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 148 章
三夫人是来找乔柔拿主意的, 她也觉得程大少不是好人选, 但没奈何，三老爷觉得人不错。再者，三老爷说的也有道理，这事儿不能继续往下拖了。
先不说贵妃娘娘对侯府的态度，也不说皇上对侯府的看法。只说刘大姑娘本人，守不住的美貌，只能是祸根, 从不是什么福气。
拖的时间长了，对刘大姑娘来说, 也是一件儿会损名声的事情, 外面定会有人说刘大姑娘攀龙附凤, 想嫁高枝之类的话。再者, 她这美貌的名声已经传出来了, 早晚会有人上门来给侯府施压的, 到时候要是来的是个连程大少都不如的人呢？再比如说，有心思不正的, 压不过侯府就想歪招的了呢？
女孩子嘛，本身就比男人活的艰难些，一旦落水被人救了, 一旦洗澡的时候被人闯进去看了，一旦贴身的东西被人给弄到手了, 一旦……一旦的事情多了, 那女孩子想要活着, 除了从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刘家也没打算让闺女青灯古佛一辈子。
乔柔皱眉叹气：“办法也不是没有的，一个就是找神佛方面的借口，请了明心真人，或者别的得道高僧，给刘大姑娘算命，就说八字硬，天生不能过早嫁人，或者说命里需要什么样的相公，不能给人做妾什么的，当然，这种话呢，信的人有，不信的人也有。再者，将来若是遇见合适的，却正好和今儿这番话说反了，那就是耽误姻缘了。”
“所以这办法不算是顶好的，那另外的法子就是刘姑娘出去避避祸，等程大少这边成亲了，等京城里少了议论声……”
乔柔话没说完，刘大姑娘自己问道：“夫人，姑姑，这事儿，我有点儿自己的想法。”
三夫人皱眉：“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想法？我今儿能带你过来，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们并非是不想帮你，也不是嫌弃你，只想你心里没有嫌隙，但这婚姻大事儿，却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三夫人是和她堂兄一起长大的，家里受的一样的教育，在某些方面，和她堂兄的坚持几乎是一样的，女孩子家家，就不该很插手自己的婚姻大事儿。
但刘大姑娘看着软和腼腆，性子温和，却也有一股韧劲，只笑道：“姑姑，这人生大事儿，毕竟是和我后半辈子相关的，我若是一点儿都不知情，将来才是容易埋下祸根呢，这事儿啊，我是真有自己的想法的。”
三夫人想说什么，乔柔却是摆摆手，只看着刘大姑娘笑道：“你且说说你的想法，若是能行，亲戚一场，我总不会故意将你那火坑里面推的。”
“我觉得这门亲事能行。”刘大姑娘笑着说道，一句话就炸的三夫人想要跳起来了，乔柔眼明手快，将人按住，继续对刘大姑娘笑道：“原因呢？你且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你们觉得程大少不好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心里有人，一个是被贵妃娘娘保护的太好，以至于性子有些天真，甚至过于胆大妄为了。”
刘大姑娘说道，乔柔仔细在心里想了想，点头：“确实是这样，心里有人却没多少担当，又太过于看中儿女私情想不到男人该有的责任，仗着宠爱心生骄纵，做事儿顾头不顾尾。”
这么算下来，比刘大姑娘说的那两点还要再多两点了。
刘大姑娘接着笑道：“但是这些个毛病，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大毛病，至少他没有罔顾人命，没有谋夺别人家的东西，也没有好色到什么女人都要沾沾碰碰。可以说，纨绔子该有的，他全没有。”
“他太过于看重一个女人，你们觉得是儿女私情，我倒是觉得，他有情有义，至少他愿意为了这女人去求贵妃娘娘给这女人赏赐一个出身。”
“你们觉得他没有担当，但是他喜欢这宫女的时候，在贵妃娘娘不答应这事儿的时候，没有选择将这宫女抛弃，反而是想了办法去改变，去让贵妃娘娘满意。甚至走到最后，他还能拼一把，你们说他夜闯皇宫是没脑子，是被情爱蒙蔽了，是昏头了，但我觉得，他定然是知道有贵妃娘娘在，他不会出事儿，所以才会做出这种鲁莽事儿。”
“当然我意思并不是他做对了，他这样做，难免会连累贵妃娘娘。这其实只能说，他的鲁莽，还是有分寸的。”
