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忆往昔（中）
交涉被干扰，林梓兰有些不高兴。
林梓兰看着前方单枪匹马, 又矮又瘦弱的女孩, 下意识地将她归到好欺负的一类。
认定对方无威胁力后, 林梓兰将不高兴表现了出来：“不愧是秦晓晓的朋友哈, 一样没有一丁点儿眼见力, 没看到在我们在说话？”
空气中弥漫火.药气味。
秦晓晓害怕她们吵起来, 急忙劝架：“不要吵……”
江璇对此充耳不闻，目光越过秦晓晓，直直地望向林梓兰。
忽而，江璇似乎从她们背后看见什么, 眼中划过恶意。
继而, 她讽刺道, 腔调散漫：“你算哪根葱呀，我为什么要顾忌你和她的谈话，我妈都管不着我, 还轮得到你管我了。”
“等等……”
秦晓晓站在中间, 满头大汗。
真是失败啊, 自己希望身边的每个人团结友爱, 可争吵往往愈演愈烈, 而她无能为力。
“我去你***！”
“你……”林梓兰正痛骂着, 突然, 一双手覆在她肩膀上。
林梓兰一僵, 缓缓扭头。
仅见, 身宽体胖的班主任不知何时立于她背后。
“呃。”林梓兰欺人被抓包, 到底是孩子，表情略显不自然。
“又听到你说脏话了，不能这么粗鲁。”班主任训斥，接而道：“你力气比较大，过来帮忙搬东西。”
林梓兰不懂这种累活干嘛总找上她，无奈小孩无甚么话语权。
最终，她屈服于大人的统治之下，蔫蔫地跟班主任走远了。
头领一走，剩下的跟班对看一眼，默契地扭头离去。
秦晓晓站在原地，凝望着他们的背影发愣。
心脏突突突跳动，秦晓晓手握相机，尚且心惊胆战。
…这么简单，就走了？
“现在，可以过来了吧。”
远处，江璇不耐地说。
“喔喔。”秦晓晓回过头，走到江璇身旁。
然后，她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哦。”江璇回答。
但是假如没事的自己不没事找事，不给她争取时间，怕是这时候相机早被她同学抢走，有事的人将变成秦晓晓。
显然，秦晓晓不明白这个道理。
江璇凝视对方因不懂掩饰，显现出惊讶的情绪，莫名烦闷。
“……啊？”
秦晓晓发出问号。
江璇的眼神像看一个笨蛋，语气隐隐透露出无奈：“转动你的脑筋想一想，想不明白，就算咯。”
口气仿佛已不对她的双商抱有期待。
换作平常，秦晓晓会搞不清状况。
因为她认为江璇不是热心肠的人，何况对方曾明确表示过讨厌她，加上刚经历一场乱斗，所以脑子挺乱，一时间未想到江璇会出手相助那一方面。
但是此刻，秦晓晓注视江璇的脸，脸上那变扭的神态，让秦晓晓想起昨天……
——“什么什么啊，你稍微动动脑子想呐。”
现状渐渐与记忆中重合。
那时候，江璇并非如她所担忧的那样意欲报复，而是想表达感谢。
将送谢礼一事做得像行凶一般，是江璇个人独特风格。
至此，秦晓晓印象中的江璇不坦诚，偶尔毒舌，但是一个好人。
而以秦晓晓的脑回路，她认为，作为一个好人，面对不平之事，应不袖手旁观。接下来的也就说的通了，为什么江璇会专门挑林同学为难她时，叫她过去。
于是。
秦晓晓露出我懂的表情。
“谢谢你，你真好。”
暖风熏人，时光仿若于此刻静止。
春光中，扎着丸子头的女孩笑容灿烂，眸中好似印有繁星，璀璨耀目。一寸寸地侵占江璇的内心防线。
良久，江璇撇过脑袋。
“谁要你谢谢了…”
“还有，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也别把我当成和你一样意气用事的烂好人。”
江璇低声道，不仅没有接受秦晓晓发的好人卡，还把它搁到了地上。
事实上，方才，江璇站在一边，看林梓兰欺负秦晓晓有好一会了。
本来，她不打算管，但鉴于秦晓晓太笨，笨的令人发指，她看不下去，忍不住插手了。
随之，思绪平息。
江璇转身，朝人少方向走去。
江璇喜欢安静地方。
于是，她避开了人群，坐在某处僻静的草地上。
坐下的同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江璇察觉到有人坐在身旁，便转头，却发现原来是某只傻白甜，正无辜地看自己。
江璇皱起眉头：“你跟来做什么。”
“一起拍张合照吗？”
“不要。”
“喔，”秦晓晓想到她会拒绝，但没料到拒绝得如此干脆。
