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明黄色
到底是大型拍卖会, 在进行过整整两个小时的展览之后，拍卖才正式开始。
路小乔跟着秦蔓青找到顾怀安他们汇合得时候，大师兄顾怀安正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和一个长相严肃的中年男人碰杯，似乎顺利达成了什么协议。
路小乔跟着秦蔓青几乎把整个展览区都逛了一遍, 路小乔也不得不说, 到底是老牌的大型拍卖行，这次拍卖中出现的千余件涵盖东西方的古玩, 无一出错。
也就是说，今天这场拍卖，基本上不可能有漏。
不过好在他们今天也不是为捡漏来的，主要是来看各方富豪竞拍的。
看到仇英的《秋原猎骑图》被一个内陆的富商拍了九千八百万的高价之后，路小乔他们这场拍卖会的兴趣点也就结束了。
倒是顾怀安, 一下子谈妥了两笔生意——不愧是大师兄。
等到拍卖会结束的时候。
顾怀安和秦蔓青走在前面, 路小乔和范存仁远远的缀在后面。
“哎！”路小乔用手肘撞了范存仁一把, “大师兄真没讲过，他对蔓青姐什么想法吗？”
“我看着，蔓青姐好像挺在意大师兄的。”
范存仁挠了挠头，“我倒是问过一回，当时是和大师兄一起喝酒, 我借着醉意就问了：大师兄，你不喜欢蔓青姐吗？”
“当时大师兄……”我记得恍恍惚惚的说了什么, “好像是说他们不能够在一起什么的。后来我一晕乎就直接醉过去了。”
路小乔点了点头, 果然, 眼前的是两个有故事的。
秦蔓青和顾怀安一路并肩走着, 也不说话。
直到靠近车子的时候，秦蔓青才开了口，“你……还在想着那件事吗？”
顾怀安沉默了几秒，最后道，“从来没有忘记过。”
“那……什么时候可以放下？”秦蔓青顿了顿，又问道。
顾怀安抬眼，眼睛里有着一丝茫然，“我也不知道……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件事情，其实秦蔓青完全是无辜的。但是一看见她，他就会想起……所以即便产生了好感，他能和秦蔓青像朋友一样相处，但却没法和秦蔓青在一起。
秦蔓青的眼眶似乎红了红。
她吸了吸鼻子，坚定的说道，“我会等你。”
而后转身迈步去了自家的车的方向。
顾怀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到秦蔓青的车子来的远了，才转头招呼缩在一旁的路小乔他们过去。
这一路开回酒店的时候，格外的沉默。
路小乔和范存仁一路上都用眼神在交流。
路小乔：你去？
范存仁摇头：不！你去！
路小乔递了一个“相信你”的眼神：你比较了解大师兄，知道怎么喊醒他并且不惹他生气！
范存仁：不不不！大师兄对女孩子比较好一点，你去告诉他，要不然在我面前出糗了大师兄会让我加倍还回来的。
没错。
在顾怀安的车子开到酒店的停车场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手机——应该是一条短信，八成是来自于秦蔓青小姐姐的。
在这之后，顾怀安就拿着手机开始发呆了。
路小乔二人不敢出声，导致时间都过去十几二十分钟了，顾怀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就在路小乔和范存仁用眼神你来我往的要对方去“喊醒”大师兄的时候。
一个电话解救了他们。
被电话铃声惊的回过神来之后，顾怀安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接通了电话，“喂？吴叔，是发现什么情况了吗？”
路小乔和范存仁松了一口气之后，就立马竖起耳朵听大师兄和吴叔在说些什么。
顾怀安发现凑过来的两颗脑袋，看了他们一眼，随即直接开了公放。
吴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今天才得到的消息。那个鹰国人今天去机场接了一个内陆人，但是那个内陆人很警觉！似乎发现了有人跟踪，他和鹰国人去一家西餐厅吃饭……再出来的时候，就只有鹰国人自己出来了。”
也是他们大意了，没想到对方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反侦察意识这么高。
顾怀安也不追究那些人的失误，吴叔自然会处理。他只问了一句，“有那个人的资料或者照片吗？”
吴叔赶紧道，“照片他们拍到了，只不过那人看着应该做了伪装，我等会儿就把照片发给你。至于资料……内陆的话可能还是怀安你们那边查起来方便，我们这边只能查到皮毛，甚至还可能是假资料。”
这一点顾怀安自然也想到了，感谢了吴叔的帮忙，并且请吴叔先把人都给撤了。
顾怀安等到手机里发来照片，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鹰国人和一个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年轻人。
