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或许是那铺天盖地盛放的百花给了太大的震撼,古里炎真到了深夜都还没睡着。他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就自动浮现在遍地绽放的花朵中微笑的精灵,夜风卷起柔嫩的花瓣,散开馥郁的花香,如萤火虫般在夜幕中浮动的光点围绕着银发精灵发出微光,而那银发的精灵则是深沉夜幕下最大的光源,她微笑着伸开手,像是要拥抱这个世界一般温柔纯粹。
翻来覆去的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古里炎真开始望着客房的天花板发呆。他太过清醒,以至于察觉到门外走廊上有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时迅速地就反应过来。
薄野翎因为第一次施展出那么大范围的精灵魔法而在晚餐前就忍不住累得睡了过去,然后睡到半夜饿得慌的小姑娘又不好叫醒睡得正熟的泽田奈奈,就只有自己抱着枕头下楼去找吃的了。
走廊里有些暗,月色并不明了。薄野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抱着柔软的枕头正准备拐到楼梯间下楼,就看见之前泽田奈奈为她准备但她从没住过的房间门打开,一个有着酒红色短发的青年握着门把似乎正准备出来。
下意识地对视间,两个人都一愣。
薄野翎迟钝地看了一会儿古里炎真,才意识到这个人是今天哥哥带回来的朋友“你是哥哥的朋友?”她小声询问,微微歪了歪头,银发随着她的动作映着轻微的月色流泻出动人的光。
“嗯,是。”目光像被粘滞住了一般的古里炎真不太自然地点点头,才想起这应该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邂逅,不由先开口道“我叫古里炎真。”
听到对方开始自我介绍,薄野翎也下意识地回到“我是翎。”
于是三更半夜在黑漆漆的走廊里莫名其妙就开始自我介绍的两个人又安静下来,气氛尴尬。薄野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着眼前气质温润的青年并没有要回房继续睡觉或者去上个厕所的意思,想了一会儿还是小声猜测道“你也饿了吗?”
对方好歹是客人,薄野翎觉得自己应该做好一个主人家的本分“要和我一起去找吃的吗?”
古里炎真的目光还胶着在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干净剔透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徒然听见薄野翎的问话,软绵绵的话落进了心底,分析语言的神经也像被清越的声音侵染过了一样沉迷着不肯运作,于是完全没反应过来薄野翎说了什么的古里炎真就在对方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最后在几分钟后和薄野翎一起蹲在了厨房的冰箱下面。
“来,给你。”薄野翎在冰箱里翻找出晚餐的小甜饼,然后递给古里炎真。她皮肤白皙,在冰箱顶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白净动人,弯唇一笑就轻易在人心中挑起波澜。
被薄野翎递过来的饼因为被冰镇过显得有些冰冷干硬,看着薄野翎张嘴就想把饼往嘴里放,古里炎真急忙叫道“这是冷的,阿翎,吃了会肚子疼的。”第一次叫阿翎的名字,他显得有些羞涩的笨拙。
看着薄野翎没有继续咬下去,一双眼睛望着他,古里炎真接着建议“用微波炉热一下吧。”
薄野翎看了看手里的小甜饼,然后点点头“好。”
古里炎真把小甜饼放进旁边的微波炉,调好时间后才转身看向薄野翎“阿翎,你怎么没穿鞋?”之前在黑漆漆的走廊还没发现,现在被冰箱顶光一照,古里炎真才发现薄野翎赤足踩在地上。
薄野翎低头看自己白嫩的脚,抱着枕头笑了笑“忘记了。”她把小半张脸躲进枕头里,笑得眉眼弯弯“我不喜欢穿鞋。”
古里炎真本就不善谈,小时候起就是十分阴郁的样子,即使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的boss,却也是不善于沟通。他沉默地看着薄野翎的脚,像这样看着就能看出一双鞋来一样,嘴唇动了动,也只是说了一句“会感冒的。”
“唔……”薄野翎睁着眼睛望着古里炎真的眼睛,之前古里炎真背对着冰箱的光时她还没看清,此刻正面迎光,她一下子就发现了对方酒红的眼眸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炎真,你蹲下来。”
她好奇地扯了扯古里炎真的衣摆要他蹲下,被那么亲近地叫了名字的青年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羞赧起来,听话地半跪在了地上。
“炎真,你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薄野翎凑近了脑袋直面观察古里炎真的眼睛,暧昧的距离连呼吸都缠绕起来。薄野翎的蔚蓝眸子清净纯澈,只好奇着古里炎真眼睛里的图案,甚至都没察觉对方因为她的靠近而瞳孔微缩,视线都热切了起来。
“是吗?”察觉到声音过于低哑,古里炎真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是什么?”