尔后，秦晓晓不放弃道：“就拍一张吧，留作纪念。”
江璇稍压上眼睑，看不出喜怒。
她默然片刻，视线转向秦晓晓手中灰黑色相机，说道：“喂，照相机可不便宜，你从哪拿来的。”
“隔壁班一个女生借我的。”
秦晓晓垂眸注视相机，不知回忆起何事，嘴角翘起，黝黑的双瞳仿佛经过清泉洗涤，散发着润泽。
她和隔壁班女生不熟，可以说是陌生，但对方因自己一副很喜欢相机的样子，主动提出借她一天。
一瞬间，秦晓晓觉得自己万分幸运，身边都是好人。
见此，江璇心里很酸。
酸得像吃了柠檬。
呵。在我的面前，想着别人。
“别笑了。”
江璇酸溜溜地说。
秦晓晓扬起眸子，不解：“咦？为什么。”
“呵呵，”江璇发出嗤笑，话的内容完全不客气：“你本来就蠢，笑起来更蠢了。”
闻言，秦晓晓气鼓鼓地说：“江璇，不能说别人蠢，这样很不礼貌。”
“说起来…”
江璇屈起腿，裤腿随动作掀起，露出一截光洁的脚踝。
她手托着下巴，手肘靠在腿上，调整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斜视秦晓晓，口气恶劣：“你发觉了自己正被欺凌么。”
“欺凌？”
秦晓晓不假思索，矢口否认：“没有哇。”
“受到欺凌而不自知。”
“秦晓晓——”江璇左手撑着脸，白嫩五指微微弯曲，指尖轻点凝白的脸蛋，眯起眼睛，眼尾弯起好看的弧度。
她看着秦晓晓，忽然笑了，露出小小的虎牙。
“什么？”
秦晓晓屏息凝视。
头一次，秦晓晓未从对方露出的笑容中看到嘲讽。
不过，也称不上好表情，看着就让人感觉一肚子坏水，充满了不怀好意，宛如即将行使恶作剧的小恶魔。
江璇继续私语，声线暗哑：“世界上没有比你更笨的人了。”
秦晓晓：“……”
好吧，她不该问的。
三番五次被说笨，饶是秦晓晓再没脾气，也不由得纳闷。
她才不承认自己笨…就算……就算其实可能有那么一点。
秦晓晓的表情愉悦了江璇，她笑意加深，破天荒地解释道：“绝大部分都畏惧强势的人，那根长竹竿差不多就是那样的存在。”
江璇放下左手，微微偏头，瞥向人群中高高瘦瘦的林梓兰。
“当她欺负某个人，旁人会不自觉地和某人撇清关系，生怕把自己也被牵连进去。”
“你受欺压的程度还算轻，但是，你有没有发现，每当长竹竿靠近你，你身边的人会找借口离开你。”
“长竹竿…是指林梓兰？”
“不可以随便给人取外号呀。”
秦晓晓说，语气有微不可察的低落。
心底里，秦晓晓不愿相信她的话，但一件事被说中了。
那就是，每回林梓兰过来的时候，同桌和朋友都会躲闪开。
……
“你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江璇对此无话可说。
江璇眸光幽深，漫不经心道：“这次后，她或许会变本加厉，你好自为之。”
“江璇你太严肃啦。”秦晓晓打哈哈道，而后拿起相机，放置眼前，朝天空与四周的景物进行拍摄。
白云一朵朵嵌于天空，外表蓬松绵软，像是棉花糖。
树叶片片青翠，倒映在透亮的水面，犹如什锦果冻。
途中优美的环境，秦晓晓将它拍摄下来，打算分享给父母。让忙碌的他们更多地看看外面的世界，多么美丽。
“咔嚓。”
“咔嚓。”
江璇打了个哈欠，困倦道：“你去别的地方拍，我要睡觉。”
“好不容易来一次春游，你居然睡觉。”
秦晓晓感觉江璇的身上不存在情调。
“少废话，我要睡觉了，请你走开。”江璇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听言，秦晓晓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空手而归。
秦晓晓灵机一动：“拍一张合照，我马上就走。”
她稍顿，补充道：“照片洗好之后，我也会送你一张的。”
“如果连你都能威胁到我，我以后就不需要颜面了。”
“我不是……”
“算了，”江璇打断她的话。
秦晓晓抿唇，正当要放弃的时候，却听对方扭过脸，小声道——
“就拍一张。”
秦晓晓愣怔片刻，而后点头：“嗯！”
随后，秦晓晓挪到她身边，摆好姿势。
“江璇，来对着镜头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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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嚓。”
