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啼哭不止的皇帝陛下
“阿福，去拿那本书来。”长大后的小皇帝示意道。
“是, 陛下。”阿福抬眼看去, 发现那边正是皇帝鬼所在的地方。
“哈哈, 你过来啊, 我不怕你, 我才不怕你！”那只鬼口中喃喃有词道。也许是当了鬼，他的『性』格也有所变化。他失了皇帝的稳重，却多了鬼魂的灵活, 仿佛年轻了几岁，『性』格也活泼了起来。
阿福目不斜视，毫不犹豫地向着皇帝鬼走去。就在她快要走到的时候, 皇帝鬼被吓得“咻”一声飘了起来，因为恐惧, 他飘得太快，半截身子都快飘出大殿的屋顶了。
坐在龙案后的小皇帝，立刻惨不忍睹地用袖子捂住了眼。
“陛下！”阿福取了书回来, 恭敬有礼地交给皇帝。
小皇帝镇定自若地将书接过来, 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
小皇帝的这种细微改变, 很快就被皇帝鬼注意到了。并且，他很快利用了这种变化，来出一口堵在心中的恶气。
秋天, 还未来得及清扫过的落叶下有一个泥坑。皇帝鬼待在那里长久不动。果然, 小皇帝又想试探一番：“阿福, 去那儿折一枝枫叶过来。”
“是, 陛下。”阿福目不斜视地朝着皇帝所指的地方行去，“啪叽”一声踩进了泥里，顿时弄湿了裙脚和鞋子。
刚刚避之唯恐不及的皇帝鬼顿时大笑出声，对着阿福指指点点道：“哈哈哈，你也有今日！”
很快，这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父子游戏，让老少两代皇帝都找到了捉弄人的乐趣。
小皇帝在心里想道：就权当是彩衣娱亲了，毕竟他教了我这么多年的帝王学术，而我又假装看不见他。
皇帝鬼暗搓搓地想道：没想到我儿还算孝顺，阿福，你就权当是倒霉吧！
忍着泥泞污秽摘到枫叶献给陛下的阿福，则满脸黑线，想道：哼哼，你们倒是父子亲密了，拿我取乐，好，我这就给你们好看！
那一日，是个寒冬。两位皇帝起意，又要捉弄她。“阿福，我想吃池子里的鱼，你去捉一条来。”小皇帝笑眯眯地吩咐道。
“陛下，臣不会钓鱼。”阿福看了看老皇帝所在的池子中心，坦然言道。她知道，那儿肯定是冰层薄弱处，因为那只鬼，头朝下，在那处冰层已经上上下下，翻着花样，钻了好几次。幸好这一幕没有被众人看到，而看到的这两人已经习惯，否则，不论是谁突然看见冰上面『露』出半截脑袋，都会被吓一跳吧！
“我来教你。”小皇帝端着一杯热茶，喝了一口，笑言道：“阿福，你拿根长矛，走去池子中心，将冰砸开，就会有池鱼自己跳上来透气。”
哼，还自己跳，你怎么不跳下去看看水冰不冰？阿福在心中腹诽道。以前的小玩笑就算了，但是这些捉弄越来越升级，阿福已经下定了决心，终止这一切。
“是，陛下。”阿福面上恭恭敬敬地答应下来，去殿外侍卫那儿借了根长矛来。殿门外，借给她长矛的侍卫阿树，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很快，就结束了。”阿福在心里对阿树说道。
阿树回道：“那你小心！”
终于，在两位皇帝看好戏的神『色』下，阿福慢吞吞地踩上了冰池。在别人或担心或嘲讽的目光中，阿福还伸出一只脚来跺了跺，发现冰层厚，可以行走，她这才继续前行。但是池塘的冰，那是越靠近中心越薄，她手里拿着一把铁矛，向着冰池中央行去。阿福暗中蓄力，还没有走到中心，就听见“咔擦”一声，冰层裂开，阿福瞬间向着冰层下栽去。幸好她反应快，及时将长矛横过来拿，这才避免了整个人跌入水中。
“救命啊！”阿福惊慌失措，大叫一声，半截裙子已经入了水。
说时迟，那时快，殿外早有一名侍卫及时飞过来，凌空将她抱住，用轻功将她带出了池塘。此人正是阿树。阿福在发力断冰之时，就暗中通知了他来救。
“咳咳咳！”阿福浸了冰水，又被寒风一吹，顿时大声咳嗽起来，她冷得直打哆嗦。
“快，将她抱进殿里！”小皇帝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开个玩笑。他不会让她出事，早就准备好了暗卫要救出她。他不过是想哄父王开心，博他一笑罢了。谁知道，阿福跌进去得快，阿树救得比暗卫们更快。
阿福躺在侧殿里，很快就发烧了。
“怎么样？”小皇帝急着询问太医道。
