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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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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

烟花眸色渐深,面前的男人有着她最熟悉的音容相貌, 哪怕此时此刻, 在一片血海之中, 她都对殷旬生不起半点愤怒。

有的,只是压在胸口的沉重。

殷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凤眸微偏, 待看见单膝跪在刀面上的女子时,他弯起了眸子, 柔声笑道, “任务已经结束了吗?”

语气和平时一般无二。

两人距离渐近, 烟花自刀面上一跃而下, 落在了殷旬身旁。惊蛰缩回了原本的大小,转了圈后插.回了刀鞘中。

“有没有受伤?”殷旬转身, 手指抚上了女孩的侧脸, 察觉到面上那一层薄血之后, 用帕子一点点地帮她擦拭干净。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只是那双温暖的手, 此刻冰凉无比。

烟花站着, 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任殷旬给自己擦脸,在擦完之后她将男子的一双手拉到自己的手中,合掌将暖意渡去, 直到两人的手温度一样后她也没有放开。

殷旬微讶, 随后笑了, “师兄不冷。”

烟花点头, “嗯,我冷。”说着将自己原本包在外面的手缩到殷旬的手中。

她做完这些后抬眸定定地看着殷旬,又重复了一遍,“烟花冷。”

“还跟个孩子似的。”殷旬笑着摇头,“这样的撒娇已经不行了哦,现在的烟花已经有灵力可以给自己暖身了。”

“做任务太累,没有灵力了。”烟花面无表情道。

“确实,现在的烟花儿灵力还不够充裕,修为也还不算太高。”殷旬点了点头。

他退开了一步,微一抬手,忽的一道青光窜出,落入了烟花手中。

冰凉的触感传来,烟花低头,看见自己手中多出了一把长剑,剑身带着莹莹的青色,漂亮得像是从湖水碧波里长出来的一般。

谷雨,师兄的本命剑。

握着剑柄的手被另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搭上,然后引着寸寸朝前,直到抵在了面前男人的小腹上。

烟花抬头,看向殷旬,男人脸上,是习惯性的浅笑。

“这里面,是我为你准备的灵力。两百年来都在寻找适合你灵根的天财地宝。”殷旬笑着,在说这话时露出了极为满足的笑容,“服下之后,可助你破大乘。”

“本来是想等一切都结束再给你的,不过既然你来了,便顺便取走吧。”

“师兄。”烟花倏地打断了他的话,鬓角的黑发拂过,女子眸色发冷,“你是在看不起我?”

她猛地将谷雨朝山下扔去,后退一步,扬声道,“我还不至于无能到连突破都要靠着人命!”

青光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血色的风吹过,浮起了两人的衣袍长发。殷旬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轻叹了一声,“看在师兄准备了那么久的份上,不要露出这么凶的表情啊。”

烟花握拳,“凶的是师兄。”

殷旬垂眸,两人静静地对立着,山顶上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的厮杀声伴着风隐隐传来。

“烟花儿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殷旬轻声问道。

“第一次去韶华派后。”

在去的路上,烟花看见了殷旬锁骨处那两片黑色的花瓣尖尖,一开始她并未起疑,只当是师兄喜欢花花草草连身上也画上去了。

“我在三生石里看见了师兄。”女子抿唇,“红眸魔纹的师兄。”那一刻,她猛然明白了那黑色的花瓣是什么。

“原来如此。”殷旬垂眸,“竟是那么早就被看出来了么。”

但是鸣烟铧选择了自欺欺人,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三生石看到的不是这一世,那可能是下一世或者上一世的师兄,那花也不是什么魔纹,只是师兄自己画上去的而已。

直到出关之后……

不论是刚出关第一天时她察觉到的魔气,还是后来在云灵秘境里那个奇怪的阵法。

一切的一切都在不停地打破鸣烟铧脆弱的妄想。

“闭关百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黑色劲装的女子握着长刀的手紧了紧,她慢慢地开口说道,“如果真的有一天,大师兄做出了和三生石中一样的事情,我该怎么办。”

“那么,烟花儿要怎么办呢?”

