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大明乱局 之火烧连营（三）

当回军将领马德勇释放虎墫炮对官军骑兵还击时，陕西凤翔参将朱克奇就预感到机会来了。他在观察敌阵时就发现回军的火器并不多，其主要作战武器还是以战刀、长矛为主。　所以，马德勇为逞一时之快，提早使用了虎墫炮且没取得多大战果，况且，回军战阵西面被佛郎机炮实弹轰碎，战场老手朱克奇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面命令鸟铳兵排成队形分批向敞开的回军圆阵射击，一面命令三眼铳手蹲伏在地，躲开鸟铳铅弹。　当官军鸟铳快意地炸响，回军阵位里死伤连连，即便马德勇命令盾牌手填补损坏盾车的缺口。但是，覆有牛皮的木盾怎能抵挡高速铅弹的穿透。回军盾牌手在官军鸟铳的打击下，纷纷扬起木屑花瓣，刺激着回军的血肉。　当官军鸟铳装填时，回军赶紧从阵后把没有损坏的盾牌调往阵前。就在回军往前调盾牌时，官军二千三眼铳手已冲到回军阵前，这帮三眼铳手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他们直到离回军阵地不足十步时，才点燃火铳引信。只听得“咚！咚！咚！”火铳声此起彼伏在回军阵地前响起，回军圆阵里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　连在阵内负责指挥的马德勇，也被三眼铳击中头盔，好在三眼铳射击距离有限，马德勇仅仅被铅弹震破头皮。可他的堂弟就没有他那么幸运了，一颗铅弹正好打在他左眼当场毙命。回军在三眼铳和鸟铳轮番打击下，三千战兵倒在阵地上，一千多再也起不来。　回军的苦难还没有结束，朱克奇眼见火铳逞奇功，随即命令刀盾、长矛手手跟进进攻扩大回军阵地缺口。战场上冷兵器贴身肉搏永远是最血腥的，一旦交战双方贴在一起，以命相搏就不可能避免。　这次出征的陕西官军，基本都是多次参与剿灭农民造反的战场老手，他们的作战技巧远高于回军卫所农民兵。官军一进入回军军阵刀盾手立刻排成严丝合缝的正面盾阵，他们身后长矛手高举长矛不管不顾地就往回军人群乱刺。　官军刀盾手左手持盾，右手拿四尺战刀高过头顶搭在盾头，把身子半埋在盾后也不看敌人身在何处只管用刀向前捅。凭着出刀后手的感觉，软乎乎没多大阻力就说明刀捅到敌人身上了；费半天劲感到刀撞墙，只能说刀捅到盾牌上，得赶紧撤刀再往其他部位捅。　即便官军士兵被对方回军扎伤也不敢退却，多年战争经验告诉他们，在肉搏战中只要倒下去，哪怕你伤不足以致命，也会被混乱的人流踩踏致死。最好的办法就只能是咬牙挺着，坚持到最后获胜或许还有一定生机。　反观回军肉搏战的表现就差远了，盾牌手刚刚被打死，长矛手和弓箭手立刻就不知道如何应对。回军更像是一群打群架的混混，基层军官指挥毫无章法，他们倒是极为勇猛，亲自操刀扑向攻入阵地的官军。官军有严密盾阵的保护，战刀劈砍敌人根本就没多大效果，由于目标突出反而会招致对手长矛重点关照，结果，圆阵中最先死亡的回军就是这些英勇的军官。　失去严密军阵的掩护，回军阵地缺口在扩大，回军弓箭手也持腰刀与官军死拼。就在这时，朱克奇命令装填好弹药的一千鸟铳手补充到官军盾牌阵后方，高举鸟铳对回军大阵进行盲射。官军这一战场创新战法取得奇效，回军拼死搏杀的士兵死伤惨重。　很快，回军阵地就被官军这套组合战法分割成两块，显然肉搏战的两军都在拼尽全力想获取胜利。朱克奇带领的官军在近战中优势明显，失去七成军官的回军越来越没有组织性，随着混乱的加剧，回军不可避免地溃散了。　一直在关注战局的马腾耀第一时间就想到救援马德勇，他派马德忠带五千步兵支援马德勇。高台观战的总兵毛武晨立刻派官军大营三千骑兵进行阻击。大明官军尚赤，官军骑兵组成红色军团迎着回军射出的箭雨，一次冲锋就把回军步兵打散。高速行进的战马撞飞了回军步兵，也打乱了回军行军阵型。　官军骑兵冲击回军援兵军阵刺出的长矛，在回军步兵阵地立起了长矛森林。官军骑兵用完长矛后，拔出战刀居高临下对回军步兵砍杀。被冲散阵型的回军步兵显然不是官军骑兵的对手，一旦阵型被打散他们就成了惊慌失措的绵羊，被官军骑兵快速宰杀。　马腾耀一计不成，又命令其弟马腾辉带领一万回军步兵从东面大营出击，在官军骑兵侧面发动进攻，意在利用回军兵力数量优势调动官军回援。