刘大姑娘一条条的说道，最后才一抿唇，停顿了片刻，说到了最重要的点上：“至于他心里有人，日后会不会对我好，一来那宫女已经死了，再也不能出面做什么了，倒是我还活着，能一点点儿的影响他的感情。就算是影响不了，我也不奢求他的心，我现下求的，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各取所需，贵妃娘娘需要一个能让弟弟不犯糊涂的聪明娘子，刘大姑娘需要的是一个靠山。
情爱这种东西，程大少很看重，但刘大姑娘却觉得不是必要的。
“我倒是庆幸我现在还有美貌，至少，能让程大少改变态度。”刘大姑娘笑着说道，只要还有一线机会，将来成了亲，生了孩子，哪怕程大少还会另外心仪别的女人呢，但她只要坐稳了这个正妻的位置，就无所谓了。
人生在世，谁能十分圆满？这世上男人，不纳妾的有几个？迄今为止，她都没能见到一个不纳妾的，就是楚侯爷和侯夫人感情如此要好，楚侯爷的后院，不还有两个姨娘的吗？
哪怕现在楚侯爷不宠爱这两个姨娘了，但以前，楚侯爷就没宠爱过吗？
若是女人天天为这个计较，那这世上能活下去的女人，可就没几个了，说不定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了。有钱人有有钱人的去处，没钱的村汉，也会偷偷摸摸存上几个大钱，等得空的时候去找个便宜地方快活一回呢。
虽然她出门少，但不代表她知道的东西少。她爹就是个县令，那小小县城，也是有人生百态的。
“再者说了，能被我相貌迷住的，他又能对前面的心上人，有多深厚的感情？”刘大姑娘略带了几分讥讽的说道，男人嘛，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吗？
既然这感情并没有深厚到程大少会放弃日后的婚姻，那刘大姑娘就有信心在婚后让程大少能给她一个孩子。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只要有了孩子，她就算是站住脚了。
这长长的一番话说下来，乔柔和三夫人都惊呆了。一个是觉得这姑娘小小年纪，却如此通透，简直就是……妖孽一样，她乔柔还是活了两辈子才想明白这许多事情的，没想到人家一个小姑娘，十几岁，人生中也没什么大波澜，居然也能想的如此通透。一个是震惊侄女儿的聪慧，又觉得这番话太有道理，被说服的太快，所以脑子懵掉了。
“你当真想好了？”良久，乔柔才问道。不等刘大姑娘回答，乔柔就摆摆手：“我先和你说明白，免得日后，你再来后悔。”
“程大少昨天虽然为你的相貌晃神了，但他在回过神，可能并不会想要占有美色，反而可能会出现自我厌弃的心思，到时候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会觉得你是心思叵测，是有目的的，是想勾引他的，到时候你别说是笼络他了，他不将你折磨死都算是仁慈了。”
这话其实很不应该和个没成亲的小姑娘说的，但乔柔现下并没有觉得刘大姑娘会听不懂。
有些男人，越是愧疚，他越是会去补偿，可有些男人，越是愧疚，反而越是想要抹平这事儿。当然，也不仅限于男人，女人也有如此的。
程大少真看上了刘大姑娘，他可能会觉得对那小宫女愧疚。他若是想要补偿，那就会冷落刘大姑娘。他若是想要抹平这事儿，同样也会选择漠视刘大姑娘。更悲催一点儿的，他若是觉得刘大姑娘也是罪魁祸首，他甚至会通过折磨刘大姑娘，来给那小宫女赔罪。
三选一，谁也不知道程大公子会选择什么。
“就算他是个正常人，日后会忘记那小宫女，只一心一意的和你过日子，但你也该明白，你的出身，在他眼里，在他心里，可能就是一根刺。这根刺，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将人给扎破，到时候你会是个什么境遇？”
“贵妃娘娘可能前面会帮助你，但日后呢？你若是没笼络住程大少，她会不会觉得是你没用？你若是笼络住了程大少，她会不会觉得你太霸道？然后另外给程大少赏赐别的美人儿？”
“相貌这种东西，你现在是将它当成武器，那是因为你拥有这武器，你还年轻，十四五，不用胭脂水粉也是这世上最好的颜色，可等你二十四五呢？三十四五呢？到时候你还能有这样相貌吗？若是没有，你到时候也没笼络住程大少呢？”