有着一双酒红色眼眸的青年,年少时的阴郁逐渐蜕变成处变不惊的从容。明明发色和眸色都是那么热烈的色彩,他却内敛而缄默,连说话的声音都斯条慢理,浅淡又平和。他半跪在厨房的地板上,温柔注视着眼前人的眼神恍惚晕出一壶温醇的红酒,望之欲醉。
“嗯,不认识的图案,不过很好看。”薄野翎看着古里炎真眼睛里那道四芒星,正想继续观察,却听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小甜饼已然热好。
“啊,小甜饼!”薄野翎迅速放弃观察朝微波炉扑过去,双眼亮晶晶地从微波炉里取出盘子上的小甜饼,并回头朝有些小失落的古里炎真叫道“炎真,快来吃饼。”
厨房的地太凉,薄野翎又没穿鞋,于是两个人又移到餐桌上去吃,开了头顶的一盏小灯。
古里炎真手里拿着薄野翎递过来的小甜饼心不在焉地吃着,眼睛却望着薄野翎低着脑袋吃东西的样子,银发姑娘微微低着头,浑然天成的美丽和空灵,侧脸的弧线漂亮到让人忍不住侧目,小甜饼的碎屑沾在那双白净的手上,又落了些在薄野翎怀里的枕头上。古里炎真忽然觉得薄野翎捧着甜饼吃的样子真像只松鼠。
或许是低着头吃小甜饼时总是往身前滑的长发太麻烦,薄野翎擦了擦手就把自己的头发别在了耳后,露出一只尖尖的精灵耳。古里炎真看着薄野翎白皙的耳朵,那奶白又弧度圆润得往上挑的耳朵一时又让他想起那个发出光芒的精灵。古里炎真静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阿翎很喜欢泽田阿姨?”
迅速将餐盘席卷一空的银发姑娘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闻言朝古里炎真一笑“嗯,我最喜欢妈妈了。”
古里炎真也跟着笑起来“为什么呢?”
薄野翎歪着脑袋像思考了一下“因为妈妈很温柔啊,做的东西又好吃,她还会给我讲睡前故事,买漂亮的裙子,还会带我出去玩。”薄野翎笑得眯起眼睛“她对我的朋友很友善,不舍得我帮她做家务,手指磨破了皮也会心疼好一会儿,总说着阿翎是该被宠爱的,还教阿翎怎么和别人相处。”
“这样啊。”古里炎真轻声附和,点点头,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薄野翎靠在椅背上,吃饱了的她没之前那么有精神了,反而开始饱暖思床铺,睡意袭来一阵困倦。她眼眸望着古里炎真,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能那么毫无芥蒂的接纳还是陌生人的阿翎,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阿翎看起来需要帮助就伸出援手的人,也许只有妈妈了吧。”
薄野翎越说越觉得困,打了个哈欠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我困了,要回去睡觉。”
屋里依旧黑黑的,薄野翎扶着楼梯扶手上楼,轻手轻脚地摸回主卧,然后钻进温暖的被褥里靠近泽田奈奈。熟睡中的女人被薄野翎的响动唤醒了些,模模糊糊地翻了个身抱住薄野翎“阿翎乖,好好睡觉。”
已经在泽田纲吉几人面前暴露了种族,薄野翎也不需要再在家里遮遮掩掩了,虽然想想好像并没有怎么遮掩过,但泽田奈奈总是可以按自己心意给薄野翎打理长发了。第二天一早,泽田纲吉下了楼就看见他妈妈坐在沙发上给薄野翎梳头发。
银发姑娘看起来还没睡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而泽田奈奈则细致地挑起薄野翎耳畔的两缕发丝,编好后温雅地绑在脑后,露出一对又小又尖的耳朵。
