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初春的阳光, 灿灿烂烂晒着屁股。
雪才刚化而已,各种大小妖怪们已在月沼老大哥的动员下,一只只不情不愿地打着哈欠跑出来种砂甜果。
纪寒食屋后有院子, 他照例也要每年在院子里种上些果子。
可是满墙满院子去找竹铲时,却发现竹铲不见了。
往窗外一看,原来家养小不点早已经一手拿着竹铲、一手捧着果树种子, 在屋后小院里站定等他呢!
哎呀,大妖怪感叹, 妖生真美好。
如今就连种个果树, 都有站在阳光下的小可爱帮忙。
作为曾经的云锦小太子, 这也是夏长泽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地干农活。抱着铲子暗暗搓搓手、兴奋不已。
一边努力刨地, 一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地听纪寒食叨叨:“小佑啊,你刨坑时一定要小心点,用力缓一点, 咱家这个铲子……”
“呜嗷!”
事实证明, 不听大妖怪言,吃亏在眼前。
纪寒食回过头,就看到殷红的血水正顺着小妖怪的指头正滴落在泥土上。小妖怪则呈发呆状,举着指头, 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爪。
纪寒食:“小佑!”
啊啊啊心疼,一把将小手捧在手心里,心里一万个懊恼。
呜啊……像这种细皮嫩肉、弹琴看书的小不点, 在家焚柱香供着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答应让他帮忙来种地的?!
赶紧抱起来, 送过去给庭郁瞧。
庭郁是条蛇,这两天冬眠刚醒。
至今一副困得要死脸。
他瞥了一眼紧张万分的纪寒食,又瞥了一眼那根本就不深、在他看来不过放在嘴里唆一唆就能好的小伤口:“馋哥,你去溪边替小东西取点水,多取点。”
纪寒食继续紧张,马上:“好好好!”
他这一走,庭郁直接门一关,转身拿了药箱,有气无力揉了揉眼凶夏长泽:“我说你小子……呵,哪儿来的那么容易受伤呢?这次又是故意的?”
夏长泽一愣,赶紧拼命摇头。
庭郁“哼”了一声,半梦游状给他随便上了些药。
“你可别不承认,老虎那个事我回家路上就想明白了,你从头到尾都是故意的!从一开始被咬,到在虎王面前划伤手,无非就是要骗馋哥心疼你。呵,如此心机,若不是你运气好,碰上那晚下雪冬眠我一觉睡过去了,看我那天回家不好好告你一状!”
夏长泽心虚小小声:“庭郁哥哥,这次真不是……”
“最好不是!”庭郁瞪他一眼,“告诉你,就你这小把式,二十年前早有人玩过了好吗?”
“想当年那小狐狸啊,为了博馋哥同不肯好好吃饭,最后甚至不惜硬生生把肠胃弄坏,比你还狠多了。不过说起来,你和那只狐狸做事这么相像……我看你八成就是只小狐狸没跑!来来,狐狸尾巴在哪里,露出来看看?”
“呜!”夏长泽扭着身子拼命躲,庭郁则努力尝试摸他屁股。
两个人就这么围着紫檀桌追闹了一会儿,蛇妖才终于不那么犯困了。
坐回去继续替他上药:“下不为例啊,不然,我可真要发火了。”
夏长泽轻轻“嗯”了一声,乖巧点头。
庭郁停了一会儿,又问:“听说,你一冬天的琴弹得不错,还给馋哥赚了钱、买了吃的?”
“嗯嗯嗯!”夏长泽马上更加拼命点头。
庭郁白了他一眼:“哼,说明你还多少像点话。”
“虽然和那只狐狸一样没脊梁骨,整天就都只知道赖着馋哥、问他要这要那,还净会添麻烦,可你好歹吧……还算有点良心,还多少会替馋哥着想想。”
这话夏长泽一开始听着倒仿佛是夸奖,仔细一回味又不对。
什么叫“还算有点良心”啊?
