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烧烤
二师伯贺崇远的家离琉璃厂不远, 路小乔他们走着过去也才十五分钟就到了。
那是一栋普通的居民楼，二师伯家在三楼。
别看这儿居民楼普通, 就这地段，在京城的价格就不一般了。
二师伯知道他们要来，门早就开着了。
路小乔他们跟着姜潮生进屋，就看见二师伯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们了。
二师伯早年和妻子和平分手离婚了，现在和儿子贺子祥一起住。这会儿二师伯的小徒弟莫妤也在。
贺崇远正喝茶呢, 一看到姜潮生进屋就笑了, 手指指着他一点一点的，“老姜啊, 要我怎么说说你啊！这半路拦人的习惯，怎么就改不掉呢！”
话语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路小乔几个在旁边一听这话, 可以说是恍然大悟——看来这姜大叔已经不止一次做过这样的事儿了！难怪一点儿也不尴尬, 还有点驾轻就熟。
贺崇远看到路小乔他们眼里明显的好奇，就帮着解释了两句，“这老姜就是这么一个性格，看到好东西就走不动道了！当年我俩就是这么认识的。”
“师父师父，说说呗！具体什么情况？”莫妤很想听听长辈的八卦。
贺崇远也不在意, 就把当年的事情说了。
那是他还年轻的时候。
某天, 他在潘家园捡漏得了一个雍正粉彩缠枝莲纹花鸟尊。
回去的路上正高兴呢，半路杀不来一个人就把他给拦住了。
贺崇远一看, 不认识啊！
没想到这人凑上来腆着脸说想要看看他手里的瓷器。
贺崇远当然是不可能同意的了, 一口拒绝之后立马就要走。
姜潮生当时也不继续拦着, 就跟着他一路走。
这一路跟一路走的, 就到了贺崇远师父郑老的宅子门口。
贺崇远当时还想着，这人有毛病，跟了自己一路，现在总算不会继续跟着他了吧？
没想到他抬脚往里走，后面的姜潮生居然跟着抬脚往里走，这是要跟他一起进去了？！
这下贺崇远可不能忍了，“哎哎哎！你这人干什么呢？！私闯民宅啊？！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东西不会给你看的，都跟了我一路了你不怕我报警啊！”
姜潮生这人看着老实，其实蔫坏。
他跟着贺崇远一到这里，看到这房子，就知道这是谁家了——那个时候姜潮生已经在京城博物馆工作了，和郑老这个老前辈自然是认识的呀！
他看到贺崇远真的要发火了，才慢吞吞的指着门口，“我是来拜访郑老的。”
说完，就越过贺崇远往里走了。
留下贺崇远站在门口半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最终贺崇远捡漏得来的乾隆粉彩花鸟尊还是给姜潮生看了——人家和自己师父是认识的，师父还坐在那儿看着呢，哪儿能不拿出来呀！
不仅看了，还给借走了！
借给他整整两个月才还回来。
自此，两人算是“正式”认识了。
……
姜潮生是个纯粹的人。
他喜欢瓷器，看到好的瓷器就非要借到手上仔细看过，最好拿回家仔仔细细从头到尾鉴定一遍。
第一次见面经过郑老的调和之后，两人勉强算是认识，姜潮生就三天两头上门拜访。
主要是姜潮生从郑老那里知道，他这个二徒弟手里藏了不少好瓷器。姜潮生这个爱研究瓷器的哪里还忍得住啊！
当然，姜潮生也不是那种只会借的人。
贺崇远把瓷器借给他之后，两人就是朋友，后来姜潮生遇到什么稀有的瓷器，都会专门找贺崇远来一起欣赏。
“他这人没什么坏心，只是一看到瓷器，特别是稀有的瓷器，容易“走火入魔”，当街拦人。”贺崇远末了总结了一句。
被曝光了年轻时候的种种不靠谱事件姜教授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我这习惯也得看人啊！你也不看看这三个小年轻手里带了什么东西，我能不拦着嘛！”
这话，就又把众人的关注点引到路小乔三人，特别是路小乔塞进包里的官窑笔洗上了。
莫妤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路小乔，“小乔师妹，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给我们见识一下啊！”
其实范存仁和封景也不太清楚路小乔究竟买了什么瓷器。毕竟路小乔比他们先出去，出去之后就把东西都塞进了随身的包里。
当时问起，路小乔也只是含糊的说买到了好东西，回去再告诉他们。
范存仁和封景当时就明白了，这是捡大漏了！
要是没有姜潮生的横插一脚，他们仨估计已经在路小乔的四合院里了。
在姜潮生等人殷切的目光下。
路小乔把东西从包里拿出来，摆在桌上。
“我——擦擦擦擦擦！”
莫妤凑过去紧紧的盯着放在桌上的这么一只不显山不露水、表面还有很多灰尘没擦干净的笔洗。
“小师妹你简直是超神啦！那里得来的好东西？！”
