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光泽
耀眼的阳光高高挂在半空,通过树缝在地上洒满大大小小的斑影,黑黑的,一块块。顺着这些斑影向上看去,可以看到一束很长很扎眼的光芒。
这一束光芒正好倾洒在忧的脸上,由于她在河里足足泡了两天的时间,看起来,脸变得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嘴唇也发青发紫,失去了以往的光泽……
“姑娘,你醒醒……”
她迷迷糊糊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她,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很重,一点力气也没有,最后处于半遮闭的状态。
这样她已经能够模糊地看见眼前有一个俊俏的少年了,她的口干的很,想让他端一碗水过来,但是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咽喉还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痛觉。
她移动了一下身子,头也痛得要命。不过这已经很庆幸了,她没有死去……
“姑娘,你醒来,你已经睡了四天,再不醒可砸了我们家的招牌。看来我的药啊,还是有用的……”
少年见忧的手脚已经慢慢会移动了,语气不禁有些许的兴奋。
忧听了他这话,才知道他是一个大夫。幸亏苍天的垂怜,让她遇见了他,要不然她早死了,在河里喂鱼了。
“水……水……”
她奄奄一息地说道,这话听起来好像蚁叫一般,可是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你说什么,姑娘,你大声点。你家在那里,我送你回去好吗?”
家?
她听了这一个字,心一阵刺痛,倘若没有发生这件事,再过两个星期她就可以回家探她父母了。平常她在方家就很少休假,累积起来的假期足有一个月,那么她就可以好好陪一下她的父母了。
只可惜,现在她弄到现在这个田地,她还有脸回去吗?她想方家一定派人跑了她家一趟,扔下一点抚慰金,并告诉她的父母是她勾引大少爷而被处死的。
倘若真的这样,石家村一定议论纷纷了。那么,她父母还活得下去吗?他们都是死要面子的人……
想到这里,她的眼角再度闪烁起来……
“水……水……”她口干舌燥得厉害,还忘不了要水,但她的头也好像被千百只蚂蚁被叮咬着,苦不堪言:“痛,头很痛……”
这一次她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点,虽然少年不是听得很清楚,但他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姑娘,你是要喝水吗?”
忧慢慢地闭了一下眼睛,“嗯”了一声。
这下少年挺清楚了,到了旁边的林子折了一张很大的树叶,折叠成圆锥形,立马到了河边打了水。然后弄穿圆锥的尖角,让水一滴一滴流进忧的口中。
“慢慢喝,水有的是。”他看见她心急贪婪的样子,不禁笑着道,“对了,姑娘,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之前你全身发烫,荒山野岭的,幸亏能找到几种草药,要不然你性命难保了。”
“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出手相救,这都是学医应该做的。”
少年露着淡淡的笑容,一脸兴奋地道,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救了一条命还让他高兴。
忧在少年的照料下,伤慢慢得好了起来。一大早,她的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饿得饥肠辘辘的。
这时,少年拿着一些干净的衣服和馒头走了进来,看了她一眼,道:
“这里四周都没有村屋,只找到这所破庙,所以委屈你了。”他把衣服放到她的身边,“这些衣服是我在集市里买的,也不知道你合不合身,所以待会你就试一下吧。本来也想带你出去走走,只是你大病初愈,集市离这里也有一大段距离,所以就让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着。”
“谢谢你。”
“谢什么呢?这一路上,你说这一句话已经说了千百次,你不觉得厌,我还觉得烦呢?再说了,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少年摆了摆手,别人跟他客气起来,他反而觉得有点不舒服呢。
“嗯,我们是朋友。”
忧点了点头,认识这么热心的朋友,她觉得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再说了。这一条命是他救回来的,他也算是她的贵人了。
“你饿了吧,这里有几个馒头,你就将就一下。”
忧迫不及待地接过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其实刚才她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馒头上面,只是少年不说,她也不好意思向他要来吃。
“不用急,慢慢吃,这些全是你的。”
少年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看来她真的饿极了。
那几个馒头三两下被她给吃光了,但是她的肚子还是没有什么知觉。她看了少年一眼,犹豫半刻才鼓足勇气问:
“还有什么可以吃的吗?”
