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可能是M&P老板和丈夫关系太好的缘故, M&P每一系列的设计理念都和对应轿车系列重合，雅致核心主打正是冷淡精英。

然而作为时尚摄影师，和庄淼合作的这位华裔自己很有一套理解，与设计师理念恰好背道而驰——

他觉得，雅致系列无论是设计还是用色都充满了冷淡感，如果搭配上模特玩世不恭、游离世外的气质, 很有可能有奇效。

“M&P是休闲西装，不是正统礼服，不能在太正式的场合穿着。”他觉得自己理由十分充分，“既然如此, 那日常化的场景场合，前卫、散漫一些难道不对吗？”

执行总裁悠姐当场笑了：“工作时间你给我散漫一个试试看？”

摄影师不满地说：“又不是只有工作时间能穿，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死板？突破一下不好吗？”

他坚持自我, 认为M&P的设计师还是太保守，根本没有挖掘出服装的深刻魅力，完全可以再大胆一点。

悠姐气乐了：“M&P是主打休闲西装，但并不是所有系列全是休闲西装！雅致系列的确不是正统礼服, 可你觉得它会是休闲款？”

说着悠姐一指庄淼身上大方简洁的衣服，质问摄影师：“你看一眼他身上的衣服, 你觉得这是休闲款？！”

摄影师坚持己见：“我觉得会有奇效。悠姐，我希望您能给我个机会证明自己。”

这位摄影师是个华裔, 应聘到M&P以后, 因为拍摄理念太过奔放总与设计师不合, 导致很多设计师对他都有点意见。这样一来, 他地位、人缘都不如公司另外几名摄影师，就把其他摄影师视为死对头，每次拍摄时都卯足了劲想要证明自己。

悠姐真的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这位摄影师才华是有的，偶尔也会有可行的奇思妙想，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异想天开。

如果不是这位摄影师和老板的老公有点亲戚关系，她也不至于让对方在这里混这么久。

眼看他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悠姐只好摆摆手让他自己去试。

反正他又不是一次两次失败了，等撞了南墙，他也就该老实收心拍摄了。

悠姐只是退了一步，没想到摄影师欣喜之下居然狮子大开口，说他想换个模特。

“他和我配合不行，悟性也不行，我想换叶来拍！”他指着庄淼说，“我看他不怎么能理解我，叶就可以。”

叶嘉星听到这里，额头冷汗直接就下来了。

他只是来打探敌情的，不是想抢人家工作，被摄影师这样一说，好像他一开始就抱着什么坏心一样。

他忐忑地看向悠姐，很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悠姐冷冷地扫了他们两人一眼，斟酌两秒就答应下来，转头把庄淼带去另一边，让之前给叶嘉星拍摄的摄影师过来工作。

叶嘉星的经纪人腿有点软，连连向悠姐道歉，掉头去找叶嘉星时，低声把叶嘉星骂成了狗。

庄淼没想到这人嘴巴能这么脏，惊奇地看了他背影一眼。

悠姐没注意庄淼，不知道和这边摄影师说了什么，对方很快点头答应接手烂摊子，也没因为这事生气，对庄淼态度倒也很不错。

庄淼和他沟通过后，稍微在布景边上找了找感觉，这名摄影师眼中一下充满惊喜。

他忍不住大声对庄淼说：“非常棒，好的，你先看我这边！”

庄淼手扶着栏杆，回头向摄像师那边看了一眼，眼神平静，笔直的脊梁和劲瘦的腰肢被剪裁得当的西服勾勒出来，冷淡中染上一股禁欲的味道。明明只是个平常的动作，但摄像师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他从腰身弧度到唇角那一点点笑意，都带着点诱惑感。

不过随后几张照片拍下来，摄影师感觉一切正常，那张回头的照片效果也一般，可能是他想多了。

他翻了翻照片，稍作思考，把庄淼带到办公桌边，拍了一套办公照片。

这一套，真的给摄影师带来一个大惊喜。

雅致系列主打冷淡精英这个人设，庄淼在套入人设、又碰到办公用品时，整个人都像是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一下就把这个系列的精髓展现出来。

摄影师连声叫好，随后带庄淼去其他布景拍摄时，庄淼也一直完美保持状态，让摄影师高兴得不行，只觉得这是最近他工作最轻松的一次了。

悠姐后来也过来了一趟，大致翻过照片，眼中露出一抹惊艳。

她这时候才真正感觉到好闺蜜不是随便给自己推荐明星的，以庄淼现在这个成果，他们新装应该能推出的比较顺利。

悠姐满意地笑说：“要是我再年轻几岁，一定要追你。”

