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底线

有人的地方不一定有农田，但是有农田的地方肯定有人，毕竟农田是需要人来管理的，荒废的农田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跟杂草丛生的原野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在看到那些明显有人工参与的田地之后，不用张东升解释，大家也都意识到了那里面蕴含的意义。　“看来我们有人可抢了。”熊波悠然说道，语气当中蕴含着满满的向往。考虑到阵营的不同，所以张东升四人并没有出声符合，但是脸上流露出的心有戚戚再明显不过。　吴畏咳了一声，在心里琢磨应该怎么纠正这几个家伙的三观，虽然他没有毁人不倦的习惯，但是考虑到还要跟这几个人一起穿越荒原，显然提高他们的道德水平有助于保持安全感，然而这时他发现了另外一件事，这让他的注意力瞬间发生了转移。　“这些田地里种的是什么？”吴畏问道，“这间隔也太稀疏了吧。”　一号城市里当然也是要种粮食的，工厂区那边可办法拿空气和水合成面包。虽然吴畏并没有专门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不过学校里的初级课本上就有关于农业种植的内容。　简单来说，在城市里，农业已经是一个高度科学化、自动化的行业，单纯就技术含量上来说，明显超过了工业领域的平均值。　在一号城市里，农场是封闭式建筑群，每一座农场通常都高达十几层，以便充分利用土地。当然为这些农作物提供营养的培养基和农场占用的土地没有一毛钱关系，它们大多数是生长在专用的替代土壤当中，这些代土壤里有木屑、有纤维颗粒也有各种添加剂，就是没有土，并且严格遵循精确的养分供应列表，使用人工日光照射——城市里农作物和太阳没什么关系，至少一号城市里的农作物和太阳有没什么关系，毕竟即使是生活在一号城市里的居民，一个月里也见不着几天太阳。　吴畏是典型的工科生，联合体政府对于培养素质型人才也没什么兴趣，所以绝大多数工科生都没有机会进到农场里参观学习，事实上绝大多数农场也不允许随便出入，以免对内在环境造成污染——农场里当然不会要求无菌环境，但是菌群的种类和数量仍然是有严格规定的，考虑到这种环境的脆弱性，严格控制进入的人员就是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吴畏仍然从课本上了解过自动化农场的运行原理，也看到了过配图，很明显眼前这些田地里的农作物要比图片上稀疏得多。　听了吴畏的话，身边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没有人天生是流民，所以无论是熊波还是买卖提，甚至王大锤几兄弟都或多或少的种过庄稼，只不过这些人谁也没见过城市里的农场长什么样，所以完全不明白吴畏的惊讶从何而来。　大家沉默了一会，还是张东升解释道：“我听说，城里农场用的种子和荒原上的不一样，到底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　吴畏嗯了一声，忍住心中的疑惑，跟着几个人向农田走了过去。　和城市里不一样，荒原上的聚居点一点都不紧凑，每栋房屋都隔着老远，中间就是大块的田地。　吴畏站在附近最高的土坡上极目四望，也只看到了四五户人家，至少分布在几公顷的土地上。　“咱们去哪一家？”吴畏问道。用不着仔细计算，他也能得出明显的结论，要把这几家都走一遍，估计一下午就泡汤了。　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吴畏都已经做好随便挑一家的准备了，然而身边的张东升和熊波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个方向，“去那家。”　“为什么？”吴畏觉得这俩人不像是心有灵犀的样子，所以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标准存在。　张东升和熊波互相看了一眼，显然在所见略同这件事上心情复杂。熊波嘴快，抢着回答道：“那个房子最大。”　“位置也最好。”张东升补充道：“那个房子附近的田地面积最大，长势也比别人的好。”　吴畏这才恍然大悟，心想这几位果然不愧是专业人士，眼睛够毒。　下午时分，田地里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七个人沿着田垄拉成一排向着房子走去，离着大概两三百米的时候，吴畏看到有几个人影从房子后面的跑了出去，不禁愕然道：“这是什么意思？”　“发现咱们了呗。”熊波漫不经心地说道：“算他们跑得快。”　吴畏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看起来这些荒原人在躲避流民这件事上也是专业级的，发现有人接近直接就跑，连家都不要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人，本来他还打算在进屋之前约束一下这几位，现在看起来不用了。　这一带最大的房子是个土房，外墙上涂抹的泥土有一些已经剥落了，露出填充在里面的树木枝条。土屋的木门旁边有一个用树木支起来的棚里，里面砌着一个四方型的炉子，上面坐着一口熏得漆黑的双耳铝锅，炉子里有木柴在燃烧，也不知道铝锅里有煮着什么。　吴畏在紧闭的木门前本能地犹豫了一下，但是其他几个人显然没那么多顾忌，直接拉开木门闯了进去，估计是这种活干得习惯了，怕进去得晚了抢不到东西。　土屋分内外两间，中间的隔断和外墙材质相同，只是要薄一些，上面也没有到顶。抬头就能看到横七竖八架在土墙上面撑起房顶原木，甚至都没有剥掉树皮，房主用晒干的茅草铺在上面充当房顶。　房子里的采光不好，显得黑乎乎的，不过通风还行，只有一点淡淡的霉味。　张东升几人钻进屋子里后立刻就分散开来四处翻找，可惜这屋子里实在没什么可藏东西的地方，所以很快就都铩羽而归。　“我x。”买卖提骂道：“这家还真穷，就这么点吃的，他们平时都喝风吗？”这次入室抢劫他拔了个头筹，找到一个白色的塑料桶，里面有半桶黑乎乎的麦粒。　张东升进屋后并没有加入搜寻的行列，他站在敞开的后窗向外看了一会，回头说道：“这家最少有六个人，就算他们喝风也得是阵大风，肯定还有粮食藏起来了。”　听了张东升的话，另外几个人这才恍然大悟，摩拳擦掌地表示要开展寻宝活动。吴畏实在忍不住，开口制止道：“行了，这些够咱们吃的了。”　买卖提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说道：“咱又不是光吃这一顿。”　“吃一顿就行了？”吴畏沉着脸说道：“咱们把粮食找出来带走，人家回来吃什么？”　买卖提看了吴畏一眼，正想说“那关我屁事”，已经被熊波踢了一脚，张东升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王大锤就带着另外两个人提着米桶出去做饭了。　吴畏叹了一口气，看着留下来的三个人说道：“我不想一路抢到三号城市去。”　“那咱们到不了三号城市就饿死了。”买卖提嘟囔道。　吴畏看了他一眼，“过几天再说吧。”他说道。　他知道买卖提说得没错，然而就是没办法把自己活下去的机会建立在剥夺别人生存机会的基础上。可惜他同样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