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不像顾瀚一再和庄淼错过, 顾爸爸很早以前就和庄淼见过面，彼此关系还不错。
顾瀚想不通, 既然顾爸爸知道聂启鹏人品低下，为什么还要放任他去和庄淼接触。
顾爸爸轻描淡写地说：“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总的来说巧合居多, 最重要的是, 淼淼知道感恩，想向人报恩。”
都说无巧不成书, 庄淼少年时遭遇实在是传奇。
他先是和姥爷一起救了当时遭遇车祸的三位师父，尽心尽力为他们和别有用心的人周旋；后是被三位老师收徒, 遇到了洗心革面、努力打拼事业的聂启鹏生父……之一。
顾瀚莫名地问：“什么叫生父之一？难道聂启鹏的母亲私生活很混乱？”
顾爸爸不答反问：“你还记得你高中毕业那年我突然对几个小蠢货发火的事情吗？”
顾瀚说：“记得。”
那年一向不理会圈里纨绔的顾爸爸忽然发火, 以雷霆手段收拾了不少整天到晚就知道飙车豪赌玩群趴的蠢货，导致一群人在接下来三年时间里都安安分分, 还有几个浪子回头重新做人。
为了这事，不少人家上门找过顾爸爸，后来被顾爸爸说服，感恩戴德地回去了。
顾爸爸言简意赅地说：“聂启鹏的母亲怀孕前后一直和他们在玩群趴。”
这就很刺激了。
如果不做鉴定，聂妈妈到底怀的是谁的孩子很难说，但聂妈妈真的敢去做亲子鉴定吗？
“她当时说是大学生, 实际上早在从事职业工作。”顾爸爸说, “这些纨绔爱玩是爱玩，人却不傻。”
聂妈妈最后只能退学回老家, 这才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而疑似聂启鹏父亲的那个富三代, 就是在打拼事业的过程中先后遇到庄淼和聂妈妈的。
富三代经历和庄淼有一点相似, 他父母虽然没有离异，但也不太管他，他是爷爷和外公带大的。他也曾经历爷爷、外公先后去世而父母完全不管老人后事，为此自暴自弃过，看到庄淼不由想起自己，一时起了恻隐之心，竟然和庄淼的邻居一起帮庄淼置办的葬礼用品。
庄淼妈妈当时寄回来的费用刚够葬礼所需，购买墓地还需额外费用，还是富三代主动帮忙垫付。
后来在葬礼上，富三代见到聂妈妈，得知自己有一个和庄淼一样大的儿子，心情非常复杂。
他已经结婚，和妻子非常恩爱，面对婚前犯下的错误，他进退两难，最后只能请庄淼代他照顾一下聂启鹏，他会支付相关费用。
这也就是聂启鹏印象中顾爷爷接济费的真正由来。
顾爸爸说：“淼淼感谢那个蠢蛋，再加上聂启鹏和那个蠢蛋长得非常像，我也没理由拦着淼淼去感谢对方。不过淼淼从一早就知道聂启鹏人品不怎么样，对聂启鹏有所防备，出不了大事。”
这也是庄淼为什么不向室友介绍聂启鹏的最终因由。
顾瀚脸色难看无比，冷冷地说：“但事实上，淼淼已经出大事了。”
他把庄淼身上的问题告知父亲，惊得顾爸爸再也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姿态，站起来暴躁地转了两圈，就要去找那个小脑残麻烦。
“什么玩意儿，居然敢欺负我师弟？当年我还是下手太轻！”
顾瀚斩钉截铁赞同说：“没错，还是下手太轻。居然敢动淼淼，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父子两人商量好分头行动，顾爸爸先去找老婆报备，顾瀚大步流星出门去找庄淼，一个是探望，一个也是要把刚得知的真相告诉庄淼。
然而医生却不建议顾瀚直接和庄淼说这些。
“据我这些天观察了解，我确定他上次头部遭到重击后一度出现过严重的意识障碍，并且在此过程中被人为引导。”医生语气毫无波澜，“这个行为有些像催眠，但不完全一样，也不是电影里出现的那种随便就能让人记忆改变的魔术，只是因势导利。”
催眠是一种治疗疾病的手段，其原理简单粗暴解释就是让病人意识与潜意识达成一致，从而达到纠正某些问题的目的。
这是健康的、积极的手段，但不排除有些懂行的人逆向操作。
更别说下手的人还不完全是催眠。
医生说：“我发现病人对自己存在一定程度的低估，他以前可能因为环境因素并不是非常自信。引导他的人不抱善意，做出的暗示和他潜意识不同，使他在意识障碍时记忆出现断层和错位，又因为潜意识对抗产生了后遗症。”