庄淼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悠姐笑吟吟看着庄淼，觉得庄淼害羞起来也很有意思，又翻了翻照片，忽然看到庄淼回头那张，轻轻咦了一声。

她细细看了好久，抬起头正想和摄影师商量一下新布景，那名华裔摄影师忽然带着叶嘉星走过来，脸色难看得要命。

他对悠姐说：“悠姐，我……我重拍一套吧。”

悠姐表情一冷，把他领到一边，懒懒地说：“不用了，已经有人拍了。”

华裔摄影师一呆，随即强压怒气说：“悠姐说笑了，最初不是说好今年我来负责雅致系列的拍摄？之前我和设计师沟通过，比其他人更了解设计理念，我——”

悠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随手把相机递过去：“你自己看看吧。”

华裔摄影师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抱着相机迟疑地看着悠姐，见悠姐完全没理他的意思，只好悻悻地低头去看照片。

这一看，他就呆住了。

庄淼身上有股介于文雅和锋锐之间的气质，如果放在古代，完全可以用儒将或者儒侠来形容他。当他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执笔一手扶在座椅上时，居高临下的镜头从另一个视角诠释了他这股气质。

冷静、沉着又不失锐利。

他一身深色西装，鼻梁上架着细金属边框眼镜，整个人显得利落大方，又带了点职场精英特有的精明。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中落下，照在办公桌上，给他一边脸颊打上一层暖色，很好地中和了平直唇角带来的冷肃感。

在半边暖半边冷的色调对比中，庄淼藏在镜片下的眼睛很有几分锐利感，一旦对上就能直接击中观看者。

非常优秀。

华裔摄影师表情僵住，拿着相机的手有些颤抖。

他不是傻子，看得出这张照片最成功的地方不在于庄淼本人被拍得多帅，而在于庄淼带来的冲击力很完美地体现了西装的优点。

观看者第一反应可能是“啊啊啊好帅”，紧跟着第二反应会是“这套衣服穿起来太凸显身材/有禁欲气质/显得人好优雅”，从而产生购买欲望，可以算是大成功。

他们卖产品又不是只面向粉丝，能让路人看到觉得好，那才是真的好。

华裔摄影师忽然就失去竞争的力气。

他回忆起自己给叶嘉星拍的那两套照片，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叶嘉星是个流量小生，长相就是时下流行的清新花美男，单独穿着衣服日常活动还罢了，一旦上了相就显得气质非常轻浮奶油。

再加上他本来构想的就是花花公子玩世不恭的场景，两项相加，成片简直是灾难。

华裔摄影师垂头丧气地把相机还回去，实在不愿意继续翻看相片，也不想再回忆自己拍摄的东西。

悠姐才不管华裔摄影师现在是不是脸疼得厉害，冷笑一声，意有所指地说：“咱们M&P企业文化是非常优秀的，设计理念也都是从企业文化出发。吃透了企业文化，才能更好地服务工作。”

华裔摄影师头低得更厉害。

悠姐却不放过他，直白地补充了一句：“奇思妙想适度是好现象，胡来可就不行了。”

两名摄影师都道了声是，华裔摄影师看了眼边上的老对头，更是觉得尴尬。

悠姐见他们还算识趣，转口说起新场景的事情。

“我看庄淼水平不错，前几天老板不是从她老公那里调了几台新车过来？不如让庄淼和雅致系列新车一起拍一套。”她笑着说，“到时候我把成片送过去，如果老板看着合适，咱们还可以拓展一下业务。”

刚才拍摄照片的摄影师眼睛立刻亮了。

悠姐笑容扩大些许：“如果能给老板和她老公解决一个困扰，我想他们会很高兴。”

摄影师当然不会不同意，在同事羡慕嫉妒的眼神中，又带庄淼在雅致系列新车前拍了一套，成片效果果然好得很。

悠姐把成片给老板发过去，当晚姜宁就接到电话，对方表示有和庄淼协商新工作的意思。

“代言可能有点不合适，但不知道庄淼愿不愿意顺道帮忙做个宣传？”当然，这个宣传海报肯定是有报酬的。

姜宁满口答应，两天后又领庄淼去拍了几套和车相关的宣传海报，总算让庄淼包出一个超大红包。

庄淼欢天喜地地把红包拿给顾瀚，特别壕气地说：“给，承诺的大红包！”

