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烦人婆娘
“臭婆娘,真是烦人!”
秦野的抱怨像复读机一样在姜媃脑子里回响。
她宽大的胸怀草原上,一串串草泥马哒哒哒哒飞奔而过,跟着是一群野兔子,疯狂蹬着后腿,轰轰地跳起来蹦远。
姜媃抹了把脸,将流火提着的那个食盒拿过来,把装着的大鱼大肉全拿出来,当场就送给狱卒。
流火欲言又止:“少夫人,您这不是要给五少爷吃的么?”
姜媃磨牙:“他吃个毛线,臭婆娘就是这么折腾人的!”
她说完,然后挺胸抬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暗影。
“小叔,我来看你了。”她揉了揉脸,摆起笑,软糯娇娇的。
秦野猛然抬头,眼底略过波澜,然而他又飞快别开头,绷着脸,理也不理姜媃。
姜媃在牢门外蹲下身,将另一个食盒推了进去:“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秦野不耐烦摆手:“不要!”
姜媃暗自冷笑,装!你继续装!
她看向秦野隔壁,对那汉子温言细语的道:“我家小叔年纪小,很多东西不懂,劳烦大兄弟顺手照拂。”
说着,她示意流火将唯一剩下的一盘烤鸭送过去。
那烤鸭还冒着热气,外皮烤的金黄酥脆,咬一口油滋滋的特香,还有那鸭肉,融入了果木清香,肉而不腻,鲜嫩顺滑。
再蘸着特制的秘酱,淡淡的甜混着鸭肉的香味,好吃的能让人吞下舌头。
那汉子满脸笑容接过来,迫不及待往嘴里塞,边吃边道:“好说,好说。”
秦野目光幽幽的往大汉脖子上转了圈。
姜媃将他反应尽收眼底,伸手推了推食盒:“小叔千万要注意,这东西是拿来咬的,难受的时候不要去咬舌头。”
秦野胡乱点了点头,在他想来,食盒里头约莫都会是他爱吃的。
姜媃见他气色尚好,并没有受刑,顿时放下心来。
她眼神渐柔:“你再捱几天,到时候我来接你回家。”
秦野半晌才点了点头,其他的也没提。
姜媃望着他,莫名其妙就笑了起来。
秦野狐疑:“你笑甚?”
姜媃蹲牢门口,双手撑着下巴,前后晃着身体说:“开心。”
秦野更惊疑不定,他打量姜媃半晌,才迟疑问:“你也……得那病了?”
姜媃摇头,不好跟他说,是因为心里头装了一个人,觉得自个和别人也是一样的,有亲人的那种满足感。
她捂着嘴巴笑起来,杏眼弯弯的,里头像是撒了星光。
“你这几天注意一些,瘾犯了也忍着,别让人看出来,”说完了,她犹豫了下又问他:“不然,趁此机会,你就戒了吧?”
秦野点了点头,姜媃一愣,本以为又要苦口婆心的劝才成。
秦野见她不信,不高兴地板起脸:“还不是因为你,红颜祸水!封卿往后不给我神仙果了,我买不到还吃什么?”
他口气再不好,姜媃也没觉得不高兴。
相反,她既是惊讶又是欢喜地往牢门靠一些:“真的吗?你说真的么?不是骗我的?”
秦野不想多解释,他拖过来食盒,准备先吃东西。
“封卿之前为什么给你,现在又为什么不给你了?”姜媃小嘴不停的问。
秦野边开食盒边道:“我送他手札的条件。”
姜媃皱起眉头:“你为什么送他手札?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要买回来多麻烦。”
秦野看她一眼:“秦桓之那个老猪狗开了我哥的棺没找着,我再不给出去,他怕是还要去掘坟,与其让他糟蹋,我不如给别人。”
这话让姜媃想起秦昭头七的晚上,尸体睁眼的事。
这么想来,头七的前一天,是大房那边守夜,很可能就那会动了棺材,无意碰触到秦昭尸体,才致死尸睁眼。
姜媃兀自想着,还没明白秦野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那头秦野就怒叱了声——
“你带的什么?”
姜媃揉了揉耳廓,懒洋洋的道:“你需要的东西。”
秦野指着食盒,手指头都在发抖:“就这个?”
“就这个!”姜媃道。
秦野抬脚就想踹翻,姜媃轻飘飘一句:“哼,烦人的臭婆娘走了,免得碍你眼。”
姜媃起身,拍了拍裙摆,悠悠然就走了。
秦野目瞪口呆,这还是他那个看他一眼都害怕的嫂嫂?
