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四章寒风急热血铸英魂（六）

无雪的北方大地总让人感到枯燥，冬日强劲的寒风刮断了失去树皮的老树，旷野中累累白骨间，偶尔能看到一只骨瘦如柴的野狗夹着尾巴在尸骨间找寻可吃食物。灰暗的天空中看不见飞鸟身影，广袤平原在昏暗天色渲染下更显肃杀。天际间一道浅浅黑线，冬日天空由此传来隆隆雷声。三百身穿白甲滚红边的镶白旗骑兵，拉出一条长线似同渔网向南而来。昨日就有暗藏在直隶大清銮仪卫细作来报，在巨鹿县西北有一个很大的庄子，是大明镇远候顾寰的别院，这里佃户、庄丁数千往来货物更是数百，銮仪卫细作推测镇远候顾寰的庄子可能有不少财货和粮食。　大清镶白旗骑兵这次入关作战上下官兵们无不战战兢兢，他们的旗主贝勒杜度十数年前惹恼了草原狐狼张平安，以至于这头恶狼发出了毒誓，要将镶白旗上下所有人千刀万剐。别看大清对战明军一个个奋勇争先，要是遇到了草原狐狼张平安手下的破奴军，立刻由猛虎变为绵羊。从大明天启初年老汗王努尔哈赤与草原狐狼交手算起，女真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没有打赢过一次战役。屡战屡败的女真八旗、蒙古八旗亦或是汉军八旗，只要是对战破奴军都没有敢战的勇气。　大明直隶地界被女真人劫掠过两次，加上连年干旱富裕一点的人家早早收拾细软躲进了有高大城墙的城里，穷苦百姓也是拖家带口逃到了山中，大清在直隶十余天没有抢劫到太多的财货和粮食。为此，正白旗贝勒多尔衮下令，镶白旗和正蓝旗骑兵深入大明腹地进行劫掠。多尔衮他这次也是在赌破奴军不会入关勤王，要是赌输了大不了把命丢在大明直隶。这次前往吴家庄的镶白旗骑兵是牛录章京叶尔泰，他这路分外小心，生怕碰到行走在直隶的大队勤王大军。　随着镶白旗叶尔泰部骑兵连续与明军打了几场规模不大的小战，伴随着一场场胜利他们作战勇气再次回归。对战明军步兵，镶白旗骑兵在灵活性上大占便宜，上千明军在三百女真骑兵面前几乎一战可下。只是明军兵卒破烂的战袄和带有缺口的战刀，着实让大清的勇士们看不上眼。他们急切地想占领一处殷实富足的庄园，满足他们对财货的渴求。这些年来，女真人渐渐喜欢上大明女子，大明女人柔弱的外表细嫩肌肤很能满足他们的*，攻入大明这么长时间女真人还没抓到像样的年轻女人，这让他们膨胀的*无处发泄。　骑马走在队列中央的牛录章京叶尔泰，远远地看到他们要去的地方有一股冲天黑色烟柱，他内心顿感事情有些不妙。从他们的位置到吴家庄大概约有五十里，即便是他们走夜路也得半夜才能到。毕竟是在大明境内，叶尔泰也不能过分嚣张，他左右巡视了一番确定在前方十里扎营休整，待明日天明再前往吴家庄。叶尔泰骑兵没有走出八里就看到平地里突现有一处洼地，看样子这里曾经是一片水塘，由于数年干旱露出了带皱褶黄灰色地表。他派人在附近收集了些干柴，把战马集中放置在洼地东侧，他们三百多人则紧贴西北躲避寒风。　作为镶白旗前锋斥候，叶尔泰在安排夜间值守也没有大意。三十个有经验的老兵轮流值更，并把探查的重点放在南面和西面。连续走了五天的镶白旗骑兵已然是人困马乏，二十堆摇曳的篝火暂时驱赶了夜色中的寒冷。只是这里晚上野狗太多，每次野狗接近都会引发战马慌乱，受惊的战马嘶鸣着蹦跳让困顿的女真战兵无法安心入睡。被野狗袭扰得有些恼怒的战兵们也只能是用弓箭射杀靠近的野狗，而这些被杀死的野狗又成为同类果腹食物。暗夜里野狗群争抢食物发生打斗，野狗吼叫、厮打混乱的声响更令叶尔泰他们烦躁。　随着天光放亮，折腾了一晚上的野狗群才逐渐散去。好不容易才得到安宁的镶白旗斥候骑兵们，终于抓紧时间小睡。他们在兽皮垫上刚刚进入梦乡，就从地上传来令人舒坦的麻软，尽管这样的大地按摩很是舒服，带兵的牛录章京叶尔泰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　“敌袭！备战！”　斥候用语总是简单且直接，斥候就是在睡觉时也总是睁着一只眼睛不脱盔甲，更何况地上传来的震动表明有大股骑兵就在近前。借助晨曦光亮，镶白旗骑兵们纷纷抓取头盔扣在头上，他们急速收拾好身边武器向马群跑去，至于说留在地上的皮垫和皮被只有打败敌人后再来收拾。