按下快门的刹那，江璇兀自别开视线，似乎不习惯和其它人靠太近，女孩表情不自然，略显变扭。
秦晓晓拿着相机看了看，思索道：“拍的不好看，我们重新拍一张吧。”
“拒绝~”
“江璇，笑容具有感染力，我觉得还是笑一下比较好。”秦晓晓语气柔软：“多年后，我们长大了，看到了小时候的照片，应该是希望看到开心的自己。”
“那样，未来的自己，也会开心吧。”
“我不觉得。”
江璇用凉凉的眼光打量她，刻意强调秦晓晓的属性：“等到你长大，说不准，会发现自己笑得非常蠢，觉得羞耻呢……”
“啊啊啊……我听不到！”
秦晓晓在她的毒舌攻势缴械投降，抱着相机跑开了。
跑到僻静的地方，离江璇有一段距离，秦晓晓方才停下。
她捧起相机，朝着玻璃制镜头浅笑。
镜面倒映出女孩清秀的脸，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但看来看去，秦晓晓也看不出来哪里显得蠢了。
秦晓晓放下相机。
秦晓晓突然察觉，笑得不蠢，但把江璇的话当回事的行为挺蠢。
秦晓晓想，江璇真是坏。
以后不和江璇说话了。
打定主意，秦晓晓抬脚走向插着自己班级班牌的区域，找朋友玩。
在春游结束前，她将相机还给了隔壁班的女生，担心自己多留它一会，会因保管不当，造成损失。
毕竟，之前，林梓兰差点从她手中把相机抢走。
隔壁班女生十分温柔，仅说了自己也拍了许多照片，明天就去洗，洗完后会把照片交给秦晓晓。
秦晓晓很开心，接着把洗照片花费的钱给了女生。
今天玩了一天，十分尽兴。
回到家后，秦晓晓已是腰酸腿软。
一进门，秦晓晓就闻到了饭香味。
“爸爸呢？”秦晓晓放下书包，坐在位子上问道。
“在楼上。”
奏母口气不悦。
这时，爷爷缓和气氛：“你爸爸在房间，或许睡着了。”
“要不我去叫他。”说着，秦晓晓作势起身。
秦母连忙让她坐回去：“不用。晓晓，你坐下吃饭，我去喊他。”
接而，秦母上了楼。
秦晓晓收回视线，默默扒饭。
青菜盐放的多，比较咸。
蛋汤味道寡淡，米饭偏硬。
秦晓晓小口扒饭，慢慢地吃。随后，她听到楼上传来怒不可遏的骂声。
“我幸苦上班，回来累死了还要做饭给你们吃，你呢？不找工作，成天窝在家里，手机能当饭吃！”
“你这个窝囊废……”
“……”
女人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
“我上楼看看，”爷爷起身，心疼地注视饭桌前木然的女孩，安慰：“没事，你吃完饭，就回自己房间。”
“哦哦。”
秦晓晓应声。
她害怕父母吵架。
平时，他们偶有摩擦，但冲突没有这么激烈过。
之前，秦晓晓希望他们化解矛盾，便去问母亲发生了什么，她可以分担。然则，只是摇了摇头，让她回去做作业。
作业其实早写好了。
不过，看着母亲布满阴霾的表情，秦晓晓终是回了房间。
看样子，他们的问题，不是小孩能够解决的吧。
真想…快点长大。
情绪低迷地度过了晚餐时间，秦晓晓躺在床上，眼眸清明，脑中纷乱。
时光在滴滴答答声流逝，秦晓晓不知何时睡过去。
翌日，阴雨。
一如秦晓晓的心情。
她撑着一把小红伞上学，明透的雨水顺着伞珠滚下，连贯成线。
秦晓晓观察着，觉得伞仿如在哭，不停地滴下泪水。
尔后，走到教室门口时，隔壁班的女生突然叫住她，将洗好的两张照片递给秦晓晓。
秦晓晓接过，说了谢谢，随即把钱硬塞到女生手里，便跑回教室。
此刻，教室里坐了不少人。
同桌不在，后桌林梓兰占了秦晓晓位置，她坐在自己的桌上，抬着腿，湿漉漉的鞋子踩住秦晓晓的椅子。
仅见，原本干净椅子蹭上了林梓兰鞋底的泥巴，变得脏兮兮。
见秦晓晓出现于教室门口，林梓兰的目光顿时像猎豹一样锁定了她。
“秦晓晓，你来了哈。”
林梓兰非但没有放下脚，甚至控制椅子前后摇晃起来。
“不可以踩别人的椅子！”
秦晓晓生气了，皱起眉。
“哦——”
林梓兰夸张地拖长音调，继而，露出一个毫无诚意的微笑：“抱歉抱歉，我以为这是我的位子，原来我坐错了。”
秦晓晓：“……”
“下午放学我找你有事，先别走。”林梓兰跳到地上，睥睨秦晓晓：“假如你逃跑了，我就追到你家里。”
