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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姐姐,双修吗(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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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望的印象中, 他所看到的漆黑洞口分明是一条浅浅的通道, 甚至不由人直立走过, 顶多允许他们膝行前进。

沈望原本就十分小心,甚至已经做好了前行到一半,四面八方陡然出现陷阱的心理准备。

但他没想到的是, 这陷阱来的如此令他措手不及。

他先是甩入一道符, 朝着墙中那黑洞洞的通道甩去, 那符箓脱手之后自动点燃,一路照亮了那个直径约摸半米的洞壁, 往前延伸而去, 道路的尽头超乎他的想象。

沈望带着稍许伤痕, 站在那临时借住的屋子里,看着那洞口延伸的长度, 许久之后甚至怀疑这洞的贯穿长度, 几乎比这屋子后面整座山的山体横截面更长。

他拧了拧眉头,又接连朝里面丢了点小玩意,发现没有触发什么机关,这才提着警戒心, 双手撑在洞口的泥土上, 往里头钻去。

既然这是星隐给他留的消息……

沈望想, 那这地方大约是师父给他的历练。

他保持着惯有的警惕,背着剑往里面爬着前行了几步, 却并未注意到, 就在他最初撑着的那方泥土上, 他摁下去的两个掌印格外清晰。

在沈望看不到的地方——

整座山体中,深藏在石头、泥土中,原本被人描摹留下的笔画像是被一股独特的力量所启动,仿佛被点亮的星盘,眨眼间就启动了整座山当中的阵法!

刚往前爬了大约十米的位置,沈望忽然察觉到一股危机,然而他这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在这洞里站起来都没办法,就更不用说防御了。

所幸他也不是毫无准备的进来,因为星隐弟子这个身份,他在下山之前,于宗门处领了一张雷符,能够在他的周身维持持续半刻钟的威力,将金丹以下威力的攻击全部抵消掉。

他以为这危机来自于四面八方飞来的攻击——

但很可惜,他料错了。

就在他警觉准备防御的时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身体一轻!

掌心中,膝盖下抵住的湿润泥土突然消失了。

坠落感骤然袭来。

一瞬间,原本让他以为看不到头,也许要爬十分久的通道,居然整个消失了!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而他则是一直在虚空中前行。

沈望顿觉自己一颗心似乎被人攥紧在手中,窒息感漫上来的同时,他冷静地用意念指挥着自己身后背着的那把剑,试图让它飞到自己的脚下,让自己不至于从这高空往那看不清的地底落去。

然而……

剑是被他指挥着从身后飞了出来,却并未听话地接住他。

这虚空底下不知哪里来的一阵诡异的吸力,让他和剑都无法在半空中停留,只能顺着那股恐怖的力量往下坠去。

所幸沈望反应速度极快,在发现自己的剑不能浮空之后,干脆指挥着它先一步比自己更快落地,剑尖朝下,率先没入地面。

剑身上笼罩的那层蓝色的剑气,便是他在这漆黑的世界中唯一的照明。

等他掉下去之后——

原本客栈的那个入口,光芒弱得几乎要看不见。

沈望听见了一个悉悉簌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男修一个……”

“还差一个修士,秘地不能开、不能开。”

沈望抬手召来自己的剑,警觉地往四周看了看,却没发现出声的人究竟在那里。

那声音微弱的,像是从比他矮的附近传来的。

因为之前沈望靠着剑光的指示,落地的时候换了换姿势缓冲了一下,加上他如今的身躯强度是金丹期,这才勉强没有受伤。

他捉摸不定,动了动嘴皮子唤出一句:

“不知出言者是哪位前辈?可否告知在下,此处为何地?”

他想根据那声音的所在找到人。

但很可惜,那个弄出窸窣动静的家伙并没有要露面的意思,只强调般地重复道:

“还少一个,不能开,不能开……”

“悠主说过,必须要凑齐一对道侣才能开……嗯……道侣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两个修士凑一对儿……所以现在还少一个……”

旁听的沈望:“……”

他在心中腹诽道:明明得是情意相通的道侣才行,怎么就随便给修士凑上了。

但是见到对方没有要与他解释的意思,他也不想让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陷入被动,只在脑子里过着对方自言自语时蹦出的话:

看来师父说的没错,这地方果真有个秘境。

只是不知,这是哪位大能留下的。

开启的条件还必须是一对道侣同时前来。

沈望自觉目前根本没有心悦之人,就更别说与道侣共探这个秘境了,想到这里,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前辈,不知在下若无——”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远处的上方传来:“师叔……?”

