掉进钱眼里的女人，说完便不顾晚菊的呼天抢地，扬长而去。
几人又回到了翠玉楼，果然，蛊后被灭杀之后，几位原本憔悴之极的姑娘们面色有了些许红润，较之先前好看了许多。
江九月拿出一些普通人可用的补元气的丹药，让翠玉楼的妈妈秋红分发给这些姑娘们。
众人依言服下丹药，只觉得腹部一股热气升腾起来，往周身蔓延，冰凉许久的手脚也有了些许的热意，通体舒泰了许多。
众人被疾病折磨许久，好不容易有了好转，脸上都露出激动的神色。
“让这位差爷破费了，翠玉楼出了这等变故是我们时运不济，您查案便罢了，还给我们如此珍贵的丹药，这叫我们如何报答呢。”
江九月看着秋红着满眼感激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局促模样，心中微叹，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微微对秋红摆了摆手。
他给的那些丹药，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让这些姑娘们舒服一些，她们被夺去的生机，却是难以再补回来了。
古奥已死，这番话他也没办法对翠玉楼众人言明，只能尽力补偿。
这么想着，去取镜子的江聆帆回来了。
这是一面表面凸起宛如球状的铜镜。
风水中称之为散煞镜。
蛊后虽然已经被消灭，但怡红院带来的尖角煞还在，这面镜子，便是用来散煞用的。
江聆帆拿着镜子上了二楼，将镜子凸面朝外，挂到了虞夏先前站定的煞眼处。
只要这镜子在这儿挂上七日，这里聚集的煞气便会慢慢消散。
即便对楼的尖角依旧冲着翠玉楼，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做完这些，几人也没心思在此地久留，索性一起去了淮陵县的道远堂。
淮陵道远堂只有个小小的门面，外边看上去是个挺不显眼的风水铺子，除了卖朱砂符纸八卦镜之外，还卖香烛纸钱。
穿过摆满货品的大厅，几人来到了后院。
院子中用草木假山摆了个迷踪阵，虞夏跟着陈傕几人踩着特定的位置穿过阵法，一座肃穆森然的砖衙出现在她面前。
虞夏顾不上为这不起眼的铺子后面的别有洞天而惊叹，跟着三人进了后面的一间班房。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读取古奥的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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