没想到在呼家岭上的官军从山上冲出二千骑兵，一下就扑往马腾辉一万步兵的侧翼，瞬间又把这只回军援军打散。　插入官军呼家岭与杨家庄之间的回军部队，在得不到大军的有效支援的情形下，被朱克奇指挥的官军彻底分割包围。马德勇见情况不妙，带着残余部队向北突围，早上出发时八千人的队伍，最后只有不到七百人和他一起衣甲残破地回到回军大营。　一天的战斗下来，马腾耀指挥的回军损失惨重，马腾耀一个侄儿战死；马德勇受伤其部损失殆尽；前去救援的部队死伤七千余人，回军一天战损接近一万五千。面对巨大的损失马腾耀痛苦不已，官军的战斗力强悍比他率领的卫所农民兵强太多。　以前回军攻取宁夏各卫所，基本靠内应帮助，再加上他的对手基本是和回军一样的务农军户，所以连战连捷。马德勇全歼官军兰州五千支援部队，靠得是伏击战。而且是一开战就打掉了兰州参将于万全的三百家丁，让兰州官军出现大混乱，这才取得全歼兰州官军大捷。　现如今堂堂正正与官军面对面的交锋，三万官军把十几万回军打得落花流水，让马腾耀从此不敢小看官军。马腾耀知道，自从去年破奴军统帅张平安大胜蒙古昆都汗后，破奴军就卖给大明数万军马，随后陆陆续续又卖了不少马匹给大明边军，使得大明官军缺马的窘境得到改善。连他们种地为主的卫所大明兵部都为军官配备了马匹。　这种硬碰硬的战法，应该符合陕西总兵毛武晨的胃口，回军再这么打几次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心情烦躁的马腾耀走出帅帐，慢慢爬上矗立在大营中的指挥高台，手扶高台栏杆，一个人静静地眺望对面官军大营。　随着夜色降临，官军大营燃起火把把整个大营照得透亮。官军很明显在演武夸功，打扫完战场的官兵带着战场缴获的战利品、押解俘虏向各自帐篷汇集。辅兵们埋锅造饭，为战兵刷洗染血盔甲，战马也感受到胜利的喜悦，嘶鸣着在马厩打闹嬉戏。　马腾耀身披貂皮斗篷就这样看了对面官军大营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被两个弟弟强行架回帅帐。回到帅帐的马腾耀一脸疲惫，胡须散乱、双眼充满血丝，两道剑眉挤在一起；他接过亲兵送来的热稀粥，就着咸菜慢慢地喝着。突然，马腾耀停下了伸向咸菜的筷子，眼球不住游动。　二刻后，马腾耀起身冲出帅帐再次来到指挥高台，他仔细地观察官军大营地形，任凭狂风从他后背吹过。一个时辰后，马腾耀终于发现了官军大营的弱点，或许这个不起眼的弱点，就是回军取胜的关键所在。　马腾耀发现官军营寨的西北角有一五六丈高的小山丘，离官军大营不足百丈，这个关键点官军却没有派兵防守。要是回军控制住这个地方，夜晚就可以对官军大营发动夜袭。心有定策的马腾耀当即回帐，开始召集众将安排下一步进攻官军大营的准备。　。。。　大明天启四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经过精心准备之后，回军主帅马腾耀带领回军主力五万人，对大明陕西官兵发起总攻。回军这次作战目标明确，就是要占领官军西北角的无名小山丘。　回军一大清早就在官军大营北面两里列阵，似乎要对官军大营北面发动进攻。陕西总兵毛武晨也觉得回军的列阵有些奇怪，按说，回军进攻官军大营南面更为合适。因为，官军大营南面的地形平缓更适宜进攻部队展开阵型。所以，他在营寨的南面挖了许多陷坑，官军所带的远程攻击武器将军炮也主要摆放在南面。　为应对回军新的进攻变化，毛武晨把大营剩余的三十门将军炮全都从大营拉了出来。南面的将军炮他不敢移动，怕的是马腾耀使诈另出一军从南面进攻官军大营，另一个原因就是：官军的将军炮都是固定炮位，搭建一个炮位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搬动起来很是不方便。　马腾耀带领的回军很有风度，他们在寒风中列阵等待官军出营搭建将军炮阵位，二个时辰后官军终于把将军炮架设完毕。回军大营又出现了一只二万人推着一千盾车的部队，他们先是在回军西面慢慢列阵，意图保护大军的右翼。一直在观战的陕西总兵毛武晨突然惊觉，这只二万人的部队一定另有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