沈望眨了下眼睛,反应了过来这是那个灵宝门的秦唱晚的声音。

至于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么晚来找他,沈望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同师妹换屋子的事情,其他的人都还不知晓。

估计秦唱晚是要来找凝光才对。

他正欲出声提醒对方不要进来,以免同他一并掉入这个奇怪的地方,连御器上去都做不到。

可那秦唱晚也不知怎么动作的,竟然就在喊完那一声之后,气息陡然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几乎是瞬间,就从那光幕的另一头直直地撞了进来,在半空中自由下落的时候,似是察觉到他的存在,于是一边调整身子,一边错愕地喊了一句:

“沈师叔?”

在她调整身子的同时,沈望听见好几个东西从上面噼里啪啦掉下来的动静。

沈望:“……”

他预感到,自己要是往旁边避开,任由秦唱晚掉下来的话,这个只能依靠诸多法器,本身实力微乎其微的灵宝门弟子,可能就要血溅如意村了。

于是,沈望借着自己那柄剑的微弱光芒,用自己金丹期的视力判断好了秦唱晚下落的地点,先一步朝旁边跨了跨,伸出了双手接住了那个勉强在一堆滞空片刻的法器上减缓了速度,才刚刚喊出一句“小心”的人。

沈望接住她的刹那,抬起一脚往旁边又挪了挪,试图稳住自己的下盘,却不知脚下忽然多了个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竟然让他脚踝一歪——

他条件反射、轻微地吸了一口凉气。

将人放下之后,他无奈地回了一句:“是我。”

但是回过之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对……

他明明记得之前自己的脚旁边没有任何的东西,怎么就忽然生出一块石头,居然还能让他崴了脚?

沈望视线往下落的同时,听见一声细细的“哎哟”声!

沈望赶紧抬脚,忽然发现自己的脚下——

踩着一颗奇怪的……花生米。

他使劲看了看,发现那确实是花生米没错,而就在他的靴子边,此刻竟然有个几乎与他脚踝差不多高的白色小老鼠,正抬手看着他。

黑豆大的两个小眼睛里闪着控诉,那小东西两个小爪子空空落落的垂在身侧,小胡子动了动,口吐人言道:

“你这后生怎么回事?”

“你知道你踩的是什么吗?你踩的是我腌制了82年的花生!再腌制18年,它就是一颗百年花生了!”

沈望:“……”

他听着这声音,终于想起来这小老鼠的音色就是自己方才听见的那个絮絮叨叨的声音。

沈望的第一反应是成了精的妖怪,警惕心刚起来,口中已经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了一句:

“……抱歉。”

那白色小老鼠珍惜地捡起自己刚才不小心滚出洞口,咕噜噜跑到沈望脚下的花生米,一点都没意识到一颗花生放了这么多年的质量问题,小心翼翼地对那花生擦了又擦,这才抬头再看了看面前的两人。

秦唱晚自从刚才被沈望接住之后,她就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但是对方似乎只是举手之劳,在确认她无恙之后就将她直接放了下来,而后就是跟这个奇怪的小老鼠的对话。

秦唱晚有心想问自己如今身在何方,凝光师叔去哪儿了,为什么沈望会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等等。

可她察觉到现在好像不合适问出这些,于是静静地等着沈望与那小老鼠沟通完,才准备插话。

然而……

那小老鼠眼睛里滴溜溜地转过一圈,抱住自己的花生米,忽然张嘴喊出一句气势十足的话来:

“人齐!秘境重开!”

那话语像是蕴含着神秘力量的梵音,其劲雄浑,其气悠长。

然而沈望与秦唱晚两人却悚然一惊,看那小老鼠的眼神顿时变了:

“这是……言灵术法!”

沈望抬手欲拔剑,秦唱晚也警觉地想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召唤出合适的防御武器,却没想到——

下一刻,他们头顶那个原本连接着如意村屋子的白光忽然消失了。

两人如坠另一世界,听见四周轰隆轰隆的声音,不知黑暗中有什么在变化,唯有四周散来的雾气越来越浓重,两人都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生怕那雾气中带有什么毒。

直到一块血色匾幅拔地而起,悬空高挂在不知合适出现在他们前方的一条路上,上书三字:

七情岭。

秦唱晚和沈望面面相觑一眼,不知道这匾后是什么世界。

因为那三个高悬红字后面的地域中,迷雾重重,里头什么东西都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声音从其中传出。