“阿纲早啊。”泽田奈奈回过头对泽田纲吉打招呼“早餐在餐桌上,快去吃吧,一会儿要凉了。”
“纲君。”起得也挺早的古里炎真坐在餐桌边跟泽田纲吉打招呼“早。”
几只小鸟叼着鲜花从窗口飞了进来,灵动地在桌上小弧度跳跃了几下之后就把嘴里的花放在了桌上。泽田奈奈刚好把天蓝色的发带绑好“今天的花也很漂亮哦。”她语带赞许地说着,拿起了桌上一朵开得正盛的蓝星花别在薄野翎头发上。
送花的小鸟飞到了薄野翎肩膀上,兴高采烈连蹦带跳地跃来跃去“谢谢。”薄野翎听着对方是怎么在河畔边发现这朵花然后在野狗的追赶下辛苦地赶回来的辛酸经历,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好厉害呢。”她亲昵地用手去摩擦了一下小鸟的鸟喙。
绑好了头发,泽田奈奈坐在了沙发上“一会儿妈妈要出门买点东西,阿翎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妈妈可以帮忙带回来。”
“妈妈回来的时候我就很高兴了,不需要带其他东西。”薄野翎说着,就被一只鸟衔住了一缕长发往外拉“不要着急啊,还好早呢。”她有些无奈地对小鸟说话,还是跟着走进了庭院。
“今天又要编花环吗?”薄野翎歪了歪脑袋“阿翎想玩别的东西啊。”
昨晚那些茂盛生长的花随着薄野翎睡过去后而消失,今早已看不见半点枝芽藤蔓。薄野翎坐在自己的秋千上荡来荡去。
「要出去看看吗?」
薄野翎鼓着脸回答“不行啦,阿翎会被看见的。”她遗憾地叹着气,又侧过脑袋问“树爷爷能看见外面吗?能看见多远的地方?”
「我也无法看到更远的地方,即使对比起精灵幼年期的你来说我非常年长了,可在树的领域,我还算比较年轻啊,要不然还是改口叫个哥哥吧?」
“可是你比妈妈还要活得久,我怎么能叫你哥哥呢?”薄野翎一脸认真地反驳,说着又有些丧气“树爷爷也看不见太远的地方啊。”
「没办法,过了青春期的我要再长高是件很困难的事啊。」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还能看见公园那边即将苏醒的樱花树。」
“樱树?”薄野翎懵懂地反问。
「嗯,最高大的那颗樱花树,在我还是棵小树的时候就存在了,每年春天都会绽放出非常美丽的樱花,我总是能看见她,不过她大概一直没有发现过我吧。」
“这句话好耳熟呢。”薄野翎眨了眨眼睛“啊,这不是上次和妈妈一起看的电视剧里的台词吗?男主角也说过类似的话……”薄野翎点着下巴想了想“啊,对了,男二君说这叫御姐控,树爷爷也是御姐控吗?”
「每当你这么天然地吐槽我的时候我就无比怀念当初那个话都说不好的阿翎。」
「精灵的学习速度真是可怕。」
薄野翎歪着脑袋笑了笑,十分天然又无辜的模样,还能隐隐看出几分泽田奈奈的影子“妈妈说春天已经到了哦,那么那颗最大的樱花树也要开了吧?”她在秋千上晃荡着,笑容动人“不介意的话,阿翎去帮你看看那颗樱花树吧。”
「阿翎不是怕被人看见吗?」
“阿翎会记得藏好的。”薄野翎停了下来,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树爷爷的心情一定已经放了好久了对吧,从看见那颗樱花树起,不去告诉她的话她永远不会知道啊。所以树爷爷去不了的话,阿翎替你去哦。”
「……」
风声吹过,树爷爷沉默了相当一会儿,半晌,才继续道「真的不考虑叫声哥哥吗?」
薄野翎的笑容依旧天真无邪“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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