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里面闪烁着让殷旬愣怔的神情。

女子下巴微抬,挺直着背脊,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

殷旬噗嗤笑了出来。

“不要笑。”烟花皱眉,“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师兄高兴,也不知道怎么做大师兄才不会变成这样。”她一眨不眨地望着殷旬,“但是师兄答应过我的。”

“你说过只要和烟花在一起,就会很高兴的。”

烟花抬眸,凝视着男人面上的笑容,低声兀自道,“但是大师兄现在不高兴。”

“师兄,你为什么要做让自己不高兴的事情。”

殷旬微怔,女孩在很认真地问他,你为什么要做让自己不高兴的事,而不是——你为什么要做坏事。

“不,师兄很高兴。”他笑着摇头,看着被乌云笼罩的天空,“这份景色,我已经等了几百年了。”

“明明如此肮脏不堪,却人人自诩正义。天网疏漏,让可恨之人享着荣华富贵,却让无辜之人身首异处。”

“妖魔四起,起自何方?不是魔族,却是起自仙门正道。”

他仰头勾唇,“这个修真界让我恶心,不论逃到哪里,都是令人作呕的腐臭。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创造我想要的世界。”

殷旬低头,笑着看向面无表情的女子,“烟花儿,你不该拦我的,师兄做的不是杀戮,而是救命。”

“那你的命,又有谁来救。”烟花咬牙,脸上显出薄怒,“与天道为敌,大师兄,你从未这么教过我!”

“我教不了你。”殷旬摇头,“烟花儿,我教不了你。师兄兜兜转转几百年,却看不破、悟不透,最终生出心魔困住了自己。修道一事,我从来都不如你,也从来都没有资格教导你。”

“所以......”烟花低头,身侧的双拳微微颤抖,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涩声道,“所以,你为了助我突破,不惜以自身为炉鼎,将适合我灵根的天财地宝融于自己的内丹中。

所以,你为了替我扬名不惜将恶人做尽,逼我不得不杀了你。所以你趁夜跑去了韶华派,求江前辈容掌门在你死后照顾我。”

“殷旬,我说了多少次了给我在家乖乖待着不要任性!”女子猛地抬头,眼角欲裂满目通红。她倏地将刀抽出,银色的刀面上映出男人错愕的神情。

“所有的罪孽,归根到底不是在你,而是在我。”冰冷刺骨的刀光直指男子,烟花冷声道,“天道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千千万万的生灵更不会放过你我!”

“师兄,适可而止吧,你这次任性过头了。”

殷旬垂眸,片刻后轻笑出声,“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就该明白,我没有回头的打算。”

他伸出手指,隔空细细描绘着女子的面容,“我说过,我会把天下最好的一切都给你,我会让你成为最强的修士。”

那是在百年前烟花初见殷旬时他说的话——

“我孤孤单单的活了四百多年,从没有过小师妹。如果你愿意来,整个鸣峰的资源都是你的。不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剑谱秘籍,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可是我不想要!”鸣烟铧嘶吼出声,“我只要大师兄,别的才不要!”

“不要任性啊烟花儿。”殷旬看着她,像是在看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师兄不可能永远都陪着你的。”

后牙紧咬,烟花艰涩着低声道,“又是这样的眼神......殷旬,你到底要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到什么时候。”

女子语气颤抖,“像是对待婴儿一样,你帮我安排好了一切,可是你从没有问过我,到底需不需要。”

“背负着敬爱之人生命的修为、名声,我嫌脏。”

“今天这一切,皆是我一人导致。是我自欺欺人,不敢承认师兄的心魔;是我优柔寡断,没有及时阻止师兄大开杀戒。”女子高举长刀仰头,曜石似的眼睛直视天幕,高声喝到,“苍天在上,可看清楚了,所有过错皆是我鸣烟铧之过,和殷旬没有半点关系!”

“弟子自知罪孽深重,愿永生永世承受十八地狱之苦。今自引于此,望能稍息一众冤魂怒气!”

惊雷怒下,长刀悲鸣。

有什么红色的暖流洒在了殷旬脸上。

“烟......”