顾瀚用手一捏，发现真是厚厚一沓，看着庄淼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败家子。

“有这些钱，直接拿去做投资不是很好？”他皱眉说，“钱放在我手里是不会生钱的。”

庄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好什么好？我给你钱，当然是因为我想给你啊。”

他的话有点绕，顾瀚却听懂了，眼神一下就软了，温和地看着他，甚至想伸手摸摸他的头。

不过最后他到底什么都没做，只是平静地嘱咐庄淼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哪怕有保镖跟着也不能掉以轻心。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傻大胆做什么。”顾瀚说。

其实有时候，越是脑子简单的人想出的手段才越粗暴恶毒，杀伤力出人意表的大。

就比如庄淼之前遇到的那个煤老板，如果放任他不管，他很可能真把《敬侯传》剧组当成普通小剧组，到时候一怒之下做出什么脑残事来顾瀚都不会奇怪。

庄淼没反应过来是顾瀚帮他解决了煤老板，随口就说：“天道爸爸那么爱我，怎么可能让我陷入麻烦？别想太多，容易变老。”

顾瀚眼神一厉：“变老？”

别以为他不知道，私底下有人议论他年纪太大，虽然辈分比庄淼低，但两个人站在一起也还是会有人误会。

他只比庄淼大不到六岁，哪里就是太大了？

他明明年轻得很，和庄淼差不多！

特别般配！

庄淼见他特别在意，就赶忙改口说：“我是说你太爱担心我，就跟个老父亲似的。”

顾瀚表情一顿，忽然就有点不自在。

庄淼整天整天喊什么天道爸爸，对天道爸爸依赖得很，然而哪里来的天道爸爸？不都是他在背后小心解决吗？

想想自己做的事情，再想想庄淼的称呼，顾瀚沉默着，内心却有小雀跃冒出头。

其实天道爸爸什么的，也挺好听的。

顾瀚心里有点满意。

当然，只有一点点。

庄淼觉得顾瀚现在的表情实在一言难尽，又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不由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顾瀚八极拳学的是不怎么样，但他感觉也算敏锐，庄淼这么看他，他不可能发现不了，一抬头视线和庄淼撞上，两人一下都愣住了。

庄淼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他怎么就从顾瀚一个直男眼里看出温柔和喜欢？

顾瀚倒是被庄淼专注的眼神震了下，随即就像被鼓励了一样，一步迈到庄淼身前，低下头伸出手臂把庄淼困在沙发上。

“今晚住我这里？”顾瀚低声问。

庄淼告诉自己要冷静，毕竟现在的直男都很可怕，盖里盖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先打一顿。

他对顾瀚说：“不了，我想早点回剧组，老这样在外面晃荡不敬业。”

顾瀚有点遗憾，又不敢冒进，只能按庄淼的意思把他送回剧组。

离开前，顾瀚压抑不住内心那点躁动，在庄淼脖颈上摸了几下，顶着庄淼“你有毛病吧”的眼神愣是过足了手瘾才走。

当时他是爽了，可等他回到家中，看到一早就等在他公寓的爷爷，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顾爷爷直接问：“你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对淼淼起了想法？！”

顾瀚沉默许久，才说：“我以为您早看出来了。”

顾爷爷抄起椅子就想砸人，顾爸爸和刚飞回国内的顾妈妈连忙上前拦住顾爷爷，疯狂给顾瀚打眼色，让顾瀚老实点。

顾瀚却像是突然闹起死心眼，张口就来：“淼淼那么乖，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因为他是我小师叔？”

顾爷爷气哼哼地说：“当然不是！淼淼还小呢！”

一早在庄淼青春期，顾爷爷就知道庄淼喜欢同性了。

那时候庄淼还不知道喜欢同性不是病，又遭逢爷爷姥爷先后去世的打击，心态崩得很厉害。顾爷爷害怕庄淼出事，连夜赶回乡下去陪庄淼，还查了好多文献资料，开解庄淼说这不是病。

庄淼只是恰好喜欢同性而已，他依旧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庄淼被顾爷爷开解后，一门心思想做一个优秀的、正能量的人，顾家夫妻俩也因此知道他性向和一般人不同。

只有顾瀚，一直不知道。

但今天看到爷爷和父母的反应，他还能不明白吗？

于是欣喜过后，顾瀚立刻说：“他二十一了，不小了。”

“什么不小！才二十一，干什么早早谈恋爱！”顾爷爷不满地说，“还不要带坏他。”

