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做坏事了
就是为了这一句临终叮咛,李西苦了那么多年,最后连媳子也差点说不上,只得娶了没了爹娘,家里也没点值钱东西的池红梅,夫妻两个吃了多少的亏和苦,在生下一子一女后,差不多算是净身出户的被迫分家。
分家得了一双碗筷,一口大缸和一个小咸菜罐子,铺盖倒是没给贪墨下,衣服李家就李西的最破烂,自然也没人愿意去争,钱和粮票肉票当然更是没多少。
田地要说给了也有三四亩,可谁让就两亩地挨着,其余的都是分开在不同地方,想来也是那些懒的不愿跑,这才都分给了李西。
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毕竟分家的时候,这近四亩地也是该收成的时候,虽吃不上太好的,但是只有两个孩子的李西,四口人靠着那些粮食,倒是也能紧凑些熬过去。
可李家最狠的就是,盖房子的宅基地给了,可上面却连个草棚子也没搭一个,这让李西头一回没忍住的在人前哭了出来。
还是村里人和李西的大哥,看着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在回头想想自家分的房子和地,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才搭了把手帮着先凑合盖了间茅草屋。
如今乐溪家住的,是后来李西忍不下这口气,又有个不扣扣噎噎,大事上能支持他的媳子,生老三乐鱼前才盖的土培房,地下可是用了一块块的大青石,虽然都是下角料子,拼凑也是有怪大的缝隙,但这已经算是村里最好的房子了。
当然之后李西那个老娘,真是在他家门口守了不少日子,直到见着李西家房子外框是有了,但里面却没钱买腻子刮墙,也把家里最后的十块钱要了去,这才算是放过了李西一家子。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李西都忍过来了,媳子孩子虽然有埋怨,可还是顾及他没说什么,但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忍多久,每天闻着隔壁二哥家的肉香,家里几个孩子馋的只能站在院子里闻香味,他却只能刚被老娘掏空的口袋难受。
自己媳子那做过月子,才不到四十就一身的毛病,却连进城看看大夫都不舍得,白天上坡干了一天的活儿,晚上要疼醒两三次,也就是生了乐溪后,李西实在忍不住,压着媳子做了个整月子,红糖鸡蛋吃了五六次。
李西那个娘趁空要来逮鸡走时,他狠心把自家唯一的母鸡杀了,让媳子和三个孩子分了吃,这才让他那个娘在家里转了一圈,见实在没东西可拿,就顺了李西做的一把马扎子,才骂咧咧的回了李西二哥家。
可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明明自家手里头有钱了,可看看刚给孩子做了点吃的,就被抢去了大半,自家吃点好的还要又藏又掖着的。
李西想说反驳媳子的话,都找不出能张口的,也就亏了自家媳子好,能知道他的心思,也能陪他一块吃苦,不然这个家想必早就被他那个娘给折腾散了。
伸出一双瘦弱有力的胳膊,把那个黑瘦单薄的身子紧紧抱住,“媳妇,俺李西这辈子要是对不起你,俺就不是人,你千万别不要俺。”
池红梅知道村里都怎么说自家男人的,不外乎就是憨傻愚孝,也是个好欺负的,可池红梅这个枕边人知道,他不是不想硬气,但有着大娘临终的嘱咐,还有那总归是生他的亲娘,让李西没办法也不能说和做冷人心的事。
而且家人的重要,在记事后才没了爹娘的池红梅,最是深有感触,其实她每每午夜之时,不是没对着月亮期盼,就算爹娘和李西娘一样,有着捂也捂不过来的偏心肠子,池红梅也想要爹娘活过来。
可能是以己度人,所以池红梅对自家婆婆,心里有再多的埋怨,却从未想过挑唆李西对他娘冷了心,该做的该给的只要自家有,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
不过给自家孩子吃的,池红梅就算再能想得通,还是不会亏着自己家的,小心眼当然该动也要动,只是不想和自家男人离了心,这才把话透亮的说出来,没想到却把人真吓着了。
池红梅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着难得露出弱势,依赖胆怯样子的自家男人,抬手回抱着在他耳边安抚的说:“你是俺家男人,也是俺四个孩子的爹,俺怎么会不要,哎哎,你看看这是怎么了,多大点的事儿,孩子也没真缺着吃的啊。”
最后的“你”字还未说出口,池红梅却被微湿的肩膀吓着了,看来这些年积攒的事情,让李西这个铁铮铮的汉子,也忍受不了了。