他虽然……还没能有太多机会表现出来,也一直都没能为寒食哥哥做点什么,但他、但他明明心里一直都……
小妖怪越想越不服,微微涨红着脖子,握拳对那只蛇妖吼:“小佑以后……是要继续努力赚钱养寒食哥哥的!而且,以后一定赚得比你还多!”
“还有,等小佑长大了、变得厉害了,是要保护寒食哥哥的,还要帮寒食哥哥一起保护月沼!”
庭郁眯起眼:“哦?”
……
伤口处理完毕,纪寒食又在清风小筑同庭郁寒暄了一会儿。
喝了盏茶,才抱起“小不点”回了家。
青蛇妖站门口目送二人远去,只觉得……那情景简直诡异万分!
就,馋哥喂……
你家的“小东西”过了一冬,已经突飞猛进长成这么大一只了。
第一眼看到时差点没吓死蛇,您老莫不是……至今都没发觉不成?
还像以前那样把他举高高,不累吗?手不酸么?
庭郁自己一百五十岁,接近成年,还在长个子,目前暂比纪寒食略矮半个头。亦清楚地记得在冬眠前,那只小不点还是伸长小短手垫着脚,能正好抱着纪寒食腰的高度。
而仅仅是一个冬天不见,小妖怪居然已经差不多长到纪寒食肩膀,如今不过只比庭郁矮大半个头了。
小短手也早不再是小短手,小短腿亦偷偷变成了大长腿。
裤子更是短了一截,这么被抱着,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脚腕。
样子也变了,眼睛从大大圆圆长狭了不少,眼尾上挑,透露着一股子天生的风流意蕴。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弧度完美,脸型更是清峻了不少。
一头黑发松松扎着,莫名有种慵懒不羁的魅惑,完全就是个风姿绰约、俊朗潇洒的少年模样。
然而,这些显而易见的变化,或许是因为天天在一起太熟悉的关系,馋哥他……明显啥也没发现!还当那孩子是原来的小豆丁小可怜,拼命宠——
明明是手指头受伤,又不是小猪蹄子受伤,居然还满是唏嘘地一路抱去抱回!
问题是,真的不能再抱啦~
如今,纪寒食再抱着娃招摇过市,看着已经不太像是抱“娃”了!
一个男人以那样一脸宠溺的模样,扛着一个俊朗的少年回家,哪儿嫩像抱孩子呢?活像是大妖怪得意洋洋抱着新媳妇入新房!
哎呀,这么说起来,馋哥他……好像也早就到了可以娶媳妇的年纪了?
庭郁不仅暗暗感叹。
啧,堂堂月沼老大哥哎,又强人又好,若不是天天只知道宠捡来的小妖怪,攒不起钱来穷得人尽皆知,求亲的早该踏破门槛了吧?
呵,还真不如干脆把这只当成小童养媳养呢。
好歹大把的银子算没白花?
……
……
那天回院子后,夏长泽继续扛起小竹铲,坚持要把没种的果子给种完。
纪寒食:“小佑,你手都受伤了,别!”
“我没事!”
小妖怪摇头坚持,顺手拽开手指上的纱布。果然,本身恢复强加上庭郁的药好,这片刻的功夫,手指已经连道疤都没留下了。
纪寒食也没办法,只能看着小东西开开心心挥起爪,继续干小农活。
跑东跑西,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
锄地的动作也学得很快,从怎么看怎么怪,很快变得既熟练又麻利。
“寒食哥哥,你看你看~我比你种得还快!”
看他拿着种子来来回回、跑得气喘吁吁的小模样,纪寒食总觉得,嗯?从庭郁家回来后,小不点好像特别的开心。
轻盈又雀跃,眼睛闪闪亮,掩饰不住的欢天喜地。
“呃,等等,”大妖怪突然担心,“小不点你……不是刚刚被庭郁喂了什么奇怪的药吧?”
夏长泽一愣,努力摇头。
继而,脸颊忽然扬起一抹绯红,似乎有点别扭,从兜里拿出一竹筒的糖果:“寒食哥哥,你伸手。”
大妖怪伸了手,接到夏长泽倒出来的两颗羊角形状的饴糖,“啊呜”一口吞下去。
“好甜好甜。咦,小佑你怎么会有糖的?”