乔柔一个个问题问出来，刘大姑娘先是脸色有些发白，但沉默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郑重起身给乔柔行礼：“多谢夫人的提点，可我还是觉得，不去试一试，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不能行呢？这天上，本来就没有凭空掉馅饼的，我既然想要谋求一样东西，那不付出代价，就是连边儿都摸不着的。付出代价了，说不定才会有抓住的机会。”
“我想好了，我觉得，这门亲事，能行。”刘大姑娘神色坚定。
“你回去再想……”乔柔说道，刘大姑娘摇头：“不用再想了，我很明白我要的是什么，说句让夫人笑话的，若是没有程大少，我日后的婚姻，也不一定能有更圆满的。”
其实于她来说，程大少才是救命的一根稻草。对程大少来说，她却不是缺了不行的。毕竟明年就要选秀了，到时候，总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会来到京城。
她急需一个靠山，程大少却不是非得立刻走出情伤的。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递牌子进宫。”乔柔见她认真坚定，又想到楚侯爷的态度，再想想宫里贵妃娘娘三番四次的召见，就立马做了决定——既然已经想好了，那就赶紧去做，免得再发生什么变数，到时候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再给你一炷香时间，若是反悔，正好我不用进宫。”乔柔给刘大姑娘留下这句话，就转身去内室梳妆打扮了，三夫人有些着急：“咱们要不然……”
“姑姑，我是真的觉得这门亲事好。”刘大姑娘点头，面上带了几分笑容：“往好处想，程大少他，至少不喝花酒不赌博不捧戏子不玩儿古董不欺男霸女不草菅人命，对不对？”
再想一想她在老家的时候，那想要求娶她的那户人家公子，没成亲呢家里就五个姨娘了，往日里最喜欢喝酒，十□□的年纪，就一脸青白，眼下发黑，明摆着活不久嘛。看上什么了，就直接强夺，否则她怎么会来京城避难？
那样的，才是不可忍受的。程大少爷这样的，在她看来，那些都不算是毛病和缺点。
等乔柔梳妆好，刘大姑娘再次肯定的点头：“我愿意这门亲事，若是程大少到时候面上过不去，也可说是我对他一见钟情。”
说起来，程大少那相貌，也是很不错的。
乔柔忍不住笑，刘大姑娘愿意，这事儿在她心里就总算是不那么沉甸甸了。
贵妃娘娘正在浇花，见乔柔进来，原本带着几分轻愁的面上就换了笑容：“怎么这会儿进宫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臣妇厚着脸皮，想求娘娘一个恩典。”乔柔也有些尴尬，以前总是她自己推三阻四的，可现在，还得亲自将这话给绕回来，实在是，太打脸了。
哎，要是换个要脸面的，怕是根本不会进宫来的。那刘大姑娘日后若是不感恩，她可就呕死了。
“不知道程大少爷，可否说了亲了？”乔柔小心翼翼的问道，贵妃娘娘闻弦知意，眼神就亮了几分：“尚未，因着他年纪小，爱胡闹，这亲事，还真有几分艰难。”
这满京城，谁家敢要一个性子上来就夜闯皇宫的女婿啊，又不是不要性命了。
就算有贵妃娘娘在，有大皇子在，但……观望一下什么的还是有必要的。这事情才出了没两天，不介意这事儿的人家，也还在等呢。
其实这会儿贵妃也并不是非刘大姑娘不可了，毕竟那小宫女已经死了，没了心腹大患，贵妃娘娘大可以慢慢给弟弟挑选更好的人。
但贵妃娘娘就是太小心翼翼了，生怕因为这事儿，让程大少心里对她生了隔阂，所以，若能有个貌美的让程大少开心一下，贵妃娘娘觉得还是很划算的。
至少，刘姑娘这品性，贵妃娘娘还是很认可的。
出身这种东西，她倒是不太在意。她程侧妃，当初的程家，不也是个小官宦人家吗？甚至到后来，她程侧妃还是罪臣之后呢。
“那也是巧了，我们府上有个姑娘，姓刘……”乔柔也笑，脸皮厚着当以前的事情没发生过，大大的将刘姑娘给夸赞了一番：“那相貌，到了普通人家，倒是埋没了，正好程大少年少有为，相貌英俊，说起来，也是昨儿程大少去了我们侯府一趟，我这才生出了这样的心思的。”
乔柔半真半假的说道，又夸赞程大少：“心底单纯直白，为人重感情，若非是我亲女实在是年幼，我都想要程大少做我女婿了。”
夸的贵妃娘娘也是心花怒放，恨不能立马将亲事给定下来，但又顾忌弟弟的意思，就只在言语上和乔柔说定了。
乔柔原以为就算是贵妃娘娘应了，这事儿也得好一段时间才能办下来的。毕竟，程大少那里是暂且不会同意的，但是没想到，不到五天，皇上就下了圣旨，给程大少和刘大姑娘的赐婚圣旨。