少年吃了一惊,想不到她吃了四个大馒头竟然还要吃的,但他为了避免她尴尬,还是勉强地笑了笑:
“我只买了这几个馒头,不过你放心,很快就会有吃的了。因为我买了一些米,我现在去生火煮粥给你吃。”
少年把话说完,便立马转身往外面跑去……
“不用了,这太麻烦了。”
“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呢?”
少年不容她拒绝,身影就消失在她的眼前了。过了一会儿,少年又进来了,对她道:
“火已经生好了,很快就可以吃了。”
忧点点头,看着他。
“对了,公子,和你相处这么久还不知你的高姓大名?你的救命之恩,他日必定舍命相救。”
“本人四处漂泊,一无是处,大名就不敢当了,小名就有一个。我姓夏,名叫随安。”
“四处漂泊,随遇而安。随安,好名字。”
“胡起的一个称号,姑娘过奖了。姑娘,你介意留下你的芳名吗?”
“我姓夏,名叫忧。”
随安笑了起来:“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他很好奇她什么会在河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话问清楚:
“你的伤基本已经痊愈了,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家吧。”
她听了,眉头一下子锁了起来。
家,还能回吗?
那里到底是怎么的情况,她十分忧心,她爹娘全都知道了吗?虽然她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回到石家村,但是她还是答应了随安的请求,让他送她回家。
“外面的粥大概已经可以了,我去看一下。”
伴随着她“嗯”的一声,随安兴奋地往外走了……
石家村的黄昏时分,残阳如血,有一种凄凄惨惨的苍凉。
地上也是一片血红,躺满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尸体,使人看了胆战心惊。
这是被山贼下的毒手,他们是一帮刚从狱里放出来的杀人犯,整天不务正业,因而经常到附近的村庄搜刮民脂民膏,偶尔还会带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回去。被他们抓走的姑娘往往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果她们被逼傻了才有放回家的机会。否则,被他们玩厌了还得被卖去杭州的倚红楼当*,他们素来就有来往。
忧回到这里,看到这样的情景,腿一下子便软了。随安连忙把她给扶住,问:
“你没事……”
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没事,但忧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慢蹲下来,盘问着地上躺着的小男孩:
“二根,你醒醒,我是忧姐姐。你告诉我,这里怎么会弄成这样子……”
忧的手不停地轻拍着他的脸,希望他能尽快清醒过来。看这个男孩的伤口,很明显看出他是刚刚被伤的。她无助地看了随安一眼,问:
“随安,他还有救吗?”
随安审视了一下,摇摇头:
“没救了,倘若还可以救的话,我早就抢救了。他已经被人用了好几刀砍断经脉,还有咽喉也被人给封了一刀,只是下手的方向不对,他才没有完全断气。”
忧听到随安说他还没有断气,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拍打着他的脸:
“二根,我是忧姐姐,你醒醒。告诉我,是谁伤你们的。对了,我爹我娘怎么样了。”
她忽然记起了她家的二老,正欲往家里跑。这时,这个叫二根的小男孩却醒了过来,他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了,但他就是留着最后一口气,没有死过去:
“是……山贼……你……你……快……走,不……要留……”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到另一个世界了。没有血性的山贼,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
“爹……娘……你在哪里?我是忧,爹……”
她回到家中,竟然没有发现二老的若影,那么是否说明他们还没有死呢?
随安看了忧一眼,道:“你先不要急,可能他们已经离开了石家村。我觉得,这反而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说明他们还有生还的机会。”
“这么多人都遭到了毒手,他们有可能逃得出山贼的魔掌吗?随安,我……
我是怕他们已经……”
“不会的,我们找找看,倘若这里没有他们的尸。身影,那就是代表他们还活着,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嗯,但愿如此。”
接着,她不停地在横尸遍野里穿梭,被血染红的故乡,好像传出子规断断续续的哀鸣……
山贼,没有血性的魔鬼,杀人如麻……
他们一个一个翻转着死尸的身子,辨认着她们的脸。每看一个,没有发现自己想要寻找的目标,不禁舒了一口气。
只是,他们没有想过一个名词死不见尸。
“天嫂,你看见我爹娘吗?我是忧……
”
“田伯,我爹娘你看见了吗?”