谁也不知道那片雾中隔绝了什么,藏着什么,还是……

引他们入的一个局。

沈望瞧见秦唱晚眼中的疑惑,这会儿不好将师父扯进来,担心二人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给他这分历练的星隐跟着遭了罪。

于是他想了想,挑着说了一句:

“师妹晌午时不喜这屋子中光线太足,提出要与我换。”

“我住进来之后,发觉这墙后有端倪,正欲探查,却不知怎的掉了进来,这还连累了唱晚道友,实在抱歉。”

他进入前,墙上原本被星隐留下的那些痕迹早就随着墙皮脱落一同消失,根本没有再被人找到原形的机会。

秦唱晚听见他解释,倒也宽心,当下即刻说道:

“我曾听师父提过,九州修士各有各的机缘,如今沈师兄便是遇到了一场机缘,唱晚能侥幸与沈师兄同渡难关,或许也是冥冥中的定数,沈师兄不必道歉。”

这番话一说出来,沈望倒是对她的心宽有些刮目相看,当即对她点了点头,准备上前去打头阵。

毕竟身后的路已经被断了,他们俩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往前走不行。

就在沈望踏出去的时候,秦唱晚也警惕地拿着法器盯着周围,防止四面八方的雾气里突然蹿出来什么东西。

同一时刻。

那只留在原地的小老鼠抱着自己的花生米回到了自己的小窝里,数了数自己藏起来的好东西之后,美滋滋地说道:

“方才进入的是第几对道侣来着?我想想……第八百三十六对?不不不,应该是第一千零二十六对……想不起来了……”

“算了,等主人醒来,她一定会夸我聪明的,我连算数都未落下……我还给她找了这么多的道侣送给她观摩学习,她一定会高兴的……”

那小老鼠在自己如山高的金光闪闪的宝藏堆里,偷偷地把自己腌制了很多年的那颗花生藏进了一个小小的罐子里,然后环顾了一圈自己这些年从那些修士身上捡到的东西,自觉已经准备好了礼物,于是在金子堆上摊开了柔软的白肚皮,呼噜噜地睡了过去。

……

此刻,闻道阁后山中。

温泉蒸腾起热醺醺的水雾,将整个池子环绕得仿佛仙气飘飘的模样,偏偏那水汽中含有的灵力浓度又十分高,让某个被蒙着眼睛的女修只吸了一口,就软乎乎地失去了力气,像是醉了一般。

三道玄色的身影环绕在那女修的身旁,看着她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上,浮出两坨通红,唇瓣不知怎么,渡上了一层艳红,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人小脸儿本就不大,半点多余的肉都没有,偏偏下巴还是尖尖的,或许是因为那双祸水的眼睛被遮住了,这会儿她身上那妩媚之意少了些许,却平添了几分清纯。

虽然她这会儿身上衣物完整,可是谁都清楚地记得她那衣裳底下的脖子上究竟烙了多少枚紫红色的成熟草莓。

尤其是这会儿她被过高的灵力浓度熏的晕晕乎乎,无力地趴在星隐的肩头,那看着乖巧无比的样子……

可真是让人想接着欺负。

另外站着的两人中,一人本就是星隐身上的欲-念集合而成,自然将眼底的渴望展示的清清楚楚,但是另一个戾气重一些的,这会儿却也是让她挑起了心底的那点儿旖念。

红色眼眸的那个最先开口说话了:

“这就不行了?”

“宝贝儿,你是不是在糊弄师父,嗯?方才只有她一个,你就不行了?”

“修炼才进行了三分之一,我的好徒弟,你是在跟师父耍赖么?”

听见她的话,累的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又被那充满灵气的泉水水雾泡的晕乎乎的花白禾艰难地转动自己的大脑,试图处理这句话中那巨大的信息量,满脑子的抗议:

什么叫做方才就她一个?

你们这俩魔头也没闲着啊!

还不是趁着星隐动手的时候,跟着……

因为今晚接受到的一切都超乎她的想象,加上如今的星隐哪怕是实力降到了分-神期,同样也具有十分强悍的体能,让她根本承受不来,这会儿只能勉强保持着清明。

还全是靠毅力支撑着。

花白禾在心中使劲地咬牙。

好不容易成年了能换的星隐开-荤,她绝对要珍惜这宝贵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将所有的画面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才不要丢人地晕过去!

