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洛丹伦的魔网

杰森上了两层楼，来到一扇厚重的梨花木门前。这里是王宫法师塔的一座角塔，是单独飘在外面的独立塔楼。一般而言，这座塔楼是无人居住的，只有【大法师】层级的来宾造访洛丹伦时，米奈希尔王室才会开放它作为专属会客厅。　杰森深吸了一口气，在精雕的木门上敲了两下。　“请进。”克尔苏加德的声音自门后响起。杰森压下门把手，一阵怡人的焚香扑面而来。杰森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仔细打量着这间别致的“宿舍”。屋子里面的环境非常开阔，左面摆着三张毛皮沙发和一方茶几，茶几一侧是一个雕饰华丽的壁炉。房间的另一侧摆着一张长桌和一些书架，他的老师克尔苏加德正坐在长桌后面，似乎正在写信。　“啊，原来是科斯特姆先生。”克尔苏加德抬头瞥了杰森一眼，然后低头继续书写。“你的功课都带来了吗？”　“是的，老师。”杰森把门关好，走到长桌跟前。克尔苏加德一手按压着纸角，一手在纸卷上写字，他的笔迹飞快，但字却很工整。　杰森把长卷轴拿出来，放在一旁。“您现在要看吗？”　“稍等一下，马上好。”克尔苏加德在卷末落款，然后把信笺随手扔在一旁，将身前的桌面空出来。　“好吧，科斯特姆先生。让我看看你的作业是否如你先前的回答一样底气十足。”克尔苏加德凝视着杰森。后者将长卷轴放在桌上，缓缓展开。　克尔苏加德盯着这幅长卷，脸上的表情随着卷轴内容的徐徐展现而逐渐变幻。他先是轻蔑，然后是疑惑，再之后凝重，最后是震惊。　弯弯曲曲的黑线游荡在卷轴上，渐渐勾勒出一个图形。三角尖代表山脉，双线代表河流，山川间遍布着丛林，还有城堡——这是一幅地图，准确的说，是一幅洛丹伦的地图。　然而与寻常的地图不同的是，这张地图上还有许多晶蓝色的线条。这些线条有的粗有的细，有的相互交错，有的相互平行。它们密密麻麻地织在一起，繁杂却又有规律，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整个洛丹伦笼罩在巨网之中。　“杰森……你……真让我惊讶。”良久之后，克尔苏加德发出难得的赞叹。他仔细考察着地图上的线路，灰色的眸子里异彩连连。　听到这句话，站在一旁的杰森长舒了一口气。他回答道，“谢谢您的称赞，老师。我得说，这张魔网图确实花费了我很多精力。”　在充满奥术能量的艾泽拉斯大陆上，地底魔力在地脉中滚滚流淌。这些源自艾泽拉斯星核的强大能量，是所有魔法能力的终极源泉。它们存在于高山，存在于大河，存在于艾泽拉斯的每一寸土地上，经年不息。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批魔法使用者尝试掌控奥术能量的时候，他们以为魔力的分布是均匀的，在大陆的任何地方都有相同的魔力。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法师发现某些地方魔力更加充盈，而某些地方的魔力很快枯竭。他们挖掘地表，研究魔法能量，试图找出魔力汇集的秘诀……最终，他们发现了地底魔网，发现了艾泽拉斯魔力的血管和血液，而研究相关内容的魔网学也随之诞生。目前，魔网学已经作为达拉然魔法课程的必修课之一，是每一位达拉然法师必须学习的内容。　杰森有些感慨，因为眼前的功课确实不易。按常理而言，研究魔网分布是一门很重要的工作，因为这直接影响到使用魔力的充盈与否。然而实际上，魔网学在法师们间的重视程度并不高，因为探求魔网不仅劳累辛苦，还往往还伴随着未知与危险。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地底庞大的魔力能量所吞噬，或者挖掘出某些可怕的东西……　但是这一切杰森都不在乎。对于他而言，研究魔网就是最基础的修行，这些工作能帮助他从最原初的原理上把握魔法。况且，作为一个欲图阻止悲惨事件发生的人，这张图上的每一个交汇点，都可能隐藏着重要情报。　克尔苏加德凝视着魔网地图，右手指尖不断在各个大型魔网节点间游移。杰森默默地站在一旁，仔细捕捉克尔苏加德动作的小细节。　“他在寻找建立通灵学院的最佳地点……”杰森在心中暗道，他的目光已经提前锁定了一块区域——凯尔达隆。一个位于旧奥特兰克帝国领土内的孤岛。那里有大量的魔网通道交汇，而本体又隐藏在奥特兰克的山脉间……根据他在另一个世界玩游戏所经历的，通灵学院正是修建在凯尔达隆这座孤岛上。　“那么……我考考你，如果你是一名魔法师，你需要在这片土地上选择一片区域，作为你日后的工作坊，你会选在什么地方。”