可李西听见自家媳子的话,本来是默默的流泪,身子也忍不住的打颤起来,只是不想外间的孩子笑话,没苦出声音来罢了。
池红梅嫁给李西这么多年,加这次也就见他哭过两回,上一次就是分家,看着连个茅屋也没有的宅基地时,这次倒是就为了那几块肉,让池红梅真不知是该陪着哭,还是嘲笑他心眼小。
但池红梅也知道李西苦,劝也找不到能说的,只能轻叹了口气,把人紧紧回抱住,静静等着他平静下来。
在灶间等了许久,也不见爹娘回来的四个孩子,在卧房未闭紧的门外,看着里面的爹娘,也都红了眼眶。
乐海年纪最大,知道自家吃的亏,和爹娘心里的委屈事儿最多,可还是能担得起长兄的责任,轻拍了拍几个妹妹,抬手轻声嘘了声,招招手让她们跟自己离开,让爹娘也在一块发泄下心里的委屈。
本来因为家里难得吃上肉的欢喜,等着四个兄妹再回去灶间,都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吃不进去。
乐溪这时候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为什么明明她重生回来,家里也有了宽裕的钱财,却还是不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就在乐溪自我埋怨嫌弃,一头钻进牛角尖里的时候,家里第二小的李乐鱼,没乐溪内里成人那么多的心思,只满心觉得奶奶和二叔欺负自家爹娘,满脸愤愤恨的说道:“真是太欺负人了,俺去二叔家给爹娘报仇。”
乐海乐湖见着二妹,从马扎子站起来,就要往灶间外跑,忙上前去把人拦下。
虽然兄妹两个,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恼恨,可知道这样空闹实在没用,还会给自家招惹来麻烦,但是刚刚看到大山一样的爹,竟然忍不住哭了,乐海这个老实孩子,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味,“别闹,你去了除了被二婶那个肥猪骂哭,又能有什么用,到头来还要爹娘去给你收拾烂摊子,老实的待在家里。”
“可是,哼!”乐鱼不服的还想说什么,可她总归年纪小,知道的事情不如哥哥姐姐多,心里想反驳可找不到能说的话,又看到大姐对她暗暗摇头,只能憋了一肚子的回去一腚坐下。
乐海乐湖其实心底里,也是和乐鱼一样,动了给爹娘和自家报仇的心思,可大小没动过坏心思的他们,哪里能想到什么法子,见着把二妹劝住,对视一眼轻叹了口气,闷闷不乐的转身,一个到土灶边烧火,一个把冷了的菜,往大锅里放了个溜饭的篦子,把桌上的饭菜放上去用小火温着,等着爹娘回来能吃上热乎的。
灶间屋里几个都有事儿做,乐海乐湖忙乎着溜饭菜,乐鱼也在那抱着膀子生闷气,谁也没注意到乐溪微底的小脸,一双向来都是明亮微笑的眼睛,里面闪耀着算计的光。
月至中天,乡村乌漆麻黑的深夜里,临街住着的李西家,这时候该是紧闭的大门,敞开了个门缝,一个成人腿弯高一点的小身影,轻巧无声的从里面闪身出来。
离开大门外树阴的遮蔽,弯月的银光洒在小身影的脸上,露出乐溪板着没有表情的小脸。
转身往自家比邻而居的二叔家门口,深深看了一眼,乐溪身侧放着的小手紧了紧,轻轻用着自己才听见的声音,小声自语道:“是你们家欺人太甚,这只是个小小教训。”说完就往自家左边跑了过去。
第二天大早,乐溪因为昨晚出门做了点怕人的事,忙活了大半晚上不说,才回来睡了没几个小时,就被二姐乐鱼给折腾醒了。
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看了二姐一眼,满脸嫌弃不耐的问道:“二姐你干嘛,我还没睡够呢,等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说完用手使劲推了乐鱼一把,把身上被扯掉的被子,又拽回来盖好就又迷糊上了。
若是平日乐鱼见着小妹这样,也就不再叫了,就算是硬把人叫起来,家里人看到乐溪迷糊的样子,肯定也是要嫌胡乐鱼一通,再把乐溪送回去哄着继续睡。
可今天不知是乐鱼,在外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二妹把小妹叫起来出去的乐湖,等不及的也进了屋里,见着小妹那副困顿的样子,心里虽然不忍心把她叫起来,但邻居二叔家门口,快被村里人连着自家门口都堵严实了,要是再不出去,谁知道闹开了会不会吓着还小的妹妹。
乐湖试着叫了两声,也不见把小妹叫起来,听见外面大哥催促的喊声,没法子的乐湖只得和乐鱼两个,给乐溪随便套了件衣裳上,用个小被包上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