也就在镶白旗战兵们上马冲出洼地迎战之时，他们看到了从四周围拢过来的数千骑兵。牛录章京叶尔泰仅仅扫了一眼围来的对手，大致判断出这批来意不明的骑兵人数在三千以上。　叶尔泰最先注意到对方骑兵身穿红色战袄，没有标注身份的战旗，上百面大小不一红色三角战旗还是令叶尔泰轻舒一口。大明官军以赤色为主，官兵战袄皆为红色，对面红色战袄表明他们是大明官军。也就是在短短的一瞬间，久经沙场的叶尔泰就看出了异样。大明官军身穿红色战袄不假，却没有如此统一色泽。叶尔泰见识过许多大明官军，红色战袄无一不是杂乱不堪，只有带兵将领的家丁服色较为一致。对面这支骑兵大军，人人一件崭新红色战袄，其亮丽程度堪比皇帝身边精锐护卫。　这下叶尔泰不敢大意，作为斥候的他眼神不错很快就看出了这支大军真正身份。叶尔泰看到了这支骑兵两臂露出黑色臂甲和黑色的头盔，胯下战马高大威猛，整齐的军阵骑矛似林，骑兵们个个后背斜跨一支火铳。这支骑兵的武装女真战兵没人不熟悉，这就是破奴军骑兵最典型的装扮。既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叶尔泰心里再无侥幸。他心中暗骂：这天杀的破奴军为何装扮成大明官军，他们镶白旗战兵也不过三百来人用得了这么大阵仗吗。　叶尔泰十分清楚，别说破奴军出动了三千多人对付他们，就是对方只有五十人，自己的手下也绝讨不到半点好处。对面破奴军做派只能是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这三百镶白旗精锐斥候今天一个也别想跑。尽管叶尔泰深知这就是场死战的战斗，他也不会轻易束手就擒，叶尔泰只是想让自己的手下能有一个突围，向北面的大清主力禀报发现破奴军骑兵的消息。没有过多犹豫，叶尔泰只能选择破奴军看似兵力较为松散北方突围。内心里叶尔泰也认定这个方向就是破奴军的陷阱，可他没有勇气去带领三百骑兵去冲撞破奴军兵力厚实的其他几个方向。　正白旗牛录章京叶尔泰的猜测一点也没错，破奴军亲卫营千总吴隼专门布置了这场围歼战。自打建奴侵入大明边关，得到消息的情报处协统赵虎成立刻着手安排庄园里闲杂人撤离。上了十五岁的男孩留了下来，女人和女孩全部撤到海边由破奴军水师安排货船送到济州岛。后期增援来的破奴军主要还是炮手和弩炮，移动不方便的火炮没在赵虎成考虑的范围。其实在昨日，就有逃难的百姓向吴家庄的破奴军报称有一支建奴骑兵朝吴家庄而来，赵虎成下令坚壁清野绝不给建奴留下一草一木。　由于吴家庄还有一些附近府城和县城运来的金银没转移完，无奈之中的赵虎成只能下令先歼灭这支敌军为最后的转运赢得时间。早就想打一战我下手热身的吴隼，用很短的时间就做出了军事布置。毕竟在这里混迹了数年，吴隼对直隶一带地形相当的熟悉，他闭着眼睛都能细数方圆二百里的一切地貌。对战人马远少于己方的建奴，吴隼布置的阵法照例是围三缺一。而且吴隼把这个缺口放在了北面，就是利用建奴主力还在北方，想突围的镶白旗骑兵最希望从这里逃离。　既然敌人想从这里逃跑，吴隼在此安排了二个全是神射手的破奴军火铳军阵，他一个双侧翼交叉射击战法，几乎能断绝这支镶白旗骑兵所有希望。亲卫营号称破奴军中精锐中的精锐，能使用火铳的神射手们个个都是玩火铳的高手，他们射击精准装填速度快，吴隼预计镶白旗骑兵从这里突围，两侧二百七十人的火铳军阵几乎可以留下全部敌人。当然，吴隼还是留了一个后手，他在两侧还安排二百追击骑兵，吴隼就没打算在这个小小歼灭战中留一个活口。　大清镶白旗牛录章京叶尔泰，舍弃了一切不必要的拖累，三匹备马只允许带一匹。一开始冲击就没打算预热，镶白旗骑兵们一个个挥鞭猛抽马屁股，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尽快提高马速。在北方迎敌的破奴军，排列出两个单薄的百人火铳军阵，这两个军阵呈八字形喇叭口里大外小，出口处相距一百余丈距离，避被免对面火铳铅弹误伤。在这两支火铳军阵身后，还有三个看似严整的火铳军阵，这几个军阵其实是收留的孩子，他们在这里列阵的目的主要还是吓唬镶白旗骑兵不敢直接冲击主火铳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