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来到西国的少女（十一）
夜晚还在继续。
而出现在雪路眼前的, 并不是自己式神的身影，而是紫色与银白色交错、华丽而厚重的衣摆。
这是……原本因为开启召唤阵而一直坐着的雪路抬起头, 对上了一双熟悉的金色的眼眸。
“雪路。”夜晚的安静将凌月仙姬的声音衬托得更加低沉。
召唤完成之后, 雪路也没有再为阵法输入灵力, 没有了灵力的支撑，阵法所发出的湛蓝色的光也渐渐消失。房间里只剩下昏黄的灯光。
而房间里由于阵法的蓝光而显得神秘莫辩的气氛，也恢复了温暖和安逸。
凌月仙姬原本是生气的，因为一切来得过于突然，她早之前就已经进入了备战的状态。而刚刚，她下意识的想攻击了。
人类怎么可能承受她的致命一击，雪路差一点就成为一具尸体。她怎么能接受？
而阻止她攻击的，是身体里的契约。
式神不能攻击自己的阴阳师, 这是来自式神契约的力量，否则, 那些被阴阳师强制契约的式神，最初可能就早就反抗了千次万次。
式神不能反抗阴阳师, 这是契约那一刻就注定一生的事情。
不仅如此, 除了契约的力量之外，式神从契约的那一刻，灵魂也会因为与另一个人拥有这种无法比拟的联系而产生满足。
即使式神们因为曾经作为大妖怪的骄傲，口头上说着并不愿意成为式神, 身体和心也会不自觉的追随着对方, 甘愿臣服。
对妖怪来说, 终于有了一个位置, 终于不用再无聊，不用再不断追寻其他的东西，因为他一生都终将被对方所需要，有了纯在的价值。
这种感觉，真的会上瘾。
再强大的妖怪，契约之后，也会不自觉的被驯服。
“你是阴阳师？”凌月仙姬虽然没见过，但这却不代表她不了解。
属于阴阳师们的辉煌灿烂的平安时代早已过去，现在的阴阳师早已日渐式微，能成功收服与退治的，也仅仅是那些弱小的妖怪。
像她们这样的大妖，大多数终其一生也可能遇不到有如此胆大包天，敢打他们主意的阴阳师。
“嗯，是的。”雪路的声音原本是清澈的，现在却变得低低的，一种浓重的失落从里面透出来。
雪路之前一直想隐瞒身份，是因为在西国这个妖怪之国中，以阴阳师的身份行走，甚至比单纯的人类身份更加的充满危险。
而且雪路从来也没想过伤害谁，这样的隐瞒也就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可是，雪路没有想到自己会契约到凌月仙姬。
她忘了，这个百年之前的时代，她熟悉的人，除了这个时代的玉生、灯笼和琴师之外，还有凌月仙姬。
她从来到这个就一直和凌月仙姬在一起，这个时代凌月仙姬是她唯一的朋友，她怎么会不熟悉呢？
她也忘了，凌月仙姬也是妖怪，也是会被这个召唤阵所包含的人。
太过于亲近，就更加容易忽略。
阴差阳错。
因为雪路并没有选择强制契约式神。而真正从平安时代流传下来的，也只剩下使用广泛的强制性契约。
雪路所使用的契约方法，并没有人试过，凌月仙姬自然也不知道这属于契约的一种。
而雪路使用的契约方法，在对此并不了解的凌月仙姬看来，原本是一场引诱，一场以雪路安全为诱饵的引诱，是引她前去战斗的陷阱。
雪路不知道为什么凌月仙姬会回应她的契约，但是她觉得，凌月仙姬是不愿意成为式神的。
和玉生那次因为危险而不得不进行的契约不同，凌月仙姬是西国的公主，有弟弟，有家人。
这样的她怎么会愿意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站着的凌月仙姬的手动了，她的手缓缓的落在雪路的头顶。
坐着的雪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她以为会很疼，落下的时候才发现，凌月仙姬的手，很轻，也很温柔。
“召唤我的时候胆子还很大，这会儿却是怕了？”凌月仙姬轻笑着。
被这样温柔的力量所抚摸着，雪路情不自禁的睁开了眼睛。
笑不代表快乐，不笑也不代表不快乐。雪路知道凌月仙姬一向是很少笑的，但是凌月仙姬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即使不笑心情也是好的。
雪路也发现，这次回应召唤之后的凌月仙姬表情多了一些，话也多了一些，这样的凌月仙姬好像打开了没有表情和感情的外壳，露出了内里的柔软和鲜活。
每个人都有感情，但是因为人可以用表情把不想被看出的感情隐藏起来，很多人也变得让人看不透。
凌月仙姬一直是隐藏着的，而她的这种隐藏，也今天的这个时候，突然的在雪路面前关闭了。
凌月仙姬是理性的，在她发现自己无论是因为自己本身还是因为契约的关系，她都没有强烈的反抗意识的时候，她接受了。
凌月仙姬想，反正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后天。她总有一天会接受雪路的，因为她原本就不想反抗。
灵魂里的契约是不会错的，她确实成了式神。据说阴阳师想契约厉害的妖怪就必须要打败那个妖怪，而雪路契约了她，这大概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打败，她想，她大概被感情所打败了，因为不管怎么样，因为雪路踏进这个阵法，她是自愿的。
凌月仙姬，“不过这样的方法，用一次就好。不要再用了。”