一边这样想着,她一边又试图在手臂上多灌输了几分力气,想要将星隐抱的更紧一点,小声嘀咕着:

“我好想你……”

这话本来也没避开周围那两人,毕竟在花白禾的眼里,星隐的心魔也是她。

然而这话说出来之后,周围的两位身边的气压却明显降低了许多。

星隐紧了紧抱着她腰身的手,戒备地看着那两个,同时还放缓了声音安抚道:

“我也想你。”

昏沉沉趴在她身上睡觉的人满意了,又迷迷糊糊地冒出一句:

“想和你双修……”

星隐心念一动,想到自己如今的境界也算是因祸得福,能够与自己的心上人修行天极的功法了。

她面上的神情缓和许多,应了一声:

“好——”

可后半的音还没落下,就听见那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问道:

“只想和她双修?”

“那我呢?”

光是为难花白禾还不够,那个红色眼眸的,笑意比星隐本体多,也比她话更多的那位开口道:

“怎么?你是想日后九洲出现三个你?”

“心魔不破,何谈修行?”

另一个与星隐同样话少一些的,眉宇间执念深一些的,目光重重地撞进星隐的视线里,而后又看了看她怀中的人,半晌才说道:

“我原不欲你这样的糊涂虫留在世间,你看我是心魔,我看你这不清不楚的家伙才更似心魔。”

“我本不欲留你——”

“可她喜欢你。”

那人说着,语气顿了顿,半晌才又接了一句:“我不想让她伤心,这才容你,你可别以为,我们俩不敢拿你怎么样。”

星隐听见了她的话,眼中也出现了几分自嘲的意味来,半晌才轻声道:

“我并未如此想过。”

“我是你们,你们也是我,我自己心肠究竟如何,心中有数。”

如果这会儿她才是实力为大乘的那一个,也会恨不能将这两人除之而后快。

她的人……

哪怕是另一个自己过来抢,星隐也绝不会让。

她试着设想了一下,若是自己为强势一方,心魔为弱势一方,自己如今的状态毫无疑问也与那两人一样。

一面恨不能对弱者除之而后快,一面又因为要兼顾爱人的意愿,而不得不憋住自己的冲动。

星隐的思路到这里顿了一下,忽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她和她的心魔,这会儿倒是谁都没法比谁更憋屈。

三人都绕着凝光团团转,既想抢她,又不敢抢她,最后倒像是个个都将她仔细捧着,各自的计较都不得不暂时从明面儿上按捺下,转到暗处。

星隐不知怎么的,倏然开口说了一句:

“我很庆幸我如此爱她。”

比自己想象中的都要爱。

所以哪怕是最黑暗的自己,也不舍得牵连爱人,也不舍得拂逆她的意愿。

若非如此……

也许在她的修为降下,心魔出现的那一刻。

她就已经死了。

死于心魔之手。

届时世间留存的那个星隐,又究竟是不是她呢。

星隐自己也不知道。

她走了一刹那的神,再回过头的时候,发觉红色眼眸的那一位收敛了自己身上的靡靡气息,就连眼底的红色都跟着退却,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

继而往自己的这边走来,边走边缓下自己的声音,对趴在她怀中迷迷糊糊的人轻声哄道:

“方才不是说要与我双修吗?”

“这就睡了?”

她假扮起星隐平日里的气息与温柔,竟也是如此的得心应手。

而花白禾已经在瞌睡边缘了,脑子越发不清楚,根本都忘了自己刚才躺在谁那里,只觉得周遭都是让她心安的气息,于是听了这个温柔的声音,下意识将它判断成自己的真正爱人,动了动手指头,就想靠近到对方的那边。

星隐本隐:“……”

突然黑脸。

她张口欲提醒,却被另一边的那人凭空用法诀封住了声音,同时,她传音过来道:

“怎么,你抱了她这么久,不许我抱吗?”

“何况——”

她目光示意到此刻凑到花白禾身边的另一玄色身影身上,笑道:

“这回可是她自愿让抱的。”

……

七情岭内。

沈望握着剑跨进了迷雾中,而秦唱晚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都维持着十足的警惕,担心下一秒就被什么术法给直接隔开,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的力量总比一个人有用。

就在这时,沈望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沈师兄……”

他神情顿时有些古怪,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自己身后的那个女修。

秦唱晚接收到他的目光,满脸的茫然,不知道他这个眼神什么意思。

沈望斟酌了一下,问了一句:“你方才喊我什么?”

