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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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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妖庭郁最近日子过得有点忙。

作为一条没有感情、成天种种花、晒晒药的悠闲蛇, 按说也没什么可忙的。

但自打师父与小师弟失睦,他便多了很多事——这不?一推门出去, 又看到小才苗神神秘秘站在门口。

“庭郁哥哥,”小妖怪趴在他耳边偷偷说, “老大在村西口等你呢,你去一下吧。”

庭郁叹了口气。

去了村西口, 看到大妖怪, 和大妖怪身边的大包小包。

“庭郁庭郁,给, 你最喜欢的!”

递过来的花盆里, 是一堆鲜艳可口的山蛇莓。小莓果红彤彤的, 看起来很好吃。

当然庭郁也很清楚, 这一堆大包小包里,估计也就这一小盆山蛇莓是给他的了。

至于其他的嘛……

“天气很快要转凉了, 这几床是给小佑新打的被子, 你可得盯着他盖厚一点, 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这是新的秋衣和冬衣, 这是靴子。”

“啊, 这是小佑最喜欢吃的水梨,不过你可千万别说漏嘴, 别说是我买的!”

庭郁:“……”

真的, 就算我不说。

除了你, 也根本不会有人买这个吧?

噼里啪啦交代了一大堆, 纪寒食:“你都交给他就好, 说是你买的啊!”

“啊,还有,”大妖怪走了两步,又恋恋不舍折回来,“快到贴秋膘的季节了,小东西最喜欢吃你炸的香酥肉,多炸点给他吃吧,但油一定要沥干点些,不然对身体不好。”

“还有还有,他虽会自己梳头发,但梳得不是太好。若是出去见人的时候,你记得帮他梳一梳……”

叨叨太多,庭郁都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好不容易,大妖怪总算不情不愿地走了人,走挺远还不忘一个劲回头。

……蛇性凉薄,庭郁从来不懂普通妖怪之间的爱恨恩怨。

即使如此,看到纪寒食这些日子显著的改变,还是不免有些感慨。

一个曾经以懒散著称的大妖怪,最近彻底转性了。

每天天不亮就爬起床,满村子转找事做。帮人修屋顶、种果树,还不忘去跟千化学写字、去跟雉羽学吹笛子。

样子比平日里更加开朗,笑起来露出小虎牙,阳光灿烂的。

弄得沼里大大小小的妖怪都很新奇:“咦,馋哥最近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勤劳?”

“馋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好像挺开心啊?”

真的开心吗?

小妖怪一直不肯回家,庭郁觉得馋哥纵然看起来成天傻乎乎,却也不至于心宽到这种程度。

……

采完药草,蛇妖回到家已经是晌午。

只觉得头疼,自家院子里挤满了大小妖怪,非常吵——肯定得吵了,那么多牙牙学琴的妖怪都挤在他家!

庭郁家本来不大,大小妖怪席地而坐就跟煮饺子似的。其实村子里明明有不挤的地方,比如纪寒食家边上现成的大大的“土地精庙”,但没辙,夏长泽偏就不肯再踏足那里。

庭郁也是没想到,小妖怪竟会一直躲着跟纪寒食见面。

明明早在两人闹脾气的第二天清晨,纪寒食就跑到清风小筑来接人了。

他到的时候,庭郁和小妖怪正在吃早饭,纪寒食就也坐下跟他们一起吃,还不忘关心小妖怪:“小佑,昨晚下了半夜的雨,没冷着吧?”

小妖怪垂眸道:“我没事。”

虽然两只不见了平日里的黏糊腻乎,但在庭郁看来,一问一答倒也还说得过去。

直到纪寒食吃卷煎饼,傻傻的吃噎着了。

“呜……呜呜呜……”水水水!

小妖怪赶忙给他递水。

却在指尖接触的那一刻,夏长泽眼神一僵。一个瑟缩,杯子“啪叽”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大妖怪赶紧:“没事没事,我来收拾。”

庭郁也蹲下去,跟他一起捡。

可再一抬头,屋里另外一个人已经不见了。桌上还留着他没喝完的半碗温粥。

大妖怪站起身来,环顾看了看,像是有点茫然、又有点难受。

还是那句话,庭郁并不是个很有感情的妖怪。

但那一刻却莫名知道,破掉的……绝并不仅仅只是个黑陶杯子而已。

那天纪寒食回家前,还不忘几次嘱咐庭郁:“你跟小佑说,晚上记得早点回家,我做他爱吃的豆包等他。”

结果,话庭郁是带到了,可那孩子只当没听见。

当夜继续赖在临时搭起来的小榻上。

再隔日,纪寒食再叫庭郁出去,只很勉强地笑着给了他一堆小妖怪的日用品。眼眶黑黑的,像是一夜没睡。

又过了好多天,庭郁出门,正好遇到纪寒食抱着个锦盒问千化:“你看到小佑了吗?”

千化:“什么盒子呀,这么好看?”