比如经常称自己是位面之子，坚信自己运气逆天。
虽然他运气本来也很好就是了。
顾瀚秒懂：“扩大了他的偏执心态？”
医生点头说：“是的。因为病人比较积极，他展现出来的偏执不怎么引人注目，但他这样的心态始终是病态的，对他本人没什么好处。我水平有限，建议及时找更权威的专家就诊。”
顾瀚对此非常重视，收到建议后立刻开始联络相关方面的专家。
他和在这方面资源比较充沛的朋友说：“价格、地点、时间统统不考虑，我只有一个要求，能治好他。”
他朋友保证说：“你放心，有了结果我立刻通知你。”
顾瀚向朋友道过谢，回到病房去看庄淼。
他尽力使自己显得和平常一样，可去了这么久，庄淼怎么会不怀疑？
“我情况很严重吗？”庄淼问，“医生怎么说，我记忆以后是不是就这样了？”
顾瀚坐到他身边，轻轻抚了抚他脖颈，眼神幽深：“不会的，我会让你好起来。”
庄淼没听出言外之意，只以为他恢复记忆会比较困难，倒也不怎么在意。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未来才比较重要。他能和几位老师、顾瀚他们在一起，已经觉得非常幸福，以前的事情记不清就记不清吧。
顾瀚心里清楚自己和庄淼说的不是一回事，不过他现在不敢刺激庄淼，只笑着点头说是，并向庄淼保证以后一直都在。
庄淼听他说得认真，竟打心眼里生出一股期待。
他看着顾瀚漆黑的眼睛，不由自主想着，其实和顾瀚一起，就这么过一辈子也很不错。
但说句实在话，这种事情也就只能想想。
先不说国内对同性并不宽松，就是顾瀚本人的性向如何庄淼都不敢说。喜欢上直男多半会令人痛苦，庄淼也做不出那种为了一己之私就把人推上独木桥的事情，想想还可以，真实施就算了。
他默默移开视线，在心里强调好几遍顾瀚是直男，终于从陡生的情绪中脱离，正儿八经地和顾瀚继续对话。
顾瀚没发现他隐藏得极好的情绪，两个人就这样心神不宁地说了会儿话，最后以庄淼困了想睡告终。
为了让庄淼睡得舒服点，顾瀚主动帮庄淼按摩着太阳穴，还轻轻哼起了小时候他妈妈给他哼过的催眠曲。
庄淼感受着额头上的温度，听着顾瀚熟悉的声音，很快陷入沉沉的梦乡。
直到庄淼沉底睡着，顾瀚才从病房离开，和之前联络过他但没联系上的姜宁见面。
姜宁手里拿着一叠资料，表情非常复杂，见顾瀚来了，连忙问好。
顾瀚扬扬手：“有话直接说。”
姜宁组织了一下语言，开门见山说：“影视城那边报案了，不过不是庄淼这起事故，是上一起发生在城墙布景附近的艺人毁容案件。”
影视城不是第一次出事，上次出事后他们就做过安全检查，当时得出的结论是意外事故，那个毁容的演员比较倒霉，被掉落的固定布景用的零件划伤了脸。因为伤势挺重，那名演员即使获得影视城大量赔偿金、去国外整了容，演艺前途也彻底毁掉，只能不甘地转向综艺。
那次事件没上过热搜，但那名演员的粉丝坚信是影视城的问题，曾疯狂攻击过影视城，让影视城不堪其扰。
这次城墙布景彻底倒塌，牵连出影视城一个工作人员，让影视城摸到蛛丝马迹，终于确认上次事件是人为而非意外。
“听说布景材料基本上都是合格产品，只有零星几处因为上面领导吃回扣而用了次品。”姜宁解释说，“次品只是质量稍微差了一点，如果其他承重部分不出问题，并不会出现大型事故。然而上次，有人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做了手脚，使零件被外力挤压脱落，导致布景承重发生变化，后期工作人员调整时几个地方又别着力，这次就出了大事。”
聂启鹏没那么大胆子，敢直接让剧组大部分成员都陷入危险，他只是想让群演稍微制造一下混乱，让人用零件击打庄淼头部，伪造成和上起事件差不多的意外事故。
他计划得很好，找的也是熟手，可运气实在糟糕。
那些人制造混乱时多次撞击到布景连接点，导致别着力的地方承受不住布景上层重量，最后直接倒塌，背地里的动作也被周晋源拍下视频。
可以说是费尽心思，目的却完全没实现。
庄淼记忆没有更混乱，顾瀚又从顾爸爸那里知道了部分真相，所有人现在都盯上他。
而他还一无所知。
顾瀚想得深，觉得聂启鹏对庄淼下手的原因不会太简单，嘱咐姜宁不要声张。
