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牧清喊完相公后就彻底晕了过去, 他的脸紧紧挨着陆玉锵的掌心,脸上潮红一片,摸着温热,陆玉锵即使气得再咬牙, 也舍不得把牧清一个人扔在这片地方, 最后还是任劳任怨地把他抱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一面想,越想越觉得憋屈, 觉得自己真他娘的惨,怎么就这么惨,惨到家了,他脸上乌云密布,头顶绿意葱葱, 步子又急又快, 心中想着事, 恨不得是一下子撞进墙壁里去,同归于尽好了。
他走了几步,黎光见他不管自己,也顾不得什么,急忙喊:“喂。”
“哦, 把你忘了。”陆玉锵走到他身边,屋内已经开了灯, 他背光而站, 衬得整个人都有些高大凛然, 陆玉锵蹲下来去看黎光身上的铁链, 说我想想办法。
他东扯西扯整了一圈,最后如法炮制,双手往两边用力,看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而黎光身上的链条应声而断,断得干脆利落,陆玉锵面无表情地凝了他一眼,问:“行了吗?”
按理来说陆玉锵一个普通人,同黎光这个法术高强的捉妖师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平日里见了也应该是矮上一截,但他现在单是气势便高了黎光不止一点,解决完铁链后,陆玉锵低头睥了他一眼,抱起牧清继续走。
走哪儿去,也就只能原地转转圈,哪儿都出不去,陆玉锵观察周围的环境,见房门被关得严实,四周墙壁密不透风,根本是找不到一丝缝隙,眼见着怀中牧清的情况愈加糟糕,他心中着急,抬腿便去踢那房门。
房门又是应声而落。
“卧槽?”陆玉锵立于轰炸开来的滚滚尘土中,整个人呆若木鸡,他再去看自己这双勤劳的劳动人民的双脚,怎么也没办法把它们跟刚才的佛山无影脚联系在一起,难不成是今天穿的这双破皮鞋有奇效,呸,当然没有什么可能。
背后的黎光已经见怪不怪,跟陆玉锵说:“先出去。”
他身上受了极重的伤,走起路来步子极端不稳,得扶着墙壁才能走路,后来陆玉锵便不由生了些恻隐之心,不知道想了什么,总之伸手搀了他一阵,之后才讪讪放下,颇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这是在瞎几儿闹腾。
不过他也算是明白了,黎光不是他最大的敌人,他最大的敌人是牧清口中的那个相公,不知道牧清这只妖怪以前在哪里混过社会,虽然整只妖看起来单纯如白纸,该学的不好好学,生理知识都要他来教,但是相公这个词倒是信手沾来,好像真有那个人一样,应该是有的吧,画画这种都出来了,该怎么解释。
陆玉锵心中烦躁,低头一看牧清白如胖馒头的脸,就想张口把他给吃下去,吞得一干二净的,什么都不给他留。
他有病吧,陆玉锵又被心中突如其来的残暴念头吓得不行,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对劲起来,跟个反派一样,还总暗中折磨着怎么把人吃干抹尽,可去他的,这要吃也不是那种吃,但吃了之后难收场,牧清估计是要闹的,也算了,慢慢来。
陆玉锵在心中胡乱地安慰自己,之后找到自己被收缴放在桌上的手机,给刘玄通打电话,说了些大致的情况,让他快点带人过来。
牧清和黎光被紧急送到了专门医院,说是专门医院,其实外表和普通医院无异,特意做了伪装,其中也接待普通人,不过由于医院规模下,来往病人并不多,医院给两人开了紧急通道,推着往病房跑。
黎光满身的伤虽然看着触目惊心,但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倒是牧清有些麻烦,古怪符篆带来的副作用远不止发烧来得简单--他那身妖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恢复。
医生就算见多识广,也表示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描述中那样的符篆咒语,查了资料后猜测,可能是东南那边传来的秘术,东南那头是典型的多国交界处,平日有些乱,鱼龙混住之地,信息流通量大,有这种东西也不稀奇。
陆玉锵暂时把这事放在旁边,他一边等着牧清醒来,一边又害怕牧清醒来,心中矛盾不安,他从小到大过得都是顺风顺水,就没吃过什么苦头受过什么挫折,栽在牧清身上是头一回,乍一知道自己头顶冒绿光,还真有些难以接受。
陆玉锵每天的日常便变成了,一边定点摇着牧清肩膀叫他快点醒,一边收敛了爆炸的情绪,亲自端水挤毛巾,细致地给他擦拭身体按摩肌肉,里里外外变得如同一个贤妻良夫。
这样过了几日,牧清终于醒了。
他醒来时天还刚亮,陆玉锵一直推着身上挤压的工作,哪儿都没去,白天就守着牧清发呆,晚上拉他小手趴他边上粗糙地睡,牧清刚醒来时手指一动,陆玉锵立即惊醒,听到他说渴,急忙站起来给他倒水。
递水时,陆玉锵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牧清的手心,激得对方身体猛烈一颤,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和他对视,陆玉锵便冲他挑眉,露出一个对着镜子练习良久的微笑,说:“早上好。”
牧清点头如捣蒜,却不敢再同陆玉锵对视,只是喃喃自语地说:“锵锵好。”然后飞速把脑袋移至一边,看着有些忐忑不安。
陆玉锵拉开凳子,慢条斯理地在他对面坐下,他面上云淡风轻,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实则心中早就炸开了锅,百来度的沸水冒着腾腾的热气,疑虑万千,对自己否定又质疑,暗道难不成是自己的魅力消失了。
他不甘心,但也只是笑了笑,也给自己倒了杯水,等待牧清先开口。
牧清试探地说:“那个......锵锵。”
“嗯?”陆玉锵翘腿,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副做作的成熟姿态。
“锵锵,我做了个梦。”
陆玉锵紧张地疯狂咽口水,妈的妈的妈的,他就知道牧清开口就是这种话,这也太开门见山,太刺激了些,有些让人受不住。
牧清深呼吸了一口,咽下一嘴水,再说:“锵锵,我做的梦很奇怪,我应该已经结婚了。”
这话太简单粗暴,陆玉锵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
“你说什么?”他的语气有些阴恻恻,变得沉重且深不见底,身子往前倾,屁股悬于凳面,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坐着。
可惜牧清还沉浸在梦中的场景难以自拔,他在梦里面看到了十分清晰的一切,看到一张男人的脸,生得比十五的月亮还要耀眼,穿着打扮皆是极品,一件黑袍外衣,衣摆绣了金边,袖口宽大,背手站于不远处,呷笑同他招手,说:“过来。”
牧清记得那个自己乖乖地跑过去,自然抱住他的腰,埋首于对方怀中,他估摸着自己的头发一定乌黑亮丽又稠密,不然那男人为什么会如此细致温柔地抚摸他的头顶,一下又一下,惬意无比,分明就是喜欢如此。
然后他又听到男人说:“哪里生气了,这么急着回去,找我哥给你主持公道?”