大妖怪看着倒还是挺开朗的:“啊,是小佑上次在妖集订的成衣,蝶族的老板娘赶工做好了,刚给送过来,让我赶紧找他试试要不要修改呢。”

庭郁有点放心不下。

便走过去,和纪寒食、千化一起找小妖怪。

找了一会儿,千化:“哎哎哎你们瞧,是不是在那儿!”

远处小山坡的林子里,遥遥可见花花绿绿的一群的大小妖怪。

千化:“哈哈哈,寒哥你们看呀,小妖怪正在那教别族小妖怪认做琴的竹子呢!”

“喂~~~小妖怪,下山啦,寒哥找你试衣服呐!”

她嗓门很大,喊得整个山上都有回音,一堆妖怪齐刷刷回头。

“看,马上就下来啦!”

可是,山上的一群妖怪们明明都应该听到的了,却缓缓都跟着小妖怪一起,往林子更深处走去了。

千化:“咦咦咦,奇怪了,怎么不过来呢?”

她摸摸脸,很不解:“奇怪,我今天的妆容明明很漂亮呀~就只画了一只眼睛,还画了青黑色的唇,不丑的呀,怎么他们好像都在躲我似的?”

纪寒食:“……”

正说着,一朵乌云飘过遮住了太阳,天色忽然间便阴沉了下来,淅淅沥沥下起了几丝小雨。

没片刻,就稀里哗啦大雨倾盆,三个人赶紧抱着头跑到山脚的竹亭躲着,成了三只落汤妖,束手无策等雨停等了好一会儿。

千化抱着柱子晃了晃:“哎,也没什么事做,咱们来聊天吧?”

纪寒食似乎一直在出神,闻言点点头,便非常直接地问她:“我记得以前……有个什么挺厉害的大妖怪想娶你,他是哪里不好吗,你为什么要逃走?”

千化:“咦咦咦,我的伤心事你怎么又提?!”

千化的故事,细节从来无人知晓,但大体梗概却月沼人人皆知。

据说当年这姑娘有个一心想要嫁的情郎,却遭全族反对,后来兄长硬给她安排了门当户对又挺殷勤的厉害妖怪,她却抵死不从,最后一个人逃婚跑出来。

“我原先自己喜欢的那个呀,”千化托腮遥想道,“人家满腹诗书,又生得可好看了~他待我温柔似水,会带我看星星看月亮,给我念好听的诗,就算是个负心汉,但也值了。”

“可后来家里给找的那个,说是一方妖王,既无才学又不聪明,不过是个又粗又蠢的山大王罢了。我才不要,对我再好也没用!”

庭郁微微转眸,就见纪寒食有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起来很是颓然。

……

雨一直下,下了很久。

千化也是心大,已经披着纪寒食和庭郁的外衣,躺在凉亭椅子上呼呼睡起了大觉。

庭郁则望着大妖怪萧索的背影,叹了口气。

“馋哥,没事的。”

他走上前,拍了拍大妖怪:“你还记得吧,以前小狐狸也经常闹别扭的。有一次你打他屁股,他气得一个多月背着身子不肯说话,还跑去千化家说是一辈子都不理你了,再理你他就不是小狐狸,是小狗。”

“结果呢?后来还不是自己想通了,哭唧唧要你抱他回家?”

“你放心,小佑这次也气不了多久的。你就只是要他当媳妇儿而已,又没揍他,嗯?”

纪寒食缓缓回过头来。

样子很认真、很迷惑、又很难过,耳朵尖尖都微微得耷拉了下来,小小声道:“其实我又没有说过,一定要他做我小媳妇儿。”

“他不愿意做,那不做就是了。”

“就……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呢?”

“庭郁,我真的就那么不好吗?因为我想要他做小媳妇儿,他就再也不喜欢我了吗?”

……

一只没有感情的蛇妖,是很不喜欢瞎掺和一些自己弄不懂的感情纠纷的。

但庭郁于心不忍,还是决定帮帮自家馋哥。恰好中秋将至,便提前跟那小妖怪说好:“那天咱们找来好朋友,一起吃个饭吧,你得来啊?”

结果真到了围炉吃饭的时候,和炎、雉羽、千化、筵晟都来了,就连孤寡老人菊花精爷爷在列,坐了一大桌。

而小妖怪明明提前答应得好好的,却大中午的玩失踪。

大家等了小妖怪一会儿,纪寒食用一种特别牵强的笑容嚷嚷道:“咱们大家先吃吧,不等了,难得一桌那么好的菜,别凉了!”

说着,就带头开了筷。

那天大家各显神通,千化做了个辣子血肠,红红的油就摆在他眼前,大妖怪直接夹起来,还蘸了一坨旁边的辣椒粉一口吞下去,一下子就被辣得坐不住、眼睛血红血红的。

旁边一干人等哈哈捶桌子大笑:“哎呀那个那么辣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吧?”

“哈哈哈,馋哥不是吃不了辣吗,怎么又犯傻啦?”

大家都在笑,只有庭郁没有笑。

回到家,见那小妖怪正坐在窗边看书:“你中午去哪了?”

夏长泽:“……”

“你吃饭了吗?”

