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一章 她在准备
虞夏知道宋先生总结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光看着课业的内容,她也认为这是一个脑子不怎么灵光怎么努力都不开窍的人,可是她所认识的贺恂,却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宋先生。”虞夏沉吟片刻,抬眼看宋先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贺恂自小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长大,心思难免比较敏感。”
说着,虞夏叹了口气,“他一直都害怕自己太出挑,尤其是,虞家已经有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年岁,却异常出众的嫡孙。”
见宋先生面露思索之色,虞夏又说了句,“先生,您要是方便,抽个空上他家看看吧,尤其是书房,好好看看真正的他该是什么样的。”
言尽于此,这是虞夏在这件事上唯一能为贺恂做的了,他自己原先想的倒是也没错,暂避锋芒,然后一鸣惊人。
可是,他却忘了,旁人对一个人长久以来固有的看法是很难打破的,他到时候若是忽然之间做出了转变,旁人对于这些是的怀疑往往是要大过惊喜的。
那时候将祸大于福。
宋先生是东虞族学德高望重的先生,虞夏略略暗示几句,宋先生一定会放在心上,郑重对待这件事的,甚至还能够帮贺恂打消他的顾虑。
跟宋先生道别之后,虞夏回到了家中。
她之所以选择今天去族学把事情交代完,主要还是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后能不能坚持下来。
虞夏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连虞大有都没去看。
她需要心无旁骛,这样才能尽可能地做好她想做的事。
虞夏在屋中点燃一炷清神香,然后把从钱汉川那儿拿来的十二盏青铜灯都拿了出来,一字排开。
然后取出了一把刻刀。
刻刀是她当初用来刻玉石的刻刀,用在铜器上照理来说会有些吃力,不过虞夏却有办法让刻刀更加轻松地在铜器上留下痕迹。
虞夏拿起刻刀,默念口诀,手底生风,回忆着当初在徐寡妇洞前与江聆帆几人运用风力的情形,以及当初与卫东南对战之时的感受,神思微凝,手底的风力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思绪,化作了风刃状,附到了刀刃上。
这就是玄师亲近天地元气的效果啊。
虞夏胡乱想着,也来不及体悟这难得的感受,脑中演练着阵纹的脉络,一点一点将纹路刻画到了铜灯上。
这与寻常画符不同,也与刻蓄灵珠不同,不论是符箓还是蓄灵珠,都是规规整整的形状,或方或圆,纹路在其间可以获得一个充分的平衡。
可是灯却不一样,它的形状是不规则的,寻常的纹路很难在上面形成一个有始有终循环往复的阵图,往往会出现元气滞涩、或者截断,甚至直接炸开的现象。
虞夏眼睛一眨不眨,额头冒出了一滴滴冷汗,可是她却顾不得抬手去擦,因为要在这个灯上刻上一个能够生效的符纹,是需要以平稳的元气一鼓作气进行的。
最后一线纹路刻下,虞夏收回了元气,长长舒了口气,却不敢放松,依旧死死盯着放在桌上的那盏灯看。
半柱香过去了,那盏灯毫无反应,甚至其间原本蕴藏的微弱的元气也在一点一点消散。
失败了啊……
虽然在意料之中,虞夏却难免有些失望。
这并不是寻常自己钻研画来做实验的,她现在是要救人的啊……
那个人还是她的父亲。
想到这儿虞夏默然发现自己心绪有些不稳,又加之先前刻那盏灯的时候消耗了大量的元气,脑袋竟然有些发沉。
虞夏当即吞了一枚丹药在口中,然后双腿盘坐在床上,抱元守一,闭目调息。
半个时辰后,虞夏睁开了眼。
她的脸色恢复如常,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饶是如此,在她再次拿起刻刀之后,她还是默念了一段清心咒。
铜灯刻废一盏少一盏,她不敢冒这个险。
拿起一盏新的铜灯,再次运转元气,以风刃之力裹住刀口,在铜灯上刻下纹路。
由于先前已经刻了一遍,这次再刻,比头一次顺畅很多,线条更为圆融,很好地将元气蕴藏其间,微微显露却又没有逸散的情况。
只是,还不够。
虞夏皱着眉看眼前这盏灯,比原来更多了一丝灵动的感觉,线条繁复却有规律,不显杂乱,甚至会让看着的人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看了还想看,仿佛是能工巧匠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让人赏心悦目。
但是虞夏把它刻来可不是为了摆着好看的。
虞夏叹了口气,她方才太过小心了。
因为担心元气后继无力供应不稳最后功亏一篑,虞夏小心翼翼控制这元气输出的数量,仿佛一条滔滔江河选了一个水流平缓的河段打开了一个口子,让水流缓缓灌入到其他溪流中。
可是溪流终究是溪流,其上无法行舟,更无法扬帆远航。
这盏灯刻完,虞夏拿着它仔仔细细打量,又闭眼回忆了下方才刻这盏灯时的感受,随后,再次叹了口气,吞入一枚太元丹,盘膝调息。
第三盏。
元气注入有些猛,虞夏先前一直担心的情况出现了,阵纹根本就没刻到最后,她体内的元气就已经枯竭,无法继续供应。
所以在这盏灯的纹路还没完成的时候,她就已经失败了。
第四盏。
在总结了前几次的失败之后,虞夏找出了一个元气输出的平衡范围,小心翼翼控制了元气的输出,却因为汗水落到眼睛里没忍住眨了眨眼,手下的动作微微偏移,画偏了地方,再次失败。
再次靠丹药恢复元气,再次调息,再次默念清心咒。
只剩下八盏空白的铜灯了……
这铜灯要是都刻废了,她可不容易再找到地方买了。
毕竟会想着拿铜灯做法器的人本就不多。
九霄上清宫倒是可能会有,但她实在是无颜再跟云念初开口要什么了。
毕竟云念初擅长的是医道,这类制器之道,她大约也要请托别人帮忙吧。
虞夏轻叹一口气,再次默念清心咒。
撇开心中胡乱的思绪,拿刀,刻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