“冬日风寒，极难治愈。还是换一个地方养病吧，微臣害怕这病会传染给陛下。”太医诚恳地禀道。他心有戚戚，毕竟，阿福算是他的同行，如果小皇帝这般胡闹，下一次，阿福也不一定有命在，他不禁有些兔死狐悲之感。病人还是离皇帝远一点养着好，既避免了传染皇帝生病，也让阿福能过些清净日子。跟着皇帝是荣耀，但是，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啊！”
“我儿，我儿没事吧！”太后听了传言，乘着凤撵匆匆赶来，焦急地问道。
“母后，儿臣无恙，只是阿福不幸落水，染了风寒。”小皇帝答道。
“还不挪出去，万一传给了陛下，这……”皇后也及时赶来，面带忧『色』下命令道。她心中暗喜，终于有机会，可以把皇帝和阿福分开了。这些年，阿福和皇帝每天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她，再加上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万一皇帝哪天开了窍，这就不好收拾了。她早就觉得苗头不对，看病不看病的，每天都有一个美人，在皇帝身边端茶倒水，折叶赏花，这不，又冬钓上了，不定哪天，皇帝就开窍了。
“也好，快送出去。”太后连声应道。和一名女医官比，当然是陛下更重要了。
小皇帝即使心不甘，也无话可说。在宫里，任何人生病了，都是要避开贵人的，这是宫内的规矩。
阿福在宫中养了一段时间病，病体缠绵，反而越发严重了。于是，她去向太后辞官出宫，想落叶归根。太后自是允了。阿树也告病辞职，在后宫门口接了阿福，带着她离去。
御书房中自是有更多的国家大事，一名小小的女官离宫，根本惊动不了皇上。所以，在悄无声息中，阿福被一辆马车拉出了宫，接着出了城。在宫门口出现的赶车人阿树，直接赶着马车奔向了京城郊外的山中一处隐蔽的农庄。那里高屋大院，遍植梅花，别有一番景致。
别人不知道的是，马车刚一离宫，车里的病人就不再发烧了。阿福坐起身，将车前的门帘撩起一条小缝，高兴地说道：“终于出来了，谁耐烦老伺候那个皇帝！”
“嗯，我们回家。”阿树温言道。
“阿福呢？怎么还不回来？”一个月后，小皇帝不耐烦地询问身边的侍人道。雪灾的事终于忙完了，他也能松一口气。
“启禀陛下，阿福病重，辞官归乡了。”侍人恭恭敬敬地禀道。
“什么？”小皇帝勃然大怒道：“为何朕不知情？”
“陛下，后宫女官是直接向太后辞行的。”侍人战战兢兢地说道。
“去找，去找她回来。”小皇帝下令道。
当天晚上，小皇帝忐忑不安，难以安眠。阿福一定会回来，她一定会回来。他在心里说。他下意识地忽略了阿福病重去世的可能。
第二天，有人向皇帝禀道：“陛下，阿福乘马车出了城，不知去向。但是当时，她病重濒亡，如果找不到，那多半就是……”
“不，不可能！”小皇帝突然一阵惊恐。他一气之下，将奏折扫翻在地：“滚，都滚出去。”
“是，陛下。”侍人们都纷纷惶恐退下。
小皇帝第一次怒目瞪向那个他以往装作看不见的皇帝鬼。
“你知道的对不对？为何不告诉朕？”他怒问道。是的，他迁怒了，如果不是他要讨他欢心，和他一起联手算计阿福取乐，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哼，不过是一小小庶民。”老皇帝冷哼道。这是他们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心知肚明合作后，第一次面对面摊牌。
“她不是。”小皇帝下意识地反驳道。
“如果不是，怎么不见你待她如珍似宝？如果不是，怎么不见你用心保护她？你无能还怕承认！就算你母亲入宫后失宠，朕也没有让别的宠妃害了你们母子『性』命！”老皇帝怒道。
“我有皇后，那才是我应该尊重保护的结发妻子。阿福不一样。”小皇帝也怒道，但是他心里也很矛盾。
在他如坠冰窟时，有一双轻柔的手为他『揉』着头，将他从寒冷中拉了出来。她那微暖的香气，总是相伴左右，他已经习惯。就像他习惯了春日的和风，夏日的阴凉，秋日的飒爽，冬日的梅香，他已经习惯了阿福给他的保护和安全，就像习惯了头上有青天一般。可是现在，他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失去了青天，再次直面危险。