他把照片发到了一个朋友的邮箱里，拜托对方帮着查一查。
虽然揪到了一丢丢的线索，但是如果对方真的那么警觉的话，很可能吴叔他们他们之前的跟踪会引起怀疑。
要是敏感一点的说不定会直接跑路。
现在顾怀安只希望这些人能被财帛迷了眼，千万不要他还没上场对方就先打退堂鼓了。
***
一家阴暗的小旅馆里。
冯胖子在附近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偷摸着进去。
找到房间，依着暗号轻的敲三下，重的敲两下。
过了两三分钟，再重新敲了一遍。
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金发碧眼的看起来有些邋遢的外国汉子。
“冯，你终于来了。”虽然是个鹰国人，中文却说的一点儿也不差。
冯胖子随意的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朱先生怎么样？还在发脾气？还有路易，你之前说的被人跟踪了，弄清楚怎么回事了吗？”
路易指了指关上的房门，“他说不安全，不太想做这笔生意。”
“我后来有查探过，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我们。我怀疑……是不是他有点神经过敏？”路易说着耸了耸肩。
紧闭的房门猛然之间打开，里面面色苍白的青年大声道，“我确定有人跟踪！你没有发现，只能证明你、太、蠢！”
路易脸色一遍就想要发火，但是旁边的冯胖子轻轻拍了拍他，让他把火气压了下来。
冯胖子笑眯眯的，“朱先生是不想做这笔生意？”
年轻人点了点头，“我本来都把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想着最后几道工序带到这边完成……但是一到机场我就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
“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次生意是不是一个圈套！”
冯胖子摆了摆手，“你说有人跟踪的消息传来之后，我已经打电话给对方试探过了，听起来似乎完全不知情。”
“并且，他确实是京城大家族的子弟，爱好古玩，不差钱。要是这笔生意做成了，光是抽成就已经让我们赚翻了！”
说到抽成的时候，那位朱先生偷偷翻了一个白眼，似乎并不觉得很开心。
也是。
作为这一代的朱大先生，那些个精美的让人难辨真假的瓷器都是他亲手制造的，但是到头来他在里面也只能喝口汤。
“其他的我不管，我只问，什么时候你们才能把我妹妹的消息告诉我！”
原来，这位朱先生和他们合作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对方掌握了他妹妹的消息，他才不得不妥协。
冯胖子继续笑眯眯，“大老板说你妹妹过的很好，虽然小时候生活在孤儿院，但是一直有人资助她。她现在在国外上大学，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着。”
“只不过她以后怎么样，就要看她哥哥能创造多少的价值了……”
朱先生捏紧了拳头，和冯胖子对视，“你希望我接下这笔生意？”
冯胖子理所当然的点头，“那是自然。毕竟钱这个东西，有谁不喜欢呢？”
朱先生想了想，眼睛垂下看着地面，“那行！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要……一周的时间！”朱先生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只素胚的碗。还有各种瓶瓶罐罐的在另一个箱子里。
冯胖子满意极了。
再过一周……就又是一大笔进账！
嘱咐了路易照顾好对方的起居之后，冯胖子稍作遮掩，走进了夜幕之中。
***
焦急的等待中。
如果不是顾怀安偶尔和冯胖子通电话表示东西还在收购当中，路小乔还以为此行的目的已经失败了。
到了一周之后，冯胖子总算是表示，他已经和卖家谈好了，对方愿意出售家里传下来的古玩。只不过这价钱……还需要商量商量。
顾怀安答应之后，带着路小乔二人去千宝阁赴约。
别看明面上只有三个人，其实暗地里顾怀安早就联系了不少人注意着。
冯胖子也是有心了。
找来的“卖家”从外表看着，还挺像一回事儿的。
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带着一身文化气息。穿着一身比较旧的西装，能看出来对这次见面的重视，同时也体现了对方的落魄。
冯胖子介绍，说老先生姓李，是个退休教师。
顾怀安大模大样的坐下，“冯老板，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你先得拿出来让我看看啊！”
冯胖子适时的露出一丝苦笑。
就听那位李老爷子一推眼镜，说道，“是我没把东西先拿出来的。”