万丈高山之下,是永无尽头的人间炼狱,厮杀震天,血海一片。

狂风袭过,自半空还未落地的长刀惊蛰被卷到了山下,和之前的谷雨跌到了一起,发出了铿锵声音。

鸣峰最年轻的元婴弟子,就此陨落。

殷旬低着头,脸上无喜无悲。

完了么......这一世又完了么......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的结局......

他灭了她栖身的宗门,他滥杀了天下生灵,他不顾她意愿的擅自主张了一切。他一步一步布下了局,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鸣烟铧能厌恶他。

可是——为什么不恨他?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

那一刻,殷旬感受不到悲伤,充斥脑海的只有不解。

为什么?

只要烟花杀了他,就能解救天下苍生,就能得到自己的全部修为,就能斩断她飞升之路上唯一的牵绊。

明明他为了烟花能毫无芥蒂地挥刀,已经在云灵秘境中让她对着自己的幻象练习过八十一次了。只要轻轻的一刀,她就会成为除去魔头的大英雄,就再也没有人会擅自主张地强加给她什么了。

就像从前的卫黎那样,他不会反抗的啊,他会很乖的站在那里,不闪不避的接下那致命一击。

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明明烟花儿最喜欢变强了不是么......

红色的瞳孔失去了焦距,牡丹状的魔纹渐渐颓败,殷旬抱着女孩坐在山顶,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动作。

直到有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竟是愿意背负所有罪名自缢都不忍伤你么。”银发垂地的男人朝着殷旬徐步走来,他那双死寂一般的眸子在看见血泊之中的女子后,微微垂下了眼睑。

再次睁开,里面又是一片无波无情。

他走至殷旬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面目呆滞的男人,缓缓开口,“殷旬,这千年美梦做得可还畅快?”

殷旬错愕抬头,“你......你说什么......”

“自欺欺人的把戏到此为止了。”鸣阡鹤沉声,“痴儿,醒来罢。”

伴随着那句醒来,天地山河忽地破碎,像是被打破的瓷片那样,纷纷落下,壮丽的景色褪去,露出了背后漆黑冰冷的背景。

整个世界都仿佛崩塌了一样,只剩下茫茫的黑色。

殷旬瞳孔微缩,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子忽地消失不见,而自己身上沾满血迹的衣服,也变得一干二净。而面前鸣阡鹤的衣袍上,也渐渐浮现出墨色的龙纹。

脑中倏地一片剧痛,铺天盖地的记忆在梦醒时分涌上心头,那是被殷旬苦苦压抑了千年的记忆,是稍一触碰就痛彻心扉的记忆。

他抱着头俯仰长啸,“闭、闭嘴!!鸣阡鹤,你为何能来这里!”

面无表情的银发男子看着痛苦异常的殷旬,脸上无悲无喜,他开口发出了如玉石相击般没有起伏的声音,“殷旬,该醒来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脑中的疼痛愈裂,仿佛有万根银针插.入其中,将其搅成一片稀烂,殷旬疯狂扯着头发撞向地面,瞳孔猩红,隐约有血泪溢出,“我没有!我没有自欺欺人!烟花不会背叛我的!!!她永远不会背叛我的!”

“我、我......”男人蜷缩在地,浑身沾满土灰,他颤抖着仰面,冲鸣阡鹤凄然一笑,“鸣阡鹤,我求你,求求你出去。要杀了我还是怎么样都好,求求你再给我最后一百年的时间,我、我还没有和烟花......求求你让我......让我在梦里过一回好不好......”

“一百年?呵。”鸣阡鹤阖眸,“够了殷旬,背叛的不是烟铧,背叛的从来都是你。”

“我没有!”殷旬低喝着,像一只濒死的野兽那样发出不甘的低吼,“我没有......烟花没有背叛我,我也从来没有背叛她!”

痴儿......鸣阡鹤心里叹息,执迷不悟的何止是殷旬。

那孩子或许才是真正执迷不悟的那个。

他不再多言,只是静静道,“殷旬,醒来吧,她已经等候你千年了。”

大梦一场,历经千年,筑起了精美华丽的空中楼阁,梦外的人进不去,梦里的人出不来。

可是终归到了梦醒时分,那被刻意掩埋的故事也将一点一点地浮出水面,露出它最本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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