她还想凑上去摸一摸，被后面自己的亲师兄揪住了后脑勺上的小啾啾，“边儿去！这玩意儿碰坏了你可就倾家荡产了！”
“啊——痛痛痛！师父你看看，师兄欺负我！”莫妤毫不犹豫的告状。
可惜，平时偏向自己并且绝对会给自己亲儿子一个脑瓜的师父这会儿没工夫参与他们是师兄妹之间的眉眼官司了。
贺崇远和姜潮生同步的摸出口袋里放着的放大镜，就开始鉴定了。
路小乔是早就知道这件东西的价值的。
在1989年苏富比香港秋季拍卖会上，一件直径为11厘米的南宋官窑葵瓣洗以2500万元港币成交，创了当时花国瓷器拍卖之最。
眼前的官窑笔洗，呈现莲花瓣形状，其造型、工艺，绝对不比当时的那件葵瓣洗差！
在物价飞涨的今天，它的价值……可想而知！
算起来，宋代五大名窑，路小乔手上已经有了三个了！
要是能集齐宋代五大名窑，加上她的三十六枚古泉五十珍，撑起一个小型博物馆都绰绰有余！
不过路小乔本人还是比较喜欢暗地里收藏宝贝，这样也比较安全。
***
这件官窑瓷器已经被二师伯还有姜潮生姜教授两个人彻底霸占了。
两人看的仔细，听莫妤在问路小乔他们到京城这几天在干什么，居然还嫌弃他们吵，把他们赶到外面玩儿去！
这回路小乔倒是不太担心。
东西有二师伯看着，而且她在来的路上干脆就直接把事情短信告诉了师父，想来二师伯也跟师父通过电话了。
一行年轻人都被推到门外，莫妤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好像被关在门外的小猫一样狠狠的抓了一下门板，莫妤叹了一口气，“咱们……现在怎么办？”
路小乔摸了摸肚子，逛了一天了她早就饿了，“吃饭去吧？”
“你们还没吃饭呀？”莫妤道，“那行，咱们这儿附近有个夜市，那边的烧烤，啧啧！那叫一个赞！我带你们去尝尝？”
吃烧烤，是一个接地气的选择了。
好在路小乔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吃这个不吃那个的臭毛病，干脆利落的就同意了。
夜市离得不远，就穿过两条街，路小乔他们直接走过去。
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吃烧烤正是时候。
找到莫妤说的那家滋味绝佳的烧烤摊子，已经坐着不少客人。
莫妤坐下之后直接找人点的菜，“阿宁，帮我来点菜！”
“来啦！”一个清亮的声音答应着。
路小乔看过去，哟！小帅哥啊！
这个烧烤摊上的服务员小哥端是一副好相貌！穿的是最廉价的T恤衫牛仔裤，头发也乱糟糟的。但是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是有一种痞帅痞帅的感觉。
——路小乔严重怀疑莫妤师姐是带他们来吃烧烤的还是来看小帅哥的。
这桌点完了，小帅哥对着莫妤道，“莫妤姐你们先等等，我一会儿就给你们送来。”
而后就迅速到了另一桌帮着点菜，小小年纪已经习惯于这样的忙碌。
莫妤道，“这家烧烤摊是阿宁的妈妈开的，我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就经常来吃。”
“梅姐人很好，又一次我和几个朋友出来吃饭半路发现钱包被偷了，也没怪我们，说留个电话号码改天来还就行——也不怕被骗。”
后来莫妤第二天来就还了钱，之后隔一段时间就过来吃一顿烧烤。
这个摊主梅姐的运气不大好。
老公欠债跑路了，留着他们孤儿寡母的三天两头的被追债。
梅姐手艺还不错，开一个烧烤摊子，一点一点的还钱。还得负担儿子的学习和生活费用。
莫妤到这里来吃，不仅是因为味道不错，更多的是想给他们多一点生意，多赚点钱。
幸好，烧烤的味道是真的不错。
烤鱼、烤土豆片、烤鸡翅、羊肉串、烤鱿鱼、腰子……路小乔他们吃的满嘴流油。
等到感觉到肚子饱的都有点撑的时候，一看，旁边已经累积了一大摞的竹签子了。
这会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但是因为太饱了就不太想动弹。
路小乔拿着一串烤土豆片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和莫妤他们聊着天。
这时候不免就提到了路小乔捡漏得到的那个官窑莲瓣笔洗上，莫妤感兴趣的很，问是在哪儿捡漏的。
说起这个，范存仁就来了精神，“要说也真是碰巧！琉璃厂那边的那家意珍阁，我和小师妹前一段时间就来过一会，正好看见了店铺老板被人给捅了一刀。”
“哟！”莫妤被吓了一跳，“然、然后呢？老板……那个啥了？”
范存仁一开始还没懂“那个啥”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摆了摆手。
“什么呀，人没事儿！就是再也不敢在这行干下去了，就清仓处理了店里的存货。”
“这不，我们三个其实都捡漏了。只不过小师妹的运气一直比较好，总是能迅速的找到好东西。”
莫妤一听直道，“可惜了！早知道也去凑凑热闹了！”