姜宁说：“这事儿既然和庄淼关系不大，我肯定不会让庄淼牵扯进去。不过警方那边是觉得……庄淼又立了一次功，所以有几位警察想来探望一下庄淼。”
顾瀚怕打草惊蛇，暂时拒绝了这个请求：“等过段时间，现在他们太显眼。”
姜宁不知道真相，只以为顾瀚说的是最近记者都盯着剧组的事情，连声答应，转头就去和警方协商，劝说他们换个时间。
一来一回中，庄淼已经低调地出院了。
因为背上伤口还没有痊愈，庄淼暂时拍不了武戏，杜导就把文戏集中起来先行拍摄。
柯亚秋此时不知道真相，就没有提出任何异议，配合庄淼的戏份进行拍摄。
杜导见状，对柯亚秋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他已经从周晋源手里拿到视频，多少猜出一切事情都由聂启鹏而起，对聂启鹏自然恨得牙痒痒。
而作为导演，他判断人物自有一套方法，比姜宁看出来的更多——视频中那些群演，就是后来受伤被送往医院的那些！
要是真闹出人命，这些人，全都是凶手！
杜毅气得眼前发黑，一连几天都阴着脸，不管看谁眼神都是冷冰冰的，吓得剧组成员大气不敢出。
柯亚秋已经习惯杜导这个状态，见杜导对他冷漠也没觉得奇怪。
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剧组一时间进入平静期，拍摄进度一点点推进，电影雏形慢慢完成。
第一个好消息在这时候到来。
庄淼参演的第一部电视剧《锦堂娇》上映，因制作精良、剧情精彩、人物丰满大火大爆，他扮演的林清瑾颇受好评，无论历史爱好者还是普通观众都赞誉有加，顺便也给《江湖之大》带来一大波热度。
不少人提起庄淼，印象已经不是那个“上过新闻、救过人的综艺小艺人”，而是“德才都不错的演员”。
庄淼粉趁机向大家卖安利，在旁人感兴趣时适时适度地向大家发问：“解解/霉霉，买菜吗？”
路人又是好笑又是新奇。
别人家粉丝安利蒸煮时都在狂吹蒸煮，只有庄淼家安利蒸煮时才是一副菜市场景象。
庄淼粉当然不依。
他们疯狂吹爆非遗人偶剧《霹雳布袋戏》，大声比比着这才是卖菜大家，不仅粉丝可爱又佛系，剧也特别好看。
“文戏烧脑、武戏精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了不后悔、追了不上当啊！”
路人忍俊不禁，纷纷表示这家画风有毒。
【你们还有人记得自己蒸煮是庄淼吗？】
【说叭，霹雳解解到底给你们什么好处，你们才这么卖力地帮她们卖菜？】
【别跟我讲你们是觉得牛顿的棺材板压不住了，才把霹雳这种集合武侠、仙侠、外星人、变形金刚、超能力等等等等于一体的剧拉出来挡枪！】
【？？？前面那位大哥什么鬼，你说的这真是一部剧？关公大战秦琼吗？】
【也可能是王者荣耀？】
看到机会的霹雳粉趁机卖菜，导致路人当场喷笑。
“难道文武双全和画风有毒更配？”
这个疑问从一名路人口中问出，很快得到各路人士的点赞，包括剧毒无比的庄淼粉。
当别人哈哈笑问“你们夸蒸煮的姿势都这么清奇吗”时，庄淼粉又做出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无辜样子，嚷嚷着“小猫咪不知道小猫咪不该知道的事”。
路人笑得停不下来，竟然自发将#庄淼 菜市场#这个关键词送上了热搜。
虽然这条热搜上榜时间很短，位置也靠后，又因为没有交费很快掉下去，仍然吸引了一波眼球。
热度暴涨之下，《江湖之大》得到关注，渐渐掩盖了之前剧组出现事故的新闻，总算让剧组冲破阴霾，杜导脸上也有了笑意。
他重新看了一遍拍摄好的重要片段，深思两天，决定给庄淼加戏。
柯亚秋对此也还是没有意见。
反正庄淼无论番位、资历、热度、演技、关系都不如他，再怎么加戏也只是个男二号，不会挤压他的戏份，他犯不着为一点小事和后辈生气，还落得个容不下人的难听名声。
真正要担心的是那些平庸的配角。
周晋源作为最有可能被挤压戏份的人之一，他对庄淼加戏也没有任何意见。
他之前是嘴贱冒犯过庄淼，但后来他亡羊补牢，不说讨好庄淼，起码能将功补过吧？
再加上他眼睛不瞎，看得出来庄淼没打压新人的想法，甚至他演技提升后对他态度还很不错，他是傻了才为这事和庄淼过不去。
他更希望和庄淼打好关系，说不定人家一高兴，以后还愿意提携他一下呢。
