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四章
桃子到达法国之后，根据行程计划，先是与三家资深的空气净化厂商进行洽谈。桃子这次的商业活动并没有低调进行，反而动作比较大。甚至还在圈里有了传言，说桃子此次是以何氏代表的身份，带着一笔不小的资金要在法国运作并购的事情。在当前国际经济如此低迷的时候，选择在发达国家进行并购算是一件不小的新闻，桃子并没有就此多解释什么。
几天后，林墨意外的接到何老爷子打来的电话。
“林墨啊！”
“何总。”
“今天下午你们不培训，你有时间么？”
林墨愣了一下，何老爷子这是要找自己？
“有时间。”
“有时间的话就过来陪陪我这个老爷子喝点茶怎么样？”
林墨倍感受宠若惊。
“荣幸之至。”
电话里传来何老爷子爽朗的笑声。
“好，那你下午就过来A区102找我。”
“我几点过去合适呢？”
“年纪大了中午啊习惯睡一会儿，那就两点怎么样？”
“好的。”
挂断电话，林墨思考，何老爷子突然叫自己过去，一定是有什么话说。可是桃子不在，何老爷子会说什么呢？
其实林墨并不担心自己和桃子的关系会被人发现。因为林墨自己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她在大学时一度考虑过要不要参加国安局的考试。后来因为奶奶放弃了，毕竟，奶奶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不怕意外就怕万一，她一定要给奶奶送终才行。
林墨看了眼时间，现在桃子那边还没起床吧。倒时差是个很痛苦的事情。桃子白天不停地与人商谈，晚上累但又睡不着。桃子不肯跟林墨说，这些是林墨从Van那里听说的。林墨担心这会儿桃子刚睡着，所以放弃了打电话的想法。
下午林墨掐着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何老爷子指示的地点，这是何老爷子的私人别墅。没等林墨按门铃，一个中年男子就从里面开了门。
“林小姐您好，何总已经在茶室等您了，我带您过去。”
说话的这位应该就是何老爷子的管家刘叔。林墨听桃子经常提起，因为从小刘叔就对桃子特别好，刘婶也在何家做事，面点功夫一流，总会根据桃子的口味制作一些小点心。
小时候，桃子总会藏一些留给书雅，书雅每次也都会给林墨带份儿。后来桃子大概是知道了，便会给林墨也带份儿。
“谢谢您。”
林墨微笑着说道。
这座别墅显然与其他别墅不同。纵深很长，而且客厅和后院是半敞开式的，还引入了一条浅浅的流水，很有雅趣。
沿着流水，林墨一路走过去，墙上挂着何家人的生活照。正如林墨所料，照片里没有何书雅以及何书雅的母亲。
“到了。”
刘叔回头跟林墨说道。然后敲敲门，
“何总，林小姐到了。”
“进来吧。”
刘叔拉开了茶室的拉门，然后让开路示意林墨进去。
从外面看，林墨以为里面的装修风格会是日式的，但是很意外，室内的古风风格让人瞬间产生时间转换的错觉。
室内正中一张宽大的八仙茶桌，四把藤椅。何老爷子坐在正对面，他的侧面手台上，一根香薰燃了四分之一，淡淡的香气缭绕，让人瞬间静心。
“坐吧。”
林墨点点头，坐在了何老爷子对面。
“平时喝茶么？”
“喝一点儿，但也就是自娱自乐而已。”
“女孩子喝茶的不多。”
林墨微笑着没说话。
“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何老爷子边说边给自己和林墨各倒了一杯。
林墨端起杯品了一口，
“怎么样？”
何老爷子笑呵呵的问道。
“生普洱？”
“不错啊！”
五泡之后，林墨忽然问道：
“这普洱有十年吧？”
何老爷子看了林墨一眼，用手比了个“八”。
“那当年一定是珍品了。”
“恩。大概真是年纪大了，现在没事就喜欢翻出以前的东西来看看。一回忆啊，就觉得这时间真是白驹过隙。”
“您的经历一定可以写一部书了。”
“两部都可以！”
两人都笑了。
接下来，何老爷子给林墨讲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原来何老爷子创立何氏算是个意外。当年何老爷子的父亲被当地几个豪绅设计，参与了一场不得不参与的赌博，赌资就是何家老宅。
原本必输的结果，不知怎么阴差阳错的反而赢了。豪绅们不罢休，一计不成想再想一计，结果就将当地一家欠了很多外债、即将破产的纺织厂抵给了何老爷子的父亲，而且资产不许变卖。
没办法，何老爷子硬撑着接了过来，但是后来因为着急上火，一病不起，这个纺织厂后来就由何老爷子接手了。
当时何老爷子也没办法，有一天晚上，自己坐在纺织厂的花坛上发呆。打更的老大爷走过来，拿了石子在地上写了一个字，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何老爷子找来亮一看，一个大大的“信”字。他琢磨了半宿，明白了这字的意义，从那之后何老爷子以信为立，渐渐地生意有了起色，等外债还完，正好有人来打问是否想卖。何老爷子毕竟不懂印染，思来想去便将纺织厂卖掉，小赚了一笔。之后的生意，何老爷子都是牢记一个信字，朋友越来越多，生意越做越大，这才有了后来的何氏。