二十块钱一件东西，那真的是清仓大甩卖了！等明天，估计意珍阁里也不剩什么东西了。
聊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一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路小乔他们也准备回去了。
这个时候。
就看见两个壮汉，慢吞吞的就走到一直在摊位上忙着烤串的梅姐的面前。
“先找个位置坐下稍微等一等啊，可以先点单，我这儿马上就好了！”梅姐忙的头也不抬。
“李梅，连我们俩你都不认得了？”其中一个壮汉说道。
熟悉的声音让李梅烤羊肉串的手抖了抖。
她抬眼看了来人，而后喊了一声儿子，“小宁，这些烤好了，你去端给那边桌上的客人。”
小少年在看见两个壮汉的时候已经第一时间跑到妈妈的身边，瞪着这两个人，想要凭借自己的小身板保护妈妈。
却不想被推了一把，李梅喊道，“快去送烤串！客人都等急了！妈妈这边没事儿，你放心！”
小少年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把烤串送了，又跑了回来。
“这个月的三万块钱……该还了吧？”壮汉的声音不带任何火气。
李梅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沉稳的点了点头，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三万块钱——谁能想到啊，一个开烤串店的老板娘随身的跨包里，塞了那么一大叠的钱。
另一个壮汉接过钱之后点了点，齐了。
“行了，这个月的钱你还清了，咱们下个月再来！”壮汉也不多话，拿了钱就走人。
这些人其实也不算是高利贷，还有点人性。
李梅的老公借了一大笔钱跑了，虽说要李梅这个做老婆的还钱，但是他们只求财不要命。
按照比银行贷款稍微高一点的利息算，让李梅还钱。并且没有让她一下子就还，分期付款他们也接受。
只要按期还钱，这些人也没必要来弄你。要是死赖着不肯还……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梅刚开始也闹过，说要和丈夫离婚，这钱让他们谁借的谁还。等到看到家门口泼了红油漆，快递收到死掉的老鼠之后，李梅就认命了。
她靠着手艺开了个烧烤摊子，没想到生意很好。每个月还三万。剩下的钱够他们母子俩勉勉强强的过日子。
李梅有了一点希望，每次把血汗钱交过去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很快，很快就可以还完了。
两个壮汉走了之后，李梅腿一软，差点就要摔倒了，扶了一把旁边的儿子才站稳。
夜市上的客人来来往往的，压根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或者说即使发现了，也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莫妤刚刚倒是想冲上去，被师兄贺文聪拉住了，等到人走了才松开手。
这会儿被松开了，莫妤赶紧跑过去问了一句，“梅姐，你还好吧？”
看到是熟客，梅姐赶紧露出一个笑，“我没事，小妤，你们刚刚吃的还好吧？”
压根没提刚刚的半点儿，就是不想莫妤参与进来了。
莫妤抿了抿嘴，也没再问。
“烤鸡翅特别嫩，梅姐家的烧烤一如既往的好吃！那梅姐，我们今天吃完了，就先走了？”
“好好好，下次再来啊！”梅姐笑着和他们告别，笑容不带刚刚的一丝害怕。
……
等到路小乔他们回到贺家的时候。
贺崇远和姜潮生还在研究着官窑莲瓣笔洗。
就跟看不够似的。
这情况路小乔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按路小乔的意愿，看都看了，现在总该把东西还给自己了吧？
但姜潮生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那意思明显是还没看够。
想想也是，一只雍正粉彩花鸟尊都借了两个月的人，看几个小时怎么够呢？！
二师伯也有些不好意思，“小乔，这、这东西能不能让二师伯再研究研究？”
路小乔思考着，笔洗放在姜潮生手里，或者放在二师伯这里，都没法让路小乔彻底放心。
那么，谁那里最安全呢？
路小乔眼睛转了转，“这样，明天我去拜访师公，把这个暂时寄存在师公手里，二师伯和姜叔想要看，就去找我师公。”
像师公这样的大收藏家绝对有自己的藏宝库！交给师公来保管自己的官窑莲瓣笔洗不仅安全，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路小乔深信师公绝对能补偿自己这个徒孙一个更贵重的古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