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完结(上)
确定结婚几个月后, 思恒深度的“二儿子”脂肪肝AI进入市场,又引发了一轮追捧。它能给出患者此时脂肪肝的严重程度,为基层的体检、治疗提供了极大的助力。绝大部分脂肪肝患者并没有明显症状, 可脂肪肝却能逐渐演化为肝硬化和肝癌。
至于“思恒深度急诊”, 也经历了又一次升级。
首先,离线功能更多了。
其次, 能看的病也更多了。原深度比较擅长中毒、感染, 也拓展了AI对于腹部病症的判断能力。同时, 随着心磁渐渐普及, 思恒深度也增加了用AI来看心磁图的全新功能,不再局限于心电了, 诊断范围又加大了。
另外,为了解决或者缓解“AI看一遍医生看一遍”这个问题, 阮思澄跟叶凤毛把界面给优化了。AI可在PACS系统上直接提示,医生可以自己选择线条颜色、强弱,还能直接修改AI的诊断报告, 增加了效率, 提高了使用率。
最后, 思恒深度努力换了算法模型。Stanford在提出CheXNet卷积网络模型以后,又提出了新的模型,并考虑了可解释性。它衡量图像各个位置在决策中的重要性, 试图解释决策过程, 打破黑箱, 帮助医生理解、评估。阮思澄觉得, “可以解释”会是未来赢得竞争的重要筹码。
在升级后,思恒深度急诊AI似乎更加受欢迎了。它已进入450家三甲,一万多个基层,帮了许多医生、患者。
在公司里,阮思澄雷厉风行,重组了部门。她将“研发”分为几块儿,分别是前端、业务、引擎、算法和数据。前端包括UI等等,业务就是“账户管理”“会诊管理”这些东西,引擎包括知识库等,算法包括多个模型,数据包括多个来源。她还组建了安全、伦理等团队,一切围绕人工智能算法、计算能力、数据这三要素,公司架构清晰、合理。
思恒深度也向美国FDA送审了。阮思澄知道,伦理审查、临床测试、签订合同、检测报备、认证销售,这将是一个漫长的流程,但不管怎么说,她已走在市场化的道路上了。
思恒可能还要融资。经过几年的大浪淘沙,如今,能够获得资方青睐的AI公司数量骤减,然而,每笔融资的数量却大大增加,这说明,在AI的角斗场上,初步的胜负已经分出来了。资本在冷却,竞争在加剧,死亡随时都会发生,有人莺歌燕舞,有人长歌当哭。
至于扬清互联网加,也经历了几次洗牌。
它被分成AI、云计算、大数据和物联网等几大板块,还有一些小板块,其中“云”是中控台,所有板块相辅相成。
在人工智能上,还是分为硬件、软件,扬清已经搞出来了专门用于AI的芯片,不是GPU,是FPGA,性能还不错,扬清希望逐步摆脱对美国公司的依赖。扬清还跟国内某个通讯巨头展开合作,布局5G,互利共赢,也架构了开源平台。在软件上,也依然分为B to B(公对公)和B to C。在B to B上,扬清已经拥有众多合作伙伴,开发出了不少产品,有用于物流的,有用于仓储的,有用于安防的,有用于认证的,有用于交通调度的,有用于投资分析的,有用于招聘管理的,有用于合同审阅的……而且,扬清还是三巨头中唯一一个做农业的。它用AI根据牲畜外形检测生病、怀孕,还用AI根据植物情况调节光源、用药。在B to C上,扬清AI分为教育、金融、出行、家居、医疗、养老等等八大场景,覆盖广泛。
在AI医疗这个方面,扬清重点还是癌症。
“扬清医者”能看片子,诊断包括胃部肿瘤、肠道肿瘤、食管肿瘤、乳-腺肿瘤在内的十几种癌症。它还可以分析病理,通过获取高分辨率的病理切片图像,分割、检测、分类、分级,一份病理可能包含数百万个细胞,医生可能要看将近半个小时,还有误诊率,而AI却能在几分钟之内完成。“扬清医者”还能放疗,自动勾画肿瘤器官还有周围危及器官,并在患者上机以后不断跟踪以及调整,减少射线的伤害,此外,它还能给化疗方案——虽然饱受抨击、质疑,邵君理也坚持让AI读论文,而不是只听医生的,他认为,一个医生并不可能与学术界齐头并进,而AI,却可以在10分钟内就阅读完2000万字的医学文献,是可以比医生强大的。在手术上,“扬清手术机器人”能准确检测手术环节,建立实时3D模型,帮助医生了解全貌、完成高难度手术。