不要再用感情去感动妖怪，这种对待，只要她就够了。
“嗯？”雪路突然发现，现在的情况，怎么和自己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
如果雪路契约的是同样强大的犬大将，契约之前或许会先进行一场恶战，实力的压榨，才会让对方心服口服，但是凌月仙姬却不同。
强大的妖怪总是会觉得生命无趣，凌月仙姬就是其中的代表，但这方面她比其他妖怪还要典型一些，因为她不爱杀戮，也不好权势。
没有爱好和兴趣的妖怪，总是会过得更加无趣。
她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度，来西国也只为了强强联手，生下一个最纯净的犬族血脉。
她和犬大将有着各自的生活，又因为杀生丸而离不开西国。
于是，世界在她眼前总是显得格外无趣，她也一向无欲无求。
被雪路契约的那一刻，灵魂被填满那一刻，突然拥有了生命的意义。
那种一直寻找着、寻找着那种，连凌月仙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契约作用与灵魂，刚开始的凌月仙姬以为这是一场阴谋，自然是抗拒着的。而当凌月仙姬真正接受了契约之后，原本契约之中一直存在，却因为抗拒而暂时失效的奇妙联系，也开始生效了。
因为这种奇妙的联系，雪路也发现，凌月仙姬没有生她的气，这大概是雪路寻找玉生他们未果之后，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
而另一边，由于雪路并没有对式神封闭自己的缘故，凌月仙姬也知道了，作为一个合格阴阳师的雪路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弱小，但是具体是怎样的实力，因为妖力和灵力体系的不同，凌月仙姬暂时也不能一下全部了解。
由于穿越时空的事情太过于离奇，雪路告诉凌月仙姬的也仅仅是她从公主到成为阴阳师，再到与其他式神失散这段经历经过简略的大概过程。
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的确很多，凌月仙姬在了解到雪路口中的玉生、灯笼和琴师原来却有其人，而且真实身份是雪路的式神后，陪同雪路一起重新召唤。
阵法重新被灵力所点亮，雪路一寸一寸的探测着这片土地，但是再没有熟悉的气息了，这个世界每一个妖怪，无论弱小还是强大，他们的气息都是无比陌生的。
作为从平安时代活到现在的妖怪，玉生对阴阳师知识的储备量之大，可以说超越了现在这个时代的大部分阴阳师，甚至很多早已失传。
所以玉生不仅是她的式神，更是她的老师。
除了诞生时间短暂的灯笼，玉生和琴师应该是都在的，但是所有妖怪的气息都那么陌生，那种感觉，就仿佛他们从来不存在与这个百年前的时代一样。
但是无论怎样，他们的气息是不会变的，所以雪路想着，一定是她不够强所以找不到他们而已。
慢慢的，雪路的灵力释放得更强烈了，她不再像在开始一样简单的从妖怪的气息里分辨出他们，而是调动了体内的契约，运用契约与式神之前的联系的力量去寻找。
在外面看来或许只过去了很短的时间，但是对于阵法中心的雪路来说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随着灵力释放的不断增强，雪路发现自己和契约的联系也开始增强，早知道，在雪路进入百年之前，他们的契约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了。
雪路发现，她好像遇到了一个屏障，自己在这头，他们在那头。同样的，雪路也能感受到那屏障所拥有着强大的阻隔的能力。
但她必须打破这种无形的力量，因为雪路对他们的感觉越来越强，雪路知道，他们隔得很近了。
终于找到对方，于是这点困难也显得不值一提，雪路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于是积蓄着力量，想穿过这个屏障。
……
预想之中的激烈场景并没有出现。
什么都没有发生。
雪路直接穿过了这个屏障，来到了有着他们气息的地方。
雪路回头，她能看到，在这个无形的空间世界里，那个屏障还在。
雪路这次没有再用力了，她的意识开会穿过那个屏障，最终得到了一个的结论，这个屏障它虽然看着牢不可破，又强大异常，实际却并没有作用，可以轻易穿过。
雪路是用的玉生和琴师的契约来寻找的对方，因为在雪路的判断中，灯笼成为妖怪的时间很短，现在存在的应该只有玉生和琴师而已。
但奇怪的是，随着不断靠近，式神契约的力量越来越强，雪路也发现除了玉生和琴师，与灯笼的联系也越来越近。
在一瞬间就可以穿过千里万里的阵法力量之下，他们的距离更近了，雪路终于找到了式神的气息所在，但是她找到的，除了玉生和琴师，还有灯笼。
而他们的气息之间的距离也隔得极近，这代表他们的实际距离也是在一起的。
……是巧合吗？
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有了这次时空变换的经历，对这样的情况，雪路的心中也有了另一种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