“……就刚才,”夏长泽小小声,“在庭郁哥哥家里,庭郁哥哥给我的。”
纪寒食又惊又喜:“真的?!”
哇。
……神了神了。
要知道,同样是小妖怪,庭郁一辈子可没给过小狐狸半颗糖果呢。
就是嘛!这才对啊!
他家小不点果然是人见人爱的类型,不仅那些来学琴的小绒鸟小山猫喜欢,如今就连庭郁那种冷血蛇如今都被成功征服!
小老虎不跟他玩,那纯属是老虎没眼光!有眼光的妖怪,都可喜欢他了!
“寒食哥哥~”小妖怪略微羞涩,晃了晃竹筒,欲言又止。停了一会儿,才又藏不住兴奋地小小声:“我刚才问庭郁哥哥了,他说……他并不讨厌我。”
纪寒食:“呃……”
纪寒食:“嗯?”
纪寒食:“那不是当然的吗,你这么乖,庭郁怎么会讨厌你呢?”
夏长泽愣了愣,似乎有些着急,又有些纠结地捏着袖子角儿:“但我以前……并不知道他讨不讨厌我呀。幸好他真的不讨厌我,真好。”
……
……
夏长泽是真的庆幸。
以前在云锦,早已习惯了爹爹不疼、后妈不爱,从来都没有人喜欢他。
到了月沼后,总算有寒食哥哥整天宠着他。
夏长泽一边受宠若惊,一边又很不安迷惑,并不知道自己哪点值得别人喜欢,更不太敢奢望其他妖怪也能觉得他好。
尤其是庭郁。
像那样一条尖酸刻薄的蛇。一会儿拿眼神冷冰冰地瞪他,一会儿半开玩笑说要卖他,一会儿又从小老虎手里救他,救完了却又骂他活该。
总觉得……好像对他意见颇大的样子。
可就在刚才,庭郁的清风小筑里,蛇妖给他上好药,把药箱放上柜子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个竹筒,哗啦啦一阵响。
那蛇妖想了想,竟顺手将那竹筒拿下来递给他。
“呐,饴糖,上次去妖集玩的时候林族的小姑娘送的。我不吃甜,你拿回去跟馋哥分了吧。”
夏长泽:“……”
简直是有如被雷劈。
他呆愣着,努力去想,一般的妖怪……会给自己讨厌的小妖怪糖果吃吗?
随即,更是想起被小老虎咬伤时,庭郁白眼抱怨的那句“咱们月沼的孩子,竟被外人欺负”。
在庭郁口中,他是“月沼的孩子”,而小老虎是“外人”。
夏长泽从小就练就了特别敏感、尤其擅长听话外之音的本事。
总觉得,这样子的说法,是不是意味着……
鬼使神差地,他低头瞧了瞧糖果,忽然抬起头,鼓起全身的勇气:“庭郁哥哥!”
“嗯?”
“你其实不讨厌我,对不对?”他其实无比没底,模样却看着无比坚定,“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讨厌我。”
庭郁:“……”
蛇妖感到非常不适。
这、这狡猾的小东西,从哪儿练就这样的本事?竟用一双眼睛惴惴的、闪亮亮的,充满无限期待等着他的回答。
弄得他本来明明是想说“确实不怎么喜欢”的,结果沐浴在那样的小眼神儿下,竟说不出口!
可恶啊!对馋哥撒娇就罢了,竟还学会对他撒娇了?妖胆包天,简直……唉!
“就……也说不上讨厌吧。”
沐浴在那期待的目光下,没有感情的蛇妖妖生第一次临时改口。
“但是!这你得谢谢你那不曾谋面的狐狸师兄!只要有他在,其他人……都算不得多么惹人讨厌的!”
……
夏长泽很庆幸,他在那一瞬鼓起了勇气。
这一问,竟还解开了很多陈年误会——比如庭郁坚称,他初见时从来就没瞪过夏长泽。
“你自己也说了是‘初见’!我同你又不认识,瞪你做什么?”