夏长泽:“……”

蛇妖便是再没有感情,此刻火气也上来了:“你哑巴了啊不说话?!馋哥到底做了什么?不就是问问你愿不愿意做他媳妇儿吗?又没逼你又没骗你,你在这赌什么气?!”

“那若让你嫁呢?”夏长泽放下书,问他。

“庭郁哥哥,若换做是你,寒食哥哥让你嫁他为妻,你要怎么办?”

夏长泽死死盯着庭郁,他是真心想要一个答案。

都说庭郁是月沼最聪明的妖怪。他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换成是庭郁,庭郁会怎么做?就真能云淡风轻一笑而过?就能比他此刻处理得好?

“那就嫁呀。”

夏长泽做梦都没想到庭郁会给出这种答案。

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森然恶意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气得站起来带翻了椅子也不知道:“庭郁哥哥,你是喜欢寒食哥哥的吗?”

蛇妖:“……”

喜欢?喜欢是什么?

在整个月沼,他日常和馋哥最亲近。如果是山蛇莓和馋哥,他勉强会选馋哥,这算不算喜欢呢?

他活了一百五十多年,唯一清楚的就是,妖怪们好像是“喜欢”谁就会和谁住在一起过日子。可在他看来,妖生统共这么小几千年,跟谁在一起过不是过?

非要说的话,若要他一辈子和筵晟千化那群聒噪死人的妖怪过,那他倒是宁可跟馋哥过。

所以不是不能嫁。

“这是什么话,我真的是不明白你们……”夏长泽苦笑,狠狠地揉了揉眉心。

“连你竟也这么轻轻松松的……就说可以嫁?”

“我早知道妖界‘不拘礼法’,但难道一点纲常伦理都不讲吗?天地有道,男男不可成婚,师徒之间更应克己复礼。他既如父如兄般养我,就断不该对我有非分之想,为何、为何你们这里却好像没一个人明白?!”

“……且在你们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是吗?”

“因为他疼我、对我好,我就该以身相报?我就不该生气、不能难过?他喜欢我是看得起我,我就该欣然接受——反正这个世上本就不可能有人没有道理、不求回报地疼我爱我!”

“呵,是啊。我真蠢,又在想什么呢?连身生父君都讨厌我,我又何必还异想天开、心怀奢望?”

庭郁摇了摇头。

他自诩还算聪明,此刻却完全听不懂小妖怪在说什么。

那既然双双说不通,多说也无益。

“你不嫁,馋哥又没逼你。你不嫁,有的是别的小妖怪愿意嫁。可你不嫁,我说愿意嫁你又不高兴,真不懂你到底气什么?”

算了,熬药去。

走了几步,庭郁却缓缓停住。

【我早知道妖界不拘礼法。】

但是,谁会这么说?

他是蛇妖,却从不会说什么“我早知道妖界不拘礼法”?自身为妖,说这种话不是很奇怪吗?会说这种话的人,除非、除非根本就……

庭郁回过头,身后夏长泽黑洞洞的。

没有平日里的光亮,看起来有点沧然吓人。

蛇妖这次没有用读心术,那样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不想读,也不用读。

一步、两步,夏长泽走上前。

“庭郁你不是一直在找一个药材吗?就是妖界古籍上记载的一种叫做‘寒矜’的花。”他垂眸,苦笑道,“但是找遍了妖界都没有,你还怀疑书上是不是写错了。”

“其实书上没有写错,那个花存在的,我知道在哪里。”

“在天界九州,中州的云锦,有好多好多。”

“莫说后宫庭院里开满,就连寻常百姓家也种了不少。那花浅红通透,摘下来只一天就会凋零,宫中的御医跟我说过,这花若是要入药,需先用清水泡上封存……”

蛇妖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过去一直都在琢磨,这小妖怪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直到这一刻,一切曾经想过的、没想过的、怀疑的、没有怀疑的,一切一切……终于。

然后,他骤然变色!

“小佑,这件事,你再也不许同任何人提起,你听到没?”

他一把抓住了夏长泽双肩:“你明知道的,若真如此,此事你该烂在心里,就算再想要相信任何人,也绝不该说出口!”

夏长泽“呵”地苦笑了一声。

黑瞳里,透着几近绝望的凄凉无助:“可是,这里是我的家啊。我原本事事深信寒食哥哥的,他也跟我拉过钩,说会一辈子宠我疼我,结果……却那样看待我。”

“整个月沼,我只把他,还有把你当成我的家人,可如今我的秘密连你也不愿意听,那我又……还能跟谁说呢?”

家人……

庭郁好笑,谁是你家人?你擅自当谁是你家人呢?蛇没有家人,就算有,也很快互相杀来杀去的杀完了。

这么想着,却忽然察觉到空气一丝异动。

“谁?”

话音没落,整条蛇便冲了出去,从门口揪进来一个人。

“好疼啊,是我啊,怎么啦?”

竟是和炎,正抱着个箱子,一脸无辜。

“我这些年在外面,收集了不少好玩的小玩意儿,想拿给你看看的。哎,放手,疼!”

庭郁盯着他。

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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