大家都没有表示出意见，也可能有意见的都没敢说，杜导加戏加得爽快，柳秋程的人设变得更加丰满，同时经历也更加坎坷。
庄淼背上伤口愈合，赶紧赶慢集中拍摄着武戏，要不是他本来就学过八极拳，恐怕根本就跟不上进度。
杜导特别欣赏他的敬业，与此同时，第二个好消息到来。
柯亚秋支付一笔违约金脱离星皇，宣布成立自己的工作室，而星皇则沉默地将苛待柯亚秋的黑锅背上。有星皇在前面挡着，合约未满就和老东家解约的事情不但没给柯亚秋带来任何负面的消息，还给他博了一波同情，将他努力自持的人设立得稳稳的。
粉丝、路人怜爱，柯亚秋人气暴涨，同样给《江湖之大》带来不少热度，不少人经过这个新闻，已经彻底遗忘之前的事故。
他们热烈讨论着柯亚秋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因柯亚秋到底会不会转型争执不休。
柯亚秋想炒热度，自然不会这么早出面澄清，反而做出一副专心拍戏不理世俗的姿态，任舆论发酵。
星皇这会儿可不沉默了。
柯亚秋想博热度？没问题，正常操作。
但如果一定要站在星皇的头上来炒这个热度，星皇可不会手软。
星皇现任老总和顾爸爸有生意来往，隐隐约约听到一点风声，就算拿不准天盛对柯亚秋到底什么态度，料想也不会太好。
当然，他们也很清楚柯亚秋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搭上了一位大佬，才敢把庄淼当做踏脚石自立门户。要让星皇现任老总来说，柯亚秋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是眼睛被人忽悠瞎了，真把嘴皮子一碰吐出来的玩意儿当成了真理。
星皇老总吩咐大儿子：“你喜欢同性，我也不逼你传宗接代，反正你弟弟那个傻蛋喜欢姑娘，到时候让他生俩，一起给你们哥俩养老。但是你的眼光不能这么差吧？喜欢谁不行，喜欢柯亚秋？我告诉你，你这个月查不出柯亚秋背后那人是谁你就别回家！”
大公子简直要惨叫了：“爸，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到哪里去知道啊？！”
星皇老总踹了儿子一脚，嫌弃地说：“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嫌你不知道！你好好动动脑子，看看你都喜欢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公子小声比比：“我这不是相信您的眼光吗？您都推他做了一哥，他有魅力不奇怪吧？”
星皇老总抄起手边的鼠标垫摔在儿子身上，大吼：“小兔崽子你给我滚出去，怎么和你爹我说话呢？”
大公子麻溜地滚了，老老实实去查柯亚秋背后的人。
星皇这么一动，柯亚秋背后的投资人立刻收到消息，大致了解过情况，当场气笑了。
他是不害怕顾爷爷、裴老先生，更没把顾爸爸和庄淼放在眼里，但这不代表他就愿意为个无足轻重的人和天盛、星皇对上。
他立刻勒令柯亚秋适可而止，言辞之冷酷令柯亚秋不寒而栗。
柯亚秋挂断电话，不敢再耽误，连忙让公关团队操刀写了一篇公告，大致说明自己的情况，表示他暂时不会转向幕后。
他声称“这几天一直在山里拍外景，没能及时收到消息”，为此让粉丝们担忧，是他“疏忽造成的过失”。这让他“内心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在公告里自然要向粉丝和路人“致以最真诚的歉意”，并表示“以后一定会多注意”。
这则通稿非常公式化，不少路人都忍不住嘲柯亚秋，然而柯亚秋的粉丝——自称秋叶的一群少女——却跟眼睛被糊住一样，无差别攻击所有发出不同声音的人。
哪怕那些路人不过无感而已。
柯亚秋看着网上粉黑大战，见热度虽然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但好歹炒起来了，就愉快地收了手机往拍摄点走。
因为树木遮挡，他回来时杜导没看见，还在继续和副导演商量剪辑的事情。
“我不想聂启鹏坏了我的电影，他的戏份必须压缩。”杜导坚决地说。
柯亚秋脸色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