牧清说:“没有,不找他。”
“不准找他,你找他试试!”虽然牧清表现得极为乖巧,但男人显然依旧生气,音量高了不少,无理取闹道,“他帮你一次,我就跟他打一次架。”
“你别欺负你哥哥了。”牧清说,“他打不过你。”
男人骄傲道:“你知道就好。”
“相公最厉害。”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这是牧清这几天来,一直循环重复的梦境,梦中对话内容着实稀奇无比,但牧清又觉得其中隐隐有一股打心底里的熟悉劲,他醒来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同陆玉锵说这件事,说着说着心中突然恍然大悟,或许梦中的就是真事。
难不成他是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其实早早就同爱人结了婚,梦中他的爱人是位男子,生得高大俊俏,极好的一副容貌,姿势形态也皆大气,所说是个男人,牧清却并没有任何违和感,反而心中如同吃了蜜糖般那样甜蜜。
“我应该是结婚了的。”牧清握着手杯,认真跟陆玉锵解释,“我觉得不会错,但是我忘记是怎么回事了,我可能失忆了。”
陆玉锵轻轻咬牙:“然后呢?”
牧清脱口而出:“我想去找他。”
陆玉锵想说你想想吧,白日做梦,但他面上依旧装得淡定:“哦。”
“我有件事得跟你说。”牧清把喝完的水杯放回到旁边的床头柜上,认真去看陆玉锵的眼睛,“我既然已经是有相公的人了,这个男朋友再当下去也不太好吧?”
他是第一次正面拒绝陆玉锵的请求,以前虽然心中也总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愿意配合陆玉锵,听他的话,认真替他做事,对自己的干儿子着实好得厉害,但现在心中忽然有了那个男人,觉得也得对对方负责。
总不能够脚踏两只船了,牧清想得很久远,要是真结婚了,那他这样子答应陆玉锵的行为,不就等同于出轨,他受不了这样良心上的谴责。
“你要跟我分手?”陆玉锵平静问道。
“我是你干爹。”牧清皱眉,“男朋友这个角色只是暂时的。”
陆玉锵突然就恼了:“你不是我干爹!”
牧清发愣地看着他,睁着那双好看的大双眼皮的眼睛,问:“你说什么?”
“我说了你不是我干爹。”陆玉锵气得要去摔门,他手握成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这算是什么,被一个梦绿了,呸,被一个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长相的男人绿了,绿得突如其来,绿得莫名其妙,还绿得毫无招架之力。
他明明就设好了陷阱,就等着牧清往里跳,他是真心喜欢牧清,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直白热烈地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是要把最好的东西捧至他的面前,舍不得他哭,只想让他笑。
这他娘的不是爱情吗,赤.裸.裸的爱情,他都把一颗春心捧到牧清的面前了,他却视而不见,还想去另寻他人。
陆玉锵觉得僵持下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倒是加深他与牧清之间的隔阂,于是及时止损,停了吵闹的动作,但又受不了心中那气,摔门而去。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牧清躺在床上无助地揪弄手指,不知道是哪里说错了话,可能是分手那边说错了话,导致陆玉锵生了气,小孩子总是这样子的,牧清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下意识地想去告诉陆玉锵,想这样说,没事的,就算我结婚了,你还是我的小宝贝。
他扯过被子盖过脑袋,心中着实郁闷委屈,陆玉锵那一句你不是我的干爹,就像是有千根针刺着他的心脏一般,难受至极。
牧清这样浑浑噩噩地躺了一早上,一早没进食,肚子饿得不行,但也抵不住他心中难受,到下午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陆玉锵又重新推门进来,手中拎着几瓶酒,都是高浓度的白酒,从他爸的酒窖里偷偷拿了几瓶珍藏酒,迫不及待地过来找牧清。
他刚才还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那朋友画画技巧高,以前在所里当做一段时间的犯罪画像师,在这方面专业性强,陆玉锵觉得自己魔怔了,他就算是死,也得看看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比他,是不是比他好看,他都得知道得清清楚楚。
陆玉锵来时自己喝了酒,现在步子还有些不稳,人微微酣,走到牧清的床前,拍了拍他蜷缩成一团的身子,待牧清疑惑抬眼时,把酒瓶子怼他脸上,粗声粗气地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