“扬清药物机器人”也在帮助研发国产新药。它能预测可能靠谱的化合物,提高筛选效率,还能预测稳定性和药代等等,在罕见癌症的药物开发上尤其能起重要作用——对于这些病症来说,因为销量不容乐观,药厂必须节约成本,如以往般动不动就耗资十亿是不现实的。
不过,扬清AI也并不是只做癌症,它将触角也伸到了其他领域,比如精神类。某款APP已可以通过对话发现抑郁症和躁狂症了。
不少人问,邵城独子邵君理他怎么就能那么牛逼,做什么产品成什么产品。邵君理没搭理过,但阮思澄十分清楚,他是因为“看见”了。因为看见,所以相信,所以固执。他知道未来会怎样,也知道他们必须做到怎样。
要说失败,也并不是完全没有。7月时,邵君理第一次看走眼了,果断砍掉整个项目,承认失败,很有魄力。他给他的互联网加群发了一封邮件,检讨,致歉,相信,祝福,安抚首批被砍项目的员工们,让员工们更爱他了。
而阮思澄的“老友们”,境况则是各不相同。
钱纳二次创业失败,选择蛰伏,寻觅机会,贝恒则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陈一非又加盟了个人工智能初创企业,还是当CTO,看着前景还算不错,而且重要的是,公司的CEO十分信任陈一非,总是让他抛头露面、参加活动,阮思澄也只能希望他们两个不会“分手”。
初颜坐牢了。据说,初颜的律师在初颜是“刑事诈骗”还有“民事欺诈”的问题上扯皮许久,因为刑事诈骗要坐牢,民事欺诈不用,关键要看初颜是否以非法占有为目的。最后法院还是判了“刑事诈骗”。
至于同为“澎湃旧人”的邢笑佳,创业创的风生水起。“摘草莓机器人”“摘××机器人”在阮思澄的提醒下被介绍给地方政府,得到了一些支持、推广,帮助提升水果产量。而二号产品“喷农药AI”因为可以精准辨别杂草、节约用药、维护生态,已经俨然有要超过机器人的趋势了,被多个组织大力赞扬,说邢笑佳正在改变广大农民的工作方式。变成了成功人士的邢笑佳,也终于是得偿所愿,娶到了一个网红脸的大美女当老婆。
让人意外的是天球。
朱天球虽然是澎湃科技阮思澄组最后一个创业的人,但是产品不错,融资也顺利,在阮思澄的指导下拿到大约400万元,也是够用一阵子的,因此,当阮思澄听说天球AI公司要倒闭时,完完全全不敢相信。
那天,朱天球来电话,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橙子,大王,怎么办呀,我的400万都被骗了!!!公司账上没有钱了!!!”
“啊?”阮思澄吓了一跳,急忙问,“天球,别急,慢慢儿说,这么回事?”朱天球做AI教育,机器可以通过对话识别用户英语水平,根据优缺点制定有针对性的提高方案。
“我……”朱天球哭,“想再融资需要用户达到一定数量才行。只有产品,没有用户,是没办法拿B轮的。”
“对。”
“我们招的CMO(首席营销官)一直说,对于教育APP来说,最有用的就是地推!因为我们是英语类的早教APP,就可以到各个城市的幼儿园的大门口,用给礼物这个方式让家长们扫码、下载。”
“嗯,可以的。相比传统媒体、网络媒体,地推确实成本最低、效果最好,一个用户5元以内其实都是能接受的。你做一个微博广告,或者微信广告,花两万,其实很难引来4000人。就算做HTML5的小程序,在朋友圈随便发发,找外包做也不少钱。”
鼓励完,阮思澄说:“但是地推也有问题,就是用户的日活低。大部分人领完礼品就把产品给卸载了,不会再用。因此呢,必须详细介绍产品,让家长们试用、反馈,这很考验拿抽成的地推人员专业素质,大部分人根本不会介绍APP,光给礼物,冲量,拿钱。”
因阮思澄语气冷静,朱天球也好过了些,道:“是的……我们公司在招聘网搞了一些地推人员,到各城市的幼儿园分发礼品、请人下载。效果其实是不错的。”
“然后呢?”