老皇帝终于『露』出了本『性』，说道：“哈哈哈，阿福不会回来了。你不用担心，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以后这个天下，就由朕来执掌。”最初，他是因为担心这个皇朝才灵魂不散，现在么，贪念已经占据了他的心。如果皇位能来的轻而易举，如果能自己当皇帝，谁会轻易退位给自己儿子？
那只鬼呼啸一声，直向着小皇帝的身体冲过去。小皇帝顿时觉得直坠冰窟。那时候，阿福真的掉进了冰窟，她也是这么冷吗？好几年没有感觉这痛苦，原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冷！
但是，却再也没有一个小丫鬟随着小姐进宫来，将他解救出来了。
片刻后，老皇帝发觉，自己从小皇帝的身上穿了过去。
“不，不可能，朕能上你的身，朕能！”老皇帝再次向着小皇帝扑过去，但是他再次穿了过去。
“不，不可能！”老皇帝不可置信地尖叫着，如一阵阴冷的风，不甘心地绕着小皇帝穿来穿去。
小皇帝冷笑道：“你死心吧！以前是我年弱多病，才给了你机会，现在我已长成，身体康健，还未破身，体内阳气重，又怎会让你这恶鬼轻易得逞？”
本来，皇帝龙气护身，是不会被鬼侵占身体的，但是，谁让他遇到了百年不遇的鬼皇帝呢？
夜雨渐渐地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这个时节明明是应该下雪的。“哗楞楞”一声，有阴间差役抖着锁链出现在大殿外。
“陛下，吾等奉命办差，请允许吾等进殿。”有鬼差的声音伴随着夜雨声，阴测测地响起。那是阴间开道之雨，能蒙蔽世人的眼睛和耳朵。
“快快有请。”小皇帝喜出望外道。他的身子都快被鬼魂的阴冷之气冻僵了。
鬼差进门后，言道：“天机突『乱』，夺了你几年阳寿，在你苦求下，阎王特许你能在皇宫待几年，看护你儿。如今时间已到，我们上路吧！”
那被拨『乱』的天机，正是时空重叠的后遗症。如果死去的鬼重新当了皇帝，那他将会越发肆无忌惮。最后整个皇宫，整个皇朝，都会变成鬼都，鬼朝，万里之内生灵涂炭，阴气横行。
鬼差言毕，不管那只鬼如何苦苦哀求，径直将链子一甩，锁住皇帝鬼就走。片刻后，雨声停了。外面乌云散尽，『露』出明亮的月光来，照着那片干净的雪地，白亮亮的。
小皇帝瘫坐在龙案后，到底是元气大伤。他虚弱地唤道：“来人，来人啊！”侍人们赶紧一拥而进，将他扶起来，去请太医。
小皇帝缠绵病榻数月，又请了无数巫师和高僧做法，这才慢慢恢复了健康。中间太后担忧龙体，派人去找了一次阿福，没有寻到。皇后也害怕还没有子嗣，皇帝就没了，赶紧派人，去寻阿福，也没有寻到。
至此，小皇帝彻底死了心，知道那个能保护他、能温暖他灵魂的女子，已经故去。他只是太渴望父慈子孝，几年的平安无事，让他丧失了警惕，谁知一时有失，却咫尺天涯，隔着生死。后来他成为明君威名赫赫，但他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一人。他高贵而又孤寂，他仿佛在少年时候也有过快活日子，后来他的心里有一座坟。
阿福离宫一个月后，有一天，她和阿树坐在屋子里赏花喝茶，突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醒来。侍卫看着那名女子，耳朵有些泛红说道：“其实，我注意你好几年了。我无父无母，挣得一份家产，只愿娶心仪女子回家，生儿育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为了我，你辞职回来，丢了一份前程，日后不会有怨言吗？”女子羞怯地问道。以往的事在她脑海中有模糊的印象，她知道眼前之人救了她，又接了生病的她回家照顾。
“伴君如伴虎。现在边境平稳，没有我等武者建功立业的机会，我可不愿意一直被困在皇宫里。你可愿与我相伴一生？”他坦然言道。
“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女子含羞低头言道。
男子大喜，不禁握住了她的手。她羞答答的，并未将手抽出。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