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反常

赵显跟高家的关系，其实颇为微妙，在赵显刚刚兵变的时候，临安城上下，尤其是那些读书人都是一片哗然，少不得有一些死脑筋的读书人要跳出来讨伐赵显这个反贼，那时候是这位在仕林之中德高望重的高老大人站了出来，帮赵显正了名分，同时也彻底把那位执掌朝政十几年的左相陈静之钉死在了佞臣传里。　对于这一点，赵显还是颇为感激高明玉的，如果不是这位高相，他想坐稳这个摄政王的位置，还要多上许多麻烦，多杀许多人。　为此，赵显也投桃报李，政事堂的这个宰辅位置，赵显可以让高明玉坐到死，高家的孙女赵显也可以笑呵呵的纳进府里，但是肃王府跟高家的这场交易，也就仅此而已了，高家如果再想从肃王府这里拿到什么东西，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且高雅儿入了肃王府，就是赵家的媳妇，赵显有些反感高家人用高雅儿做媒介跟自己谈事，更反感高家人用这种方式来试探自己。　一个高家的子弟，真要想在朝廷谋一个什么差事，凭借着高老头的地位跟人脉，六部哪一个衙门里不能安插进去，非得多此一举来走赵显这个后门？　高雅儿闻言，心里有些委屈，咬着嘴唇说道：“妾身知道了，明儿个妾身就通知家父，让小弟去皇城兵马司报道。”　赵显伸手拉住高雅儿的手，看着自己这个眼眶发红的如夫人，轻轻摇了摇头：“高相怎么想，本王并不在乎，但是你嫁进了肃王府，就是我赵家的媳妇，以后高家有什么事，就让高家的人亲自来肃王府跟我说，这肃王府的大门又不是什么皇城深宫，高相哪一次登门我没有见了？”　“还有你那个兄弟，如果不是真急着出来做事，不妨让他在家里多读读书，高家书香门第，不管怎么样，读书科考才是正道，一旦真让他去皇城兵马司入职，他这辈子也就毁了。”　高雅儿用另一只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委屈：“这事是父亲托人给妾身带的信里说的，妾身也就没有想这么多，以后娘家再有什么事，妾身一定多长个心眼，想明白了再跟王爷说。”　赵显重新坐回了主位上，闭上了眼睛，声音有些疲惫：“近来朝中多事，江宁军或将再起战事，我没空也没心思跟高家人要什么心眼，你给我那个岳父带个话，让高家最近老实一些，有什么事情，等江宁军在江北大胜了再说。”　高雅儿乖巧点头：“妾身知道了。”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我这里还有杂事要处理。”　高雅儿犹豫的看了看赵显，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妾身告退，王爷也早些歇息。”　“去吧……”　高雅儿缓步退出书房，临走前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门前站着面无表情的少年赵希，正持刀护卫在门口，一动不动仿若雕像。　由于即将出兵江北，近来朝中的事情确实颇多，政事堂送进肃王府需要赵显决定的奏章文书，足足比以前多出了三成有余，其中大半都是关于江宁军，等到赵显把这些文书处理完毕，已经是子夜时分，他从书房里站起了身子，扭了扭发酸的脖颈，略做犹豫之后，迈步走向项樱所在的院落。　另一边，三千禁军护卫着不少军器监的匠人以及林青等人，从临安城出发，走了接近十日，终于赶到了江宁军大营。　此时的江宁军，由于人数从五万人翻倍到了十万，大营也扩建了不少，身为江宁军主将的大胡子秦干戚，带着江宁军一众将领，颇为恭敬的站在营门口，迎接大将军王霜的到来。　按照品秩，他这个江宁守将只是正三品，而王霜早在成康朝的时候，就已经是正二品的镇西大将军了。　到了营门口，王霜从自己的白马上跳了下来，脸上堆出一个颇为真诚的笑容，对着秦干戚拱了拱手：“久闻秦将军大名，劳烦秦将军在此等候，王霜深感荣幸。”　秦干戚低头抱拳：“末将江宁守将秦干戚，见过王大将军！”　他身后的江宁军将领跟着抱拳，齐声道：“末将等，见过王大将军！”　身材并不十分高大的王霜，站在魁梧的秦干戚面前显得有些矮小，不过王霜久经战阵，早年在肃王军中便是统率万人的高级将领，一身气场自然不俗，他背负双手，呵呵笑道：“诸位多礼了，本将军奉朝廷圣旨，暂时接掌江宁军，以后大家同军共事，还希望诸位多多配合才是。”　这话一出，秦干戚立刻半跪在地上，声音低沉：“末将听候大将军差遣！”　“末将等，听候大将军差遣。”　声如雷震。　王霜环顾了一眼这些江宁军将领，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原以为，这些江宁军的将领，就算不会违逆朝廷的命令，但是至少也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看看，他甚至都做好了跟这些军汉打一架的准备，可谁想到这帮江宁军的将领，竟会是这般配合自己。　想到这里，他咳嗽了一声，朗声道：“大家同朝为臣，不必太过客气，都各自回营帐准备一番，半个时辰之后，本将军要升帅帐议事，不到者军法从事！”　回答王霜的，是一阵整齐划一的声音：“是！”　“好了，先散了吧。”　这些将领闻言，并没有立刻散去，而是默默的看向从前的主将秦干戚，秦干戚大吼一声：“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大将军的话吗？都给老子滚下去，半个时辰之后如果在帅帐看不到你们，就再也不用来了！”　他吼完这一嗓子，这些将领才飞速散去，片刻之间，江宁军大营门口，就只剩下了王霜跟秦干戚两人。　王霜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秦将军御下有方啊。”　秦干戚脸色微红，挠了挠头说道：“叫大将军见笑了，这些人都是贱骨头，不骂不听话的。”　王霜原本是负手走在前面，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秦干戚，开口道：“林黑子给你写信了？”　早年林青在函谷关任事的时候，王霜便是他的副手，而且两个人早年在肃王军中便是旧相识，因此极为熟稔。　林青皮肤黑，因此当年肃王军的老人，都唤他叫做“黑子”。　秦干戚尴尬一笑，只能轻轻点头：“不敢隐瞒大将军，三日前，林大将军派人送来了书信，要末将无论如何务必要配合大将军行动……”　王霜似笑非笑，边走边说：“那秦将军你，是愿意回临安城做林黑子的副手，还是继续留在江宁军做本将军的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