克尔苏加德抬起头望着杰森，他提了一个看似很幼稚的问题。　“我会选达拉然，老师。”杰森老实回答。　“理由？”克尔苏加德站了起来，接着问。　“因为那里地势开阔，魔网密度最高。那里适合建造任何与魔法相关的建筑。”杰森按照《魔网地理学第二册》的知识回答道。　“可达拉然不在洛丹伦境内，而且那里已经是一座举世闻名的魔法王国了。”克尔苏加德摇摇头，他接着问，“除了达拉然，你还会选择哪里？”　“我会选银松森林，老师。”杰森继续回答，“理由和达拉然相似，这里也是地势开阔、魔网汇集的良好地带，而且还没有被开发。关键是，它与洛丹伦首都离得很近，缺少魔法材料可以随时去买。”　“真正稀有的材料是买不到的。如果你只是为了满足普通的魔法实验，那根本不需要再花费精力去专门挑选地方，修建魔法工坊。”克尔苏加德皱着眉头，似乎对学生的答案不太满意。　“那……安多哈尔？到底应该选哪里合适呢？我……确实不太懂。”杰森使劲抓着脑袋，装出一副十分费解的模样。　一抹冷冷地笑容浮现在克尔苏加德脸上，他盯着杰森的眼睛轻声说，“你的学术本领确实很强，你能绘制出这张地图让我非常惊讶。对此我不会吝啬我的赞美。”克尔苏加德略微停顿，随即道，“但你的知识仍然只停留在书本上，而不在实践中。所以你对于我问的问题一筹莫展。”　杰森看着自己的老师，努力做出似懂非懂的表情。他心理非常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将在不久的将来离开达拉然，投奔巫妖王的怀抱，他看似狂傲的外表下实际隐藏着惊人的才华。克尔苏加德，强大的死灵法师、大巫妖、天灾军团的首席军师以及军团大管家，他用毕生的心血探索着魔法的奥秘，用“伟大的实践”打破魔法世界陈旧的教条……　……　然而有时候，有才华不一定是件好事。它也可能毁了一个人的未来，蒙蔽他的双眼。　……　“你和紫罗兰城堡里的那些老顽固非常相似，如果我把这个问题抛给他们我估计他们也会这么回答。”克尔苏加德的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但好在你是我的学生，我可以帮你纠正这一点。”　说完，克尔苏加德把手挪到地图的另一端，他的食指在一座孤岛上画了一个圈。他沉默地看着杰森，好像在期待学生自己做出回答。然而后者此时仍然是一幅迷惑的样子，似乎仍不明白老师的用意。　克尔苏加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遗憾，还有愤怒。他本以为自己的学生能说出那个准确的答案，然而后者此刻却一脸痴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如果我来选择，我会选择凯尔达隆。孤岛、湖泊、不输洛丹伦王都的魔网密度……我可以轻易地在周围布设法阵，阻止外来者对我实验的干扰。”克尔苏加德的声音随着杰森的恍然大悟而逐渐高涨。“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克尔苏加德在最高处停了下来，他盯着杰森的眼睛，灰色的眸子里隐隐有些狂热。　杰森看着老师的眼神，明白老师这是让自己回答。他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说：“是因为湖泊的关系么？”　“什么关系？”克尔苏加德急切地追问。　“湖泊有大量的水，可以布置非常强大的冰系结界。”杰森回答道。　“不对！”克尔苏加德否决，“再思考。”　杰森皱着眉头，一副非常困扰的样子。“那……因为是孤岛，所以可以安静地做实验？”　“不对！”克尔苏加德再次摇头，他有些气急败坏了。　“呃……难道这里有稀有材料？”杰森故意偏离话题。　“不！”克尔苏加德近乎怒吼，“你要跳开陈旧的魔法思维来思考这个问题！”　杰森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克尔苏加德则闭上眼狠狠地摇头。　“最重要的……是因为……”克尔苏加德一字一顿，“这里是奥特兰克王国，是政治争议的中心，是目前整个东部大陆最混乱的地带！”　克尔苏加德缓缓坐下，他合上了地图，把他放在自己的卷轴篓里。他微微地喘着气，不知对自己的教学成果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然而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杰森的嘴角微微扬了扬，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