程大少本来是得了外放的，后来因为要找那小宫女，就夜闯了皇宫，随后就是两个人被抓到大理寺，一个死了，一个被放出来了。
放出来之后，程大少也没得到皇上再给差事的消息。他原以为这差事就黄了，谁也没想到忽然就来了一道赐婚的圣旨，随着赐婚的圣旨，就是放外任的圣旨了。
大约贵妃娘娘是怕夜长梦多，赐婚的圣旨上，甚至连成亲的日子都给定下来了，距离如今，不足半月。外放的圣旨上，则是让程大少成亲三天之后，立马带妻子出发。
这事儿弄的，就十分紧迫了。
乔柔是让人时刻注意程大少那边的动静的。
听说程大少接到赐婚的圣旨之后大发雷霆，带着圣旨进宫找了贵妃娘娘。听说程大少和贵妃娘娘吵了一架。听说程大少回来之后让管家不许布置成亲的东西。听说程大少自己去买了酒水，偷偷摸摸的去乱葬岗上坟去了。听说程大少在坟地哭了一整夜，凌晨才回城的。
这些个事情，乔柔都没让人瞒着刘大姑娘，既然她选择了这么一条路，她就应该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越是将自己的处境看的明白了，才越是会找到最合适的应对方法。
要不然，她一直误会程大少会因为她的容貌对她多有忍让，这才会坏事儿。
“你若是后悔……”乔柔看着刘大姑娘的眼神带了几分黯然，就忍不住开口，但顿了顿，后半句她始终没说出来，她不是刘大姑娘的亲娘，这婚事也不是她促成的，她最应该考虑的该是侯府才对。
“并没有后悔，只是觉得，自己没有早些遇见这样的人。”刘大姑娘笑道：“我觉得，程大少是块璞玉。”
乔柔是不太明白的，一边对别的女人深情，一边又为别的女人的容貌晃神，怎么就是璞玉了呢？
现下的小姑娘，想法实在是太诡异了，她这个上了年纪的，实在是理解不了。
或许，是看见了程大少的深情，自以为能拯救？还是说，真觉得程大少单纯好哄？璞玉不璞玉的，乔柔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但她认同刘大姑娘的那句话——天下男人，不都一个样吗？嫁谁不是嫁？程大少这样的，比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已经好很多了。
乔柔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反正圣旨都已经下来了，除非是程大少那边坚决不成亲，否则，侯府这边就必须准备起来了。哦，也不是侯府准备，是三夫人开始准备起来了。
三老爷已经开始上任，他得了自己想要的差事，提前带着儿子去赴任了。三夫人则是留下来，先将刘大姑娘的事情给办了，然后再将茶馆的事情给处理一下，等明年了，连闺女的婚事也说定了，才会再去和三老爷团聚。
老夫老妻，也没有离不得对方的说法。
刘夫人当初留下有银子，嫁妆这段时间也断断续续的送过来一些了。赐婚的圣旨一下来，三夫人就立马让人送了信，剩下的嫁妆，也跟着被带回来。
但到底是嫁的皇亲国戚，三夫人这边多少是给些添妆的。乔柔这边顺着给了两副头面。
到了成亲的日子，程大少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愿意，也还是按照吉时过来了。聘礼前三天就送了过来，是程侧妃准备的，不算薄不算厚，和刘大姑娘的嫁妆正匹配。
这大约是贵妃娘娘的一番好意，为了让刘大姑娘的嫁妆看起来不那么寒碜。
整个成亲的过程中，程大少都是绷着脸，没有半点儿喜色的。但他身边的人，却是努力将喜庆的氛围给撑起来了，这些人，大约也是贵妃娘娘找来的。
反正忙忙活活大半天，侯府是将刘大姑娘给送出门了，程大少高兴不高兴的，侯府也不关注。他就算不高兴，还能在成亲当天将刘大姑娘给打一顿吗？
乔柔瞬间惊了一下，赶紧找楚侯爷：“要不然，明天还是让徐大夫上门去看看？”
楚侯爷是哭笑不得：“你以为程大少是那种乡野村夫，心里不顺就打媳妇儿孩子出气？程大少到底也是贵妃娘娘亲自教导出来的，就算是骄纵天真，可也不会对女人动手。”
乔柔呵呵冷笑了两声，有些人啊，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内里藏着什么肮脏呢。
但人家新婚她就让大夫过去，也实在是不合理。她也只好按捺住了这心思，只等着刘大姑娘三日回门了。
乔柔其实还是有点儿发愁的——就算是程大少对刘大姑娘动手了，她又能如何呢？嗯，要不然，送刘大姑娘几个能教导她功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