“然后……”朱天球的声音变小,“一个月前,有一个人打电话来,说他是某幼儿园的教导主任,认识云京许许多多教导主任,可以发动大家一起下载我们的APP,一个五元……他还发来了工作证!看不出来认识问题!”
阮思澄:“……”
“我没怀疑,就答应了……我要给他邮寄礼品,他说不用,太麻烦了,他们自己准备礼品,我按每人5元付款就行。”
“然后呢?”
“那个星期我特别忙,把这活给CMO了。只知道,在‘幼儿园教导主任’参与推广APP后,用户增长十分迅猛,每天都有好几万个新用户来。”
“然后呢?”
“然后……一个星期以后,我看了看后台数据,感觉哪儿不太对劲!虽然用户数量激增,但日活却没有变化!也就是说,这些新来的用户们,全都只打开过一次,没有第二次!”
“……”
“我一开始怀疑这是有人使用机器刷的,于是叫人检测、分析,发现真的都是真人……我们的APP注册需要填写电话号码,我也亲自回访了,对方都说,他们知道这APP,在幼儿园扫码下的,不过感觉产品不好,于是没有再用过了。我们也有反馈信箱,他们都填意见书了。”
朱天球的语气带着强烈懊悔强烈自责,又说:“我就以为没有问题……让工程师改进产品,增加吸引力。同时,我电话那教导主任,叫他再多介绍功能,增加回头率,增加日活,他答应了,说再试试。”
阮思澄这时候已经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了,没打岔,只静静地听。
朱天球又继续讲述她自己的创业故事:“然后,在改进了产品以后,也在增加了宣传以后,我发现,用户日活涨上去了!回头率变高了!特别高兴,特别开心,谁知道……在我觉得用户够了、可以出去再融资了,叫停这个地推以后,每一天的APP使用量,从几万个,瞬间,趋近于零了……”
阮思澄只长长叹气:“……天球,你好糊涂!你碰上了‘羊毛党’了!这些羊毛党的头目,每人都有几十个群,几万个人,还都认识别的头目,专挑APP的公司下手,拿补贴!他们只是在千人群发二维码,叫人下载,如此而已!而千人群里面的人全部都是拿补贴的,根本不会使用产品,只在群里根据指示一个一个地下载APP,拿分成!他们每天都下好多,根本没有做推广啊。在你想要日活以后,头目为了能继续薅,把你薅干净,才让手下羊毛党们时不时地开一下APP,装成真实的用户,而等到你没有钱了,羊毛党就一哄而散了!”
朱天球黯然:“大橙子,我上周才刚刚知道有‘羊毛党’这个东西……A轮融资拿到的钱,被羊毛党给薅光了,就像很多创业公司一样。我得到了几十万个假的用户,毫无用处,却花掉了200万元。现在,公司要倒闭了,我们已经没有钱了。”
“天球,”阮思澄鼓励她,“咱们一起想想办法,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嗯……”
因为觉得产品不错,阮思澄也投了一些,还介绍了卓立、戴溪等等VC给朱天球。
然而这些努力并未能够扭转乾坤。
几个VC都不看好,说朱天球在“羊毛党”上花费的几个月中,有一两个同类产品已经抢占到了市场。
在一天的早会上,朱天球虽十分努力地想要维持体面,却没忍住,涕泪横流地对大家说,这家公司已经完蛋了。
她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