……
可惜,他们眼睁睁看着她,没有一个能够回答她……
忧找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她家二老的身影,她不知道他们能到哪里去了。因为他们几辈人都住在这里,在别处也没有什么亲戚。
她正处于悲痛之中,忽然被一个极大的声音给惊醒了:
“大王,这里还有一个美女。”叫的是一个手持利刃的彪形大汉,他发现了忧声音不禁有些许的兴奋,“还有一个男的。”
随安听到了声音,立刻拉着忧的手逃跑,这些已经失去人性,杀人如麻的山贼哪肯轻易放过他们。
只见他对着她们逃跑的方向,把手中的利刃扔向她们。这一幕,都看在山大王的眼里,他扯破了咽喉喊道:
“不要伤害那个女的,把利刃扔向那个男的。生了抢财,死了也抢财,反正他活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只可惜,他这话刚说出,刀早就扔出去了。不偏不离,正好划过忧的手臂,血立马就留了出来。
她因为疼痛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脚步还是没有停下……
“把他们给我捉住,倘若他们跑了,我要你这颗脑袋。”
山大王向来是说到做到的,那个小山贼听了,为了活命只得拼命追。忧他们原本就不会武功,再加上受了伤,而这个小山贼还懂得一点花拳绣腿的三脚猫,所以他很快把他们给赶上了。
小山贼捡起地上的刀,挡在他们的前面道:“你们别想跑,反正你们是活不成的了。不如给本大爷捉你们回大王那里领点赏银,用来买酒喝……”
忧正欲说话,山大王已经赶来了,他拍打着小山贼的后背,把几两碎银扔给他,道:
“干得好!这是赏给你的。”
小山贼恭恭敬敬地点着头,劲道:
“谢谢大王……”
这个山大王名叫赵青书,原是一个地方衙门的捕头,后来因为知府大人的公子犯了法,他去把对方捉拿。在这一个过程当中,他把对方打伤了,县官胆小如鼠于是就把所有的责任推在他的身上。他一怒之下,就把县官给杀了,之后就四处逃命。后来他在前往边疆的路上救出了十来个罪犯,三五结群,流窜到不远处的山头,开始了山贼的血光生活。
他武艺高强,为人心狠,杀人如麻,他的“恶霸”名声很快就在附近传了出去。刚开始地方的官府也极力管了一下,但他们是把命豁出去干无本生意的豺狼,哪会怕朝廷的这一套,因而也有不少的县官、知府死在了他们的刀下。后来官府对此也无能为力,慢慢地撒手不管了。这样他们的名声在当地就更大了,也有一些小势力的组织纷纷加进他的部下,专门抢劫一些过往的镖局、皇室贡品,还有附近村民、商旅百姓,能捞到油水的,一概不放过。
“长得还像模像样啊,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他站在身后队伍的正中,目光打量着忧,压低着声音问道,虽之如此,但是没有听过这些大嗓门说话的粗男人,他们还是觉得好像打雷一样,吃了一惊。
“是你杀了我们的族人?”
忧死死地盯着他,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她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只可惜一个软弱女子有心无力。
“是又怎样,你想杀了我?”