秦唱晚满头雾水地说道:“沈师叔,我方才没有说话。”

沈望意识到了什么,提醒了一句:“小心,这浓雾中有东西。”

秦唱晚点了点头。

结果刚点了头,她就听见了一个声音:“秦师妹。”

语气刚正不阿,甚至有些冷淡,仿佛不愿与她有过多牵扯似的。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声线的主人,刚刚才跟她说了话,提醒她浓雾里有东西。

秦唱晚犹豫了一下,选择了给沈望神识传音:

“师叔方才听见的……可是我的声音?”

亏了那个十分有区分度的辈分,两人如今还能分清到底哪个声音是真,哪个声音是假,否则定会被那雾中的声音分去心神。

沈望点了点头。

秦唱晚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她一咬牙,抬手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几张破除迷障的、能够使人灵台清明,不受幻术控制的符箓出来,那明黄色的纸和上面的朱砂都是品质上乘的,可见这几张符箓并不简单。

秦唱晚给了沈望一张护住心神,自己也留了一张,同时将那破障的符箓往四周扔去,怒斥一声:

“破!”

顿时,周遭的迷雾仿佛感知到什么可怕的气息一样,蜷缩着离他们俩远去。

秦唱晚脸上还未来得及露出喜色,忽然见到了迷雾褪去后,前方的一个画面。

她和沈望同时怔住了!

就在两人的前方——

赫然是两道几乎叠在一块儿的身影。

站在前面的那个男人身形颀长,却几乎浑身是血,破烂的衣袖下露出他结实有力的臂膀轮廓,紧束着的腰带勒出他劲瘦的腰身,腰带上都是吸饱了血液的暗红色,几乎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了。

他低着头,黑色的头发从他的身侧吹落下来。

有一柄剑的尖端没入他的半边肩膀中,而他正抬手握在那剑刃上,掌心和五指的肉都深深陷了进去,淋漓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滴滴答答地落下。

他动了动唇,说了句什么。

而他的身后,站着的那个女人更是脸色惨白,浑不似如今这光风霁月的模样,浑身气息虚弱的……几乎不像是个有修为的修士。

甚至在前方那人力竭往后倒下的时候,她连这人的身姿都扶不住。

只有眼泪从她的眼中疯狂地涌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那两个交叠在一块儿往后倒下的身影慢慢虚化,也化作了袅袅的雾气,飘远了。

看着这一幕的沈望和秦唱晚:“……”

不怪他们尴尬。

任随便两个关系一般的男女生忽然看了一幕自己为主演的电影时,发现自己和旁边那人疑似情深,都会心情复杂。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好几秒。

还是周遭空气中的动静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沈望拔出剑,将不知何处飞来的几只蝴蝶斩落,与此同时,他发现有扑闪的粉随着那蝴蝶的死亡,一并从空中落下来。

旁边的秦唱晚第一时间掩住口鼻,出声道:

“五彩迷幻蝶,喜好住在浓雾森林中,喜好吸食恐惧情绪,于潮湿处繁衍,成年迷幻蝶能使低阶修士陷入困境中,看到最令自己痛苦的画面……”

这话一说完,她感觉到沈望周身的气息更紧绷了一些。

秦唱晚讪讪地闭上了嘴。

她无法解释,为什么五彩迷幻蝶的幻术给他们俩引导出来的最害怕的事情,居然是这样一个令单身修士尴尬的画面。

她甚至很怀疑这些蝴蝶是不是太过年老,连本能的幻术能力都忘记了。

秦唱晚不敢深想,配合着沈望抬手放出几道火符,也将另一边飞来的,足有半个人大小的、可怕的五彩斑斓的蝴蝶给直接烧死,同时还省却了它们身上的粉末掉落到自己身上的尴尬。

“这么大的蝴蝶,一看便知……这些年葬生此处的修士有许多。”秦唱晚小声地说了一句。

这话暂时地缓解了两人间的气氛。

沈望内心暗自松了一口气。

毕竟,秦唱晚可能没注意到那个画面里倒下的他动了动嘴唇说出的话,但是他却看的清清楚楚。

幻境中的自己,低低地说了一句:

“如果我先遇到的人,是你就好了……”

沈望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想剖开这几只蝴蝶那米粒大小不知道有没有的大脑,看看这种场面它们是怎么构思出来的。

或者说,他更好奇前头进来的那些修士,为什么会在这样智障的场面中葬身。

想不通。

沈望看着秦唱晚小心地在烧成灰烬的那堆灰里,拿帕子裹着自己的手拨弄,翻找着一些五彩滨纷的粉末。

找完了灰烬的那一堆,又回到他暴力劈砍、一分为二的蝴蝶尸体这边来,小心地从那死透的蝴蝶翅膀上刮下还没抖完的鳞粉。

似是察觉到沈望疑惑的眼神,她收集完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开口说道:

“五彩迷幻蝶的致幻粉末可入药,也可作为染料,能够在世间任何布料上着色,也能作为法器外层图案的描绘原料,用途广泛,我这是宗门习惯,让沈师叔见笑了。”

沈望随即了然。

毕竟灵宝门是什么玩意都有人鼓捣的宗门,能够发掘出这蝴蝶千奇百怪的用处,也是正常。

沈望挑了下眉头,又听她问了一句:“这鳞粉在市面上价格也不低,沈师兄也可拿去出售——”

说着,秦唱晚将自己手中这一份装着沈望“战利品”的锦囊朝他递来。

然而沈望却只看了一眼,就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

“不必。”

“你收着吧。”

他也不缺那一点钱财。

听见他的话,秦唱晚眨了眨眼睛,复又开口道:

“那好吧,沈师叔,我日后拿它做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再拿去送你。”

沈望本来还想说不用,但是看到她一本正经,一定要跟自己五五分成的样子,出口的话就转了个弯:

“可。”

于是秦唱晚脸上就出现了几分兴奋,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此刻,周围那些迷雾也并未散去多远,似乎是知道他们已经过了五彩迷幻蝶的那关,于是露出了一条山间小道,引着他们俩往前走。

秦唱晚本是跟着沈望走的,却不知怎么的后来变成了两人并肩而行,朝那条看不见尽头的小土路走去,直到——

一座府邸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俩的跟前。

两人顿时感觉自己置身于奇怪的九连环解谜中,不知走进的是什么样的场景,可没等他们决定好要不要往前走,那府邸的门墙上,忽然游下来一条浑身通黑的蛇。

蛇身上一双黄澄澄的眼睛朝着秦唱晚看去。

骤然间!

沈望身边的人忽然不见,连带着那条蛇也消失不见。

沈望看着身侧人影凭空消失,整个人愣了一下,忽然将戒备提升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前面的府门开了……

有几个看着像是练气期的高大壮硕的男人女人走出,每个人脸上都是着急。

沈望心神凝到极致,手中已经握紧了长剑,此刻隐去自己的身形已经来不及,他只能正面迎战。

他手中握着剑,脑子里在飞快思索:

这是什么府邸?

里面住的什么人?

为什么能有这么多的炼气者?

他们跟这幻境的主人有什么关系?

沈望握着剑,正准备硬着头皮面对这府宅中冲出来的人,却不妨那男男女女见到他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前赴后继地朝他冲来,一边冲一边喊:

“造孽哦!小姐你这是跑到哪儿去了!让老爷一通好找!”

“快别跟老爷怄气了,小姐,今夜老爷买了你最爱吃的灵蛇肉,快回去吧!”

“小姐莫在为难我等了!”

沈望:“……”

等等,谁是小姐?

他刚想提剑,忽然觉得肩头不知从哪里传来沉沉的重量,以至于他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一堆人推着进了府宅,各个在他耳边哭诉自己这份工作多么不易,求小姐别再为难下人。

沈望:“……”

我不为难你们,你们能换个小姐吗?

他还在思考到底上哪儿去找刚才那个把秦唱晚无端端带走的黑蛇,奈何踏入府门的那一刻,他的丹田突然一沉,仿佛修为被封住了,他只能忍一忍,思绪飘渺地想着:

这秘境处处这么奇怪,让他进来的师父知道吗?

……

事实上。

被沈望惦记的星隐并不知道自己坑了大徒弟。

她这会儿正坐在温泉边,看着某个红色眼睛的家伙非要将凝光带下去泡温泉,而另一个人在冷言冷语地阻止她:

“凝光还是筑基,未入金丹,这泉水灵力太猛,她受不住,你不知道么?”

“可在这泉水中双修,才是事半功倍,何况有我帮着她梳理灵力,她怎么会受不住?”

两个人你来我往,让正牌星隐额间青筋跳了跳,直言道:

“二位怕是有些误会,凝光想与之双修的人是我。”

你们请不要给自己加戏。

此言一出,那两个心魔调转炮火齐齐轰她:

“你?”

“有我们在一日,就一日不会让你与她双修。”

“要想过我们这关,你就得将她让出来,让她化解我二人心头之怨。”

“可你不愿意——”

“星隐,这死局,你要如何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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