夏长泽:“可、可是,那时你真的瞪我了。”
庭郁:“呵,只是你自己心思重、想太多了罢!可曾听过一个故事叫做‘疑人偷斧’?”
“不是啊!”夏长泽反正也啥该问不该问的都问了,也就继续跟庭郁翻旧账,“而且,你那时不是几次偷偷读我心,还说出去?”
庭郁:“你来历不明,又什么都不肯说,难道我不该读?我读心是不对,但害你了么?我跟师父说你道他黑,师父听了不是很高兴吗?”
夏长泽:“……”
夏长泽:“…………”
庭郁对天翻了个白眼:“真是奇了怪了,你们一个二个怎么回事?总是将人往坏里揣测?以前那只狐狸也是,总爱跟馋哥无中生有,哭诉我瞪他、要谋害他。简直可恶,我何时瞪过他了?难不成看他几眼就是瞪他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正冷冰冰死死瞪着夏长泽。
那眼神何止可怕,感觉简直要吃小孩!
夏长泽简直要疯,转过头寻了寻,正好看见台子上有一架新买的铜镜。
“庭郁哥哥!”他又斗胆拽起庭郁,凑到那镜前。
镜中,两人都很好看,但气质明显大相径庭。
谁凶谁不凶,谁眼神刻薄,谁像杀人蛇,简直一目了然。
庭郁:“……”
他像是怔忪了一下,一松手,小白玉药瓶滴溜溜打转。
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但,我可是蛇啊!那你倒是说说,哪条蛇看人不是我这个眼神?”
夏长泽:“……”
这话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庭郁那边捡起药瓶,脸上变了好几个色,自言自语道:“等等,所以那狐狸后来成天叨叨些什么‘不能坐以待毙’,要‘先下手为强’,设各种各样的套儿算计我,难不成,都是因为……”
他终于想通,一副恨得牙痒痒状,气呼呼愤然道:“死狐狸,蠢狐狸!还‘先下手为强’!不知道蛇都这样瞧人的啊?没见识的破狐狸,缺德狐狸!”
……
之后整个下午,夏长泽认认真真锄地。
可头脑里,关于狐狸的那些坏话却时而萦绕上来,让他稍有些耿耿于怀。
因为,虽然是在骂狐狸。
但是像什么“吃馋哥用馋哥还理所当然”呀,什么“心机似海无理取闹”呀,什么“不吃饭装可怜博同情”呀……
就感觉吧,那只狐狸能做出来的事,他夏长泽也都能做。
而且还都很擅长做。
“……”
不不不不,这可不好!
小太子暗地里自我反省——不行,他才不要变成庭郁口里“自私自利、又蠢又坏”的狐狸那样!
于是,赶紧甩铲子努力继续锄地、播种,干活!
吭哧吭哧干了一下午,一整院子的砂甜果种子全部种完。夏长泽大冬天累得一头汗,差点虚脱,但十分有成就感。
“寒食哥哥,都干完啦!”
“……”纪寒食瞧瞧地上那歪七扭八的痕迹,昧着良心给予高度评价,“嗯,小佑真棒,种田种得又快又好!”
小妖怪收获了表扬,瞬间灿烂,跑到他面前仰起脸特别认真:
“那寒食哥哥,以后咱们家里赚银子啊、干农活啊,就都交给小佑来做吧!你就负责处理沼里的事务就好,其他的小佑全部可以做!”