“那个打更人倒是看的明白。”
林墨给何老爷子添了茶，说道。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打更的老爷子就是那家纺织厂的创始人。由于好赌，把厂输给了别人。一夜之家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剩他自己。当时的接手人看他可怜，便让他打更看门，好歹那厂是他曾经的心血，他也有个落脚地儿。”
“这真是没想到。”
“是啊。”
两人又静静的喝了会儿茶，何老爷子继续道：
“我有时候看现在的年轻人，心里特别着急。你知道为什么么？”
“为什么？”
“因为缺少特征。”
“特征？”
“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不论做什么，凡是成事的，都要有个特点。或者是重信、或者是重义，或者是灵活，或者是专营，不论好坏，都有特点。现在的年轻人……”
何老爷子边说边摇了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也有特点。”
林墨说道。
“什么特点？”
林墨看看何老爷子，笑了，
“骄傲。”
何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林墨啊，我来考考你一个问题，怎么样？”
“您请问。”
林墨恭敬的说道。
何老爷子笑眯着眼看着林墨，问道：
“你给我解一下‘信’这个字吧。”
林墨想了想，说道：
“人心难测。人和人的交往其实就是靠个信字。信得过才交往，信的程度决定了交往的程度。”
何老爷子没说话，呷了口茶，
“道理没错，再深点儿。”
林墨琢磨着，何老爷子这是要从自己的想法里挖掘什么呢？看自己的为人？太简单了。老爷子先说了他早年立足之本就是信字，已经点题了。难道他是想看林墨的“信”？那岂是靠说的？若不然与东林有关？什么关系呢？林墨想了一圈，不得要领。
林墨皱眉，她忽然瞥见窗台上的一尾兰草。一个圆钵盆、盆里只有一尾草，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几粒光斑，简单至极。
林墨心里一动，何必思考那么多呢！大道至简！自己说什么都可以，至于要得到什么是何老爷子的事儿，自己根本无需多琢磨！
想到这儿，林墨开口道：
“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何老爷子笑了，
“哦？解解这句话。”
“其实信是从心开始的。一个人言行举止，终究是内心的反应，境由心造。因此，心里信什么，就是什么。一个人如果生在土匪窝里，家人告诉他这辈子他也要当土匪，这人如果信了，那他将来就是个土匪。如果不信，那他就会尝试其他职业。比如他若觉得自己能做警察，便会去寻找当警察的路子。所以人生一世，我觉得是由自己心中所信决定的。”
何老爷子独自思索了一阵，问道：
“可这心往往是个空明的东西。很多人讲‘放心’，那要放什么进去才能安心呢？”
林墨思考了片刻，回答道：
“佛家说心是空的，不依不傍，不增不减，心始终空明才能屹立不倒。这空明的心，我个人认为就是不忘初心。看一个人，最好就是比较他‘得到’之前和‘得到’之后的样子，以及‘失去’之前和‘失去’之后的样子。这两样，就能看得出这个人心坚定不坚定。拥有坚定之心的人，不会把自己束缚在某个框架之内，不束缚就意味着解放。思想活跃，不忘初心，这样的人一定是个自信的人，因而在外交往时，也一定是个立信的人。”
何老爷子忽然大笑，
“好！解得好！”
两人又聊了会儿，管家进来在何老爷子耳边说了什么，何老爷子思索了一阵，对林墨说：
“你先回去，有空我们继续聊这个话儿。”
林墨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管家先一步帮林墨打开拉门，何老爷子忽然说道：
“上午程家林来找我喝茶，我也问了他一个字，他解的也不错。下午问了你一个字，解的更精彩！看来啊，真是千帆后浪推前浪啊！”
林墨愣了一下，问道：
“您问了程部长什么字呢？”
何老爷子看着她笑了，说道：
“义。”
林墨想了想，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
“对了，你的‘墨鸡’怎么样了？”
何老爷子忽然问道。
林墨笑了，
“已经提交商标注册申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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