顾瀚毫不犹豫道：“二十一岁已经成年了。别人家二十一岁的男孩子对象都换过几个了，淼淼也是时候谈个恋爱了。”

说到这里，顾瀚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和我。”

顾爷爷气乐了：“感情不和你谈就是小，和你谈就不小了？”

顾瀚肯定地点点头，并强调说：“和我谈。”

顾爷爷冷呵一声：“你和你爹简直一样一样的。当年那个兔崽子追梦梦，也说梦梦是时候谈个恋爱了，还强调必须是和他。”

顾妈妈连忙给老公说好话：“他这样特别可爱，真的！我一看他这样，心都化了！”

顾爸爸也说：“爸，现在的年轻人，追对象就是得不要脸！要脸追不到对象的！”

顾爷爷对这一家三口简直服气：“你们都不问问淼淼喜不喜欢小瀚？”

顾妈妈一笑：“我的儿子我知道，认真起来……还是有点讨人喜欢的。而且他脸长得不错啊，好好表现，起码看在脸的份上，淼淼也不会直接拒绝他。”

顾爸爸默契接口：“这时候再不要脸一点，总能把人拿下！”

顾瀚倒是冷冷淡淡地说：“不用太担心，淼淼对我……应该也不是没感觉。”

顾爸爸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真自信。你大概忘了，以前你青春期还看过床底杂志，你爷爷还拿这件事到淼淼面前嘲笑过你。”

顾瀚一愣，有些不可置信：“什么？！”

顾瀚青春期时也有些闹不清自己性向，专门找了不少那种杂志做试验。

事实证明，他老是不起冲动不是性向有问题，是他这个人天生冷感，对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热衷，觉得鼓掌掌还不如做作业、多工作。

直到现在遇到庄淼，他才慢慢体会到……

正常男人，就是不虚。

顾爸爸顾妈妈也知道儿子什么情况，见他是真喜欢庄淼，其实也不是很在意儿子的性向问题。

固然，国内同性比异性走得更艰难，但如果庄淼和顾瀚能好好过一辈子，那总比顾瀚一个人孤单一辈子强。而庄淼作为顾家三人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算是知根知底，再加上长久以来对庄淼的疼爱，看顾瀚这回情真意切，他们就更好接受了。

因为一些事情，他俩算是看穿了顾瀚这个人，只要另一半不是他喜欢的，他能一辈子不结婚。

能有个人和顾瀚扶持到老，顾爸爸顾妈妈已经很惊喜了。

顾瀚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如果我不喜欢他，我为什么要面对他一辈子？不如工作。”

当时顾瀚就是这个态度：谈什么恋爱，不如工作。谈恋爱不如谈工作。

现在……

顾妈妈嘲笑地呵了一声。

顾瀚沉默地接受了顾妈妈的嘲讽。

顾爷爷连一个眼神都欠奉：“行吧，你是我孙子，我也不阻碍你。但你给我记住了，如果淼淼不喜欢你，你敢用强，我就打断你个小兔崽子的腿。”

顾瀚淡定地看向顾爷爷：“我想用强也得先有那个武力值。您觉得我有？”

那当然是不可能有的。

不过顾瀚这么说不是因为他想过，而正是从来没想着要逼迫庄淼，他才能坦然说出这种话。

顾爷爷这才笑起来，带着儿子儿媳妇离开了。

他是过来人，清楚他们顾家盛产什么样的男人。别看有的人在外面有钱有地位，回家还不是要给老婆倒洗脚水。

顾瀚是他孙子，他也不想自己孙子孤独终身，同样也不想庄淼受到伤害，顾瀚能不逼迫庄淼，正经取得庄淼喜欢是最好的。

万一取不得？

那就取不得，他选择站在徒弟那一边。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自然只能站理了。

顾瀚毫无意见。

对现在的他而言，对庄淼好比对他好更让他开心。

一家人用匪夷所思的方式谈完话，顾瀚当晚就决定采取积极行动。

既然庄淼喜欢的是同性，那他就不用考虑太多有的没的，只要好好让庄淼答应就行。

庄淼却仍不知道顾瀚早已经弯成蚊香，听顾瀚说话带上一点暧昧，还心想现在的直男真是了不得，比他们弯的都会撩。

他转移话题说：“我听杜导说，他已经把《江湖之大》送去金燕奖，如果运气好，我说不定能拿一个最佳新人奖呢。”

顾瀚若有所思地看着庄淼，很快从善如流转移话题：“小师叔，你有粉丝站了，你知道吗？”

庄淼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