山大王的话语间充满了调侃的意思,他是看不起她,就算告诉她是他们杀了她的族人,她也奈何不了他们。就连官府都拿他们没辙,难道他们还会怕她一个小女子?当然,还有一个文文弱弱的少年。
山大王身后的那些小毛贼听完了他的话,都扬了扬粗壮的手臂,示意着只等他的一句话,随时都有可能动粗。当然,动起粗来,忧他们两个和他们这一群是斗不过的。
“你杀了这么多人,还有没有血性。”
忧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
山大王哈哈大笑起来了:“血性?我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血性,我只知道蚊子腹内刮出二俩脂油来就有酒喝,有女人玩……”
他说完之后,身后的那些小毛贼也跟着哄堂大笑,弄得忧勃然大怒,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不好发作而已。
随安看了他一眼,强作镇定地道:
“各位英雄好汉,你们都是求财的,何必取人性命。只要你们放我们走,我们自然会放下买路钱……”
“放你们走?”山大王如剑一般的目光不停地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只审视着忧一个人,他指着她道:“她留下,你可以走,当然买路钱自然要留下。”
随安看着他那富有威严的神情,不由自主退后了好几步,倘若他一发怒,他一定能把他打得粉身碎骨。他小南瓜一般大的拳头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要轻轻挥一拳,一定会银瓶乍破水浆迸……
“不行啊,大王,她可是我家老爷丢弃的妾侍,我要亲手送她回家。不然,她家报了官,那么大家就麻烦了……”
随安撒了一个谎,他以为这些山贼会介意别人用过的女人,那么他们放下买路钱之后就可以走了。可惜,他想错了,这些没有人性的山贼有哪些女人没玩过,不管是官宦家的夫人小姐,还是青楼的红人、老鸨,应有尽有。
“报官,哈哈,以为我会怕吗?”山大王得意地笑了起来,“既然你家的老爷已经不要这个国色天香的女人了,那我山大王就吃一点亏,我要了她。”
他们做了这么的“买卖”,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像忧这样绝色的上等女子,如今,他哪会白白放过她。再说了,即使他们玩厌了她,他还可以把她卖给倚红楼,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他们除了做“买卖”之外,这也是山寨里最主要的收入之一。
“不行啊,大王……”
“怎么不行了,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山大王说完,一口黄痰啐在了他的脸上。忧看见了,她替随安感到委屈,刚想向前一步*他们,却被随安拉住了。
他要她忍,这一刻过去了,那么就会风平浪静了。
“不是的,大王,小人的命当然要啊。我也是为了大王着想,才不让她留下的……”
山大王一时来了兴趣,他扬起忧的下巴,道:
“哦,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说。”
“不满大王,她得了花柳病,这个病挺怕人的,要不然我家老爷也不会休了她,送她回家。”
“什么?得了花柳病,大王,让我杀了她,以免传染给你。”
刚才得了赏银的那个小毛贼上前一步,正欲挥动手中的利刃向忧回去,被山大王一脚踹在了地上:“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要你的命。”
“可是,大王,她……”
山大王又踹了一脚他的头部,骂道:“笨蛋,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没想到他们是为了逃命才会这么说的吗?这个女人长得人模人样,想必能卖个好价钱。”
山大王果然是山大王,有勇有谋,什么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忧看了随安一眼,他的计谋已经被山大王识破了,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办法。她也不敢随意妄为,怕乱了他的好事,那么连最后一丝逃走的机会也会错失。
随安也是鱼在砧板上,要杀要剐,随别人的意了。
当然,他不会安于天命,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忽然,他一把抓起忧的手,喊了一声“快跑”,就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冲……
最后他跑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回头看看离山大王他们有多远了,谁知人影全都不见了。正处于疑问之中,抬头一看,他们全都在眼前。
随安忘记了他们懂得武功,会飞,看来这一次真的插翅难逃了。
“你们是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的。”
山大王得意地笑着,然后一步一步向忧的身边靠近,他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哆嗦,但她的眼神一直很坚定,好像能杀死人一样。
“她真的得了花柳病,你一定要相信我……”
随安做了最后的一丝挣扎,希望山大王能够害怕,能把忧释放。其实,就算他知道她真的得了花柳病也不会放过她,只会随手抽出腰间的长刀,一刀挥过去,要了她的命。
“大王,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把她给杀了吧。”
他身后的一个小毛贼提议起来,他觉得为了一个姑娘,破坏山寨和倚红楼的交易关系,那就不划算了。
“不要,她有没有性病,待会你下山捉几个大夫回来检验清楚。到时候发现是真的有,那么再杀了她也不迟。倘若我们想在一刀毁了她,那我们流失的可是花花白白的银子。我们做山贼这一门“买卖”,都是拿命出来混的,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单有钱赚的生意。我告诉你们,即使她死了,也要他们变出钱来。”
“大王英明,大王英明……”
身后的一群小毛贼没完没了地叫了起来,最后山大王得意地让他们停了下来,有几个小毛贼已经来到了忧和随安的身边搜刮起来,不管值不值钱的,他们都拿走了。
山大王一把拉过忧,将她挟在腋窝下。他们这些粗人是在做“买卖”的时候看到有什么池塘才会下水游几回泳,要不然都是好几天没有洗澡的,山大王身上的那股味啊,熏得忧直干呕。
她一把咬着他的胸口,趁他不注意,飞快地抽出他身上的长刀,没有片刻的犹豫,便往山大王的胸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