纪寒食:“……”
他弯下腰,抱起了他家小妖怪。
其实他也可以点点头,简简单单说一句“好”。
那样的回答也足够了,大妖怪都可以想见,小妖怪听到这话后肯定更加阳光灿烂的小模样。
但是……
一个冬天过去了。得益于琴艺、画技、书法受到远近众妖追捧,家养的小妖怪明显活泼开朗了不少。
纪寒食亲手养了一只这么好的孩子,更是比谁都骄傲。
但是,他同时也看到,小妖怪每天大半夜的在烛火下用心写琴谱、抄书;也看到小妖怪像刚刚那样努力种田、累得满头大汗。
所有称赞、崇拜、众妖的喜爱,都并非轻易得来。
纪寒食甚至暗暗觉得,小妖怪的内心深处,会不会还是和从前一样惶恐不安。
只是如今,愈发地会将那些不安收藏好、用赚进来的名声和银子掩盖掉。
纪寒食自知并不是什么聪明、头脑好的大妖怪。
平常也挺粗枝大叶的,按说没什么特别细腻的情感,但关于小妖怪的事情,他就是莫名地放心不下。
所以,没有说“好”,也没有没心没肺夸奖“我的小妖怪越来越能干了”,只是抱起他的宝贝去小溪边洗爪子。
半路停下来,瞧瞧他的小妖怪,一脸认真道: “小佑,你如今能赚好多银子,又会种地,大家也喜欢听你弹琴……这些我当然高兴。但是,就算你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的。”
“你还小,还是个小不点呢。多依靠别人一点,有什么不好?”
“小不点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该是被宠着养大的,嗯?”
纪寒食记得庭郁说过,小妖怪以前可能过得不太好。
他或许词不达意,但他只想让小妖怪知道,他是真心想把他娇宠着养大的。小妖怪根本就不用拼命,不用去努力挣“喜欢”,他也会一直疼爱他。
夏长泽:“~~~”
如果不是他还一手的泥,实在不忍心抹脏纪寒食统共就那几件还算好的衣服。
他当下肯定要抱紧大妖怪,蹭蹭再蹭蹭!
短短的一个下午而已,云锦小太子默默垂眸,总觉得多了许多在书上从没读到过的感悟。
庭郁的抱怨,教会他推人及己、认真反省,绝对不能跟狐狸师兄一样放任自己古怪又别扭、给人添麻烦。
而刚才寒食哥哥的话……
却是让他打从心里,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当一只一点都不别扭、特别特别好的小妖怪。
因为,因为……
好像,已经不用再害怕什么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这么不求回报、无条件地疼爱他!超级幸福的,所以以后又怎么能不乖呢?!
……
……
纪寒食近来偶尔会突然觉得,小棉花糖吧……
抱着睡的时候,不知为啥感觉没有以前软了。就总觉得吧,手感不太对劲。
可是又想了想,近来家里富裕了,顿顿都有大鱼大肉,也没饿着他不可能瘦啊?而且,最近只比以前更重了吧,抱起来都不止感觉有两口袋面了,差不多得有三口袋吧。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开始硌人了呢?
纪寒食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也没再细想。
隔天早上,再度被硬硬的骨头硌得皱眉醒过来,揉揉眼睛,房间里很暗。
不是那种黑夜的暗,也有那么一点点光亮,纪寒食沉浸在半梦半醒的困意里,估计差不多是晨光熹微的清晨吧。
伸手搂了搂,把还在沉睡的、最近变得硬邦邦的小妖怪搂紧。
呜,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再抱着小可爱睡一会儿回笼觉。
“老大老大老大老大!”
窗外,传来筵晟嘶哑嗓子的狂吼:“不得了,不得了啦!”
啥……纪寒食被迫清醒。
窗口沙沙响,筵晟应该就在窗外。但却有什么厚重的东西堵在了窗口,遮天蔽日,只漏下一丝微光。
纪寒食:“这……”
什么情况?
推门出去,大妖怪整个也呆住了——
后院里,突然凭空出现茂茂密密的一大片林子。
仔细看了看,纪寒食发现那一棵棵的并不是别的,却是砂甜果树。看位置,还就是昨天下午他跟小夏佑一起种下的那几排沙果树!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纪寒食也算种植砂甜果的老手了。
按说,砂甜果长出幼苗都需要半月之久,一个月后才会变成齐腰高的成形灌木。三个月后开花,半年后结果,果子在月沼长出来全都是青的,口感会有点沙、有点涩,不好吃,但是果腹够用。
可、可是眼前的这一夜巨大、巨高,绿油油砂甜果林是什么玩意儿?更让人吃惊的是,枝头的砂甜果也全长出来了。
果子巨大!有一半居然已经红透了!
这这这……这儿还是月沼吗?
他们寸草不生的月沼……突然长长长长、长出来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