“我跟踪过你，有你家的地址。”为了让自己的话有信服力，林梓兰继续道，浑然不知自己说出了什么毛骨悚然的事实。
秦晓晓看着她，没有说话。
没有什么好说的，要说就是说同意二字。
不然，对方会追到她家里。秦晓晓不喜欢被胁迫，可那话令她感到恐怖，她不想林梓兰去她家。
所以，只能同意了……
秦晓晓一边拿抹布擦凳子，一边思考。
她不是傻子，却能通过林梓兰的态度，分辨出林梓兰非常讨厌她。
这种被讨厌的感觉和江璇不同，林梓兰更让秦晓晓觉得危险，好像答应了她，等同于羊入虎口。
时间转瞬即逝。
马上就到了上课时间。
同桌吴优几乎是踩点到教室，她瞄了眼林梓兰，然后看了看秦晓晓，而后低头，一言不发地坐到座位。
一整天，秦晓晓都在煎熬中度过。
尤其是每接近一秒下午放学，秦晓晓的焦虑便多一分。
恐惧源于未知。
秦晓晓不知道林梓兰想做什么。
也就是遇上困难时，秦晓晓发现自己孤立无援。
没有人会帮她。
秦晓晓看向平日里，和自己交情好的朋友们时，她们都有意避开了她的视线。
而同桌吴优始终埋着头，未看秦晓晓一眼。
这一切，如同事先串通好了。
只有秦晓晓被蒙在鼓里。
秦晓晓想不明白，想不通，为什么要无缘无故针对她。
很快，放学铃响。
天空仍旧阴沉。
不过，雨停了。
林梓兰和她的跟班们，一路带秦晓晓走出学校。
最后，她们停在学校后山的山脚，那儿人烟稀少。
“秦晓晓，你看到它了嘛。”林梓兰指着草丛里的东西问。
秦晓晓自然看不到。
她犹豫片刻，走上前，朝草丛看去。
未等她看清楚，林梓兰的跟班便绕到她背后，突然一推。
“呜哇！”
秦晓晓的身体失去平衡，如片雪花般，直直下坠。
惶恐、不安、愤怒……众多情绪在心里涌现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秦晓晓没有摔伤，却也好不到哪去。
秦晓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到身上黏黏的，脸上也是，鼻尖满是土腥味，让她有种想吐的冲动。
原来，草丛里藏着一滩的淤泥，西瓜虫受到惊扰，翻滚乱爬。
“哈哈哈哈哈！！你们看她的样子，笑死人了。”
林梓兰指着秦晓晓，笑得乐不可支，直不起腰。
她的三个跟班跟着笑。
“哈哈…像一个落汤老鼠。”
“吓得一动不动了，该不是傻了？”
“傻什么傻，她本来就够傻的！哈哈哈。”
“为什么…”
“林同学，我没有得罪你，相反的还代替你值日，你竟做出这种事，太过分了。”秦晓晓声音出奇的冷，但专注于嘲笑她的林梓兰等人没有发现。
“过分？还有更过分的没做呢。”
林梓兰笑够了，擦擦眼角，“好心”地为她解答疑惑：“谁叫你成天装好人，我呸！既然那么喜欢装就装到底啊，但你昨天居然拒绝我，不给我相机……”
她厌恶秦晓晓，厌恶她总摆出一副无辜得令人作呕的表情。
秦晓晓光是站在前方，便让林梓兰产生撕烂她的念头。
“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好人。”
林梓兰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绳子，一面恶劣地说：“至少，你这种人不行，你只配躺在泥巴里。”
之后，林梓兰和跟班架起秦晓晓，把她绑在树上。
秦晓晓试过挣扎，但力气太小，完全挣脱不开。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林梓兰她们已经回去，山头只剩下秦晓晓，静得吓人。
是否会一辈子也没人发现她在这？她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地死掉？
这么晚没回家，爸爸，妈妈和爷爷会不会担心……
想着想着，秦晓晓的眼皮子打架，睡意席卷大脑。
天空降下下雨，淅淅沥沥。
雨声中，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秦晓晓！秦晓晓，你在哪……”
声音的主人十分焦急，愈来愈近。
秦晓晓吃力地睁开眼。
朦胧细雨中，她望见了不远处那道矮而熟悉的身影。
见此，秦晓晓唇角上扬：
“啊，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