“我这宝贝是我们家几代人传下来的，若不是为了老伴儿的病我也不愿意卖出去。”
“只不过东西要卖，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肯卖的！”
清高的文人形象，一下子出来了。
路小乔面上不动神色，心里却暗叹这人不做演员，真真是可惜了！
不过顾怀安显然也是不差的。
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怎么？我买你的东西还想要我讨好你不成？我差你这点东西吗？！”
“告诉你，爱卖卖，不爱卖就走！不要耽搁我的行程！”
这活脱脱的一个不好惹的公子哥！
李老爷子猛的站起来，脸一下子气的铁青！
“哎哟喂！两位都消消气，消消气啊！”
冯胖子赶紧插科打诨的，把李老爷子拉到一旁，似乎在劝说他。
经过这么一着，冯胖子却是更加的放心了。
要是顾怀安真有问题，哪里会把嫌疑对象往外推啊！
路小乔和范存仁也假意在另一边劝着顾怀安。
过了一会儿，似乎把李老爷子劝好了。
但是因为刚刚李老爷子丢了面子，也不过来了，在远远的看着，只是让冯胖子把东西拿过来给他们看——估计这东西应该一开始就在冯胖子手上。
把盒子打开，是一只明黄色的碗。
顾怀安反射性的认真看过去。
路小乔和范存仁也一样。
这是一只清雍正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里里外外的明黄色。
清宫里，对于每一个等级能够使用的东西是有严格的划分的。
像这样的里里外外都是明黄色的碗，只会皇帝、皇后还有太后才有可能用到。
因着李老爷子不肯过来，东西的来历就靠冯胖子转述。说白了，就是靠他一张嘴编！
“这李老爷子祖上在清宫里当过侍卫。当初陪着西太后跑的时候，负责护卫珍宝。”
“后来眼见着西太后没什么指望了，就和几个兄弟伙同着，押着一箱子的东西偷偷转移了不少。”
“再后来跑了出来，几个兄弟就把东西给分了，到李老爷子祖辈那里，就得了一些珠宝还有这个西太后用过的碗！”
顾怀安敲击了几下桌子，忽然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让你帮忙看看我这弟弟妹妹要准备的寿礼，你准备了吗？”
冯胖子先是一愣，单随即又笑了，“当然准备好了，我这就吧东西拿出来！”
看来这位大主顾虽然心动了，但还是有一些疑虑，所以才转移话题来考虑考虑。
路小乔一直在看着这个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
这显然又是朱大先生的手笔。
但是很奇怪。
相比于前几次，他的手艺一次次的进步，一次次的越来越难以发现。
这一回的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不仅路小乔看出来了，顾怀安也很快看出来了。范存仁虽然没有发现具体的问题，但也敏感的发现了不对。
碗外壁上的梅花，该是五瓣梅花。但是其中有一朵，却画了六个花瓣！
这不是故意画出来让人发现的嘛！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顾怀安当机立断，发送了行动的讯号。
于是，在冯胖子端着几样古玩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几个人无缘无故的冲进了他的会客厅，而后一举把他和旁边的李老爷子抓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冯胖子还想挣扎。
其中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现在怀疑你与一个古玩诈骗团伙有关系，请和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路小乔拆下了自己包包里安的微型摄像头，把东西交给了警方。
而顾怀安则正在跟警方指明，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到底哪里看出有问题。
看到这里，冯胖子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栽了。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顾怀安，“你给我等着！”
冯胖子和“李老爷子”被抓住了，路易也被抓住了，但是真正的造假者，那位神秘的朱先生却在警察来之前，跑了。
这也证明了之前的猜测。
这个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上面的痕迹，是他故意做出来让他们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