隔壁汉子刚好啃完手里的鸭脖子,盘子里还留着只鸭腿。
他道:“你嫂嫂真是贤惠,对你好的没话说。”
秦野蹲稻草上,恹恹的将食盒拽过来,往里头掏了掏,掏出根拇指粗细的木棍,那木棍不长,也就巴掌长短,刚好能放嘴里咬着。
秦野咬着木棍,磨着牙齿,表情恨恨的。
“咔”木棍被咬断成两截。
秦野吐出来,又摸了一根放嘴里。
至少瘾犯的时候,咬着木棍,还真没那么难受。
汉子惊奇极了:“原来你竟有这种爱好,喜欢啃木棍啊,你早说啊,这一排牢栏全是木头做的。”
秦野凶残地盯着他,凤眸带红,浑身戾气,既凶又恶。
汉子瑟缩了下,连忙啃了一口鸭腿压压惊。
三月二十五,天气晴好,春日明媚。
繁花楼东边的赌卖场一大早就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今日闻讯来参加赌卖的,随便一个出去,那都是青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里头有专做美人扇的商贾,如秦家那样的。
也有一门画师的家族,譬如青州城的明家。
也还有家底殷实的富户,喜好收藏等。
姜媃过来的时候,用于赌卖的堂子里已经有好些人,一些用于今个赌卖的东西也摆了出来。
说到这个赌卖场,姜媃就不得不佩服封卿的经商天赋。
在整个大夏都没有类似竞买手段的时候,封卿毅然搞了个,还从这赌卖场里赚了大笔银子。
当然,过几年等女主接手繁花楼,这个拍卖场的雏形才会彻底完善,在女主手里发扬光大,也为男主日后谋夺天下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经济支持。
姜媃也不忙着去二楼雅间,她在堂子里,和其他人一样,挨个看了今天要赌卖的东西。
封卿人脉资源应当是相当广的,赌卖的东西上至古玉,下至孤本,简直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甚至,姜媃还看到一件抹肚小衣,姜黄色的,用金线纹绣着两只比翼蝴蝶。
堂里伙计介绍说:“这是前朝宫廷第一宠妃洛妃穿过的贡缎比翼金蝶抹肚小衣,这位宠妃天生自带三分兰花香,长的那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传言说,她在死之前,见自己的保养秘方藏在了抹肚小衣里。”
“凡是得到这抹肚小衣的人,都有可能得到洛妃的稀世秘方。”
“那东西,价值连城!”
伙计舌灿莲花,简直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死人说成活人。
不见流火也听的激动了,她隐晦地拉了拉姜媃袖子,很小声的问:“少夫人,这是真的么?”
姜媃见她面颊泛红,心头意动的模样,嗤笑了声:“既是宠妃,怎么可能只有一件抹肚小衣,你又怎么知道赌卖的这件就一定是藏了秘方的那件?”
流火瞬间反应过来,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是婢子想多了。”
姜媃好笑,她继续往前看,终于在最后位置,看到了秦野父亲那本叠色画技手札。
手札被小心翼翼地放在红绸垫底的托盘里,并由一名相貌秀气的女伙计托着。
此时,手札面前已经站了好些人,尽是姜媃不认识的。
姜媃又想骂秦野了,没事找事,还尽是找些天大的难办事。
大佬不作不行么?
“听说,秦峥天赋出众,于二十岁那年自创叠色画法,此法是将色分冷暖,层层叠叠,最后整个画面色彩艳丽丰富,真实如生。”
“对,此法曾风靡整个大夏朝,当时的陛下想敕封秦峥为宫廷画师,被他婉拒了。”
“嗯,秦峥当时说,自己儿子即将出世,不想离开家人,所以在为陛下画了一幅小相后,就此回了青州。”
“只是可惜,天妒英才,若是秦峥还活着,这么多年下来,你我还能一观他的风采。”
“我辈遗憾,如今世间还流传的秦峥画作,少之又少,我辈竟是无缘得见。”
姜媃站边上听了会,众人嘴里的秦峥,正是秦野父亲名讳。
这位人物,从不曾在小说里被提及过,就连那本手札出场的次数都比他多。
如今听到这些,秦峥的形象渐渐在她脑子里丰满起来,不再是毫无概念。
这位,是真正的绘画天才,她觉得说不定,还是可以和梵高这样的大师相提并论。
“秦峥之子,秦昭我多年前见过一面,颇有乃父之风,那一手叠色本事,得了秦峥真传。”
“嘘,秦昭也是天妒英才,你怕是还不知,此子于数日前刚去。”
“这……这……”
“不过,秦峥还有个小儿子,叫秦野,却是不晓得有无书画天份。”
“年岁不大吧?虎父无犬子,应当差不到哪去。”
“秦野真要能画出名堂,秦峥也算后继有人了。”
姜媃听着听着,心头痒痒,特想上去跟人说——
秦野是我小叔,他会画画,也画的很不错!
我小叔以后是大佬,真大佬!
姜媃憋的慌,就撞了撞流火,嘀咕道:“我见过秦野的画,画的不差,他也很有画画天赋的。”
虽然,那些画色彩深沉郁结,瞧着就让人惊悚。
流火笑了:“那是自然的。”
主仆正在咬耳朵,冷不丁一道声音插进来——
“哼,秦野?那个阴沉的小子?若是他都有书画天赋,我还能是画圣在世!”
姜媃皱起眉头,循声看去。
只见身穿七宝枫叶滚银边长衫,约莫十五六的少年昂首阔步而来,他走到近前,目中无人地睥睨了眼秦峥的手札,没看到内页颇为微词。
“怎的看不到里头的内容?”他问那女伙计。
女伙计回道:“若是公子喜欢,赌卖到手后自然能一观内容。”
那少年嗤笑起来:“不给看,我怎知这手札是真是假,还有手札内容是不是名副其实?”
女伙计踟蹰,不晓得如何答了。
姜媃眯眼,随便问了下身边的人,得知这人正是青州城里有名的书画世家明家明金瑜。
哦,原来这就是男二啊?!
姜媃带着局外人的目光,将明金瑜上下打量了个遍,最后得出结论——没她家大佬好看!
活该以后要被大佬虐!
明金瑜还在说着:“秦峥画作,在下倒是有幸见过两幅,不过在下看来,诸位对他的推崇倒是过誉了。”
“他所谓的叠色之法,就在于将对比强烈的两种或几种颜色叠在一起,再辅以大片背景色,待彩墨干后,自然是画面艳丽,让人惊叹。”
“此种叠色法,在下不才,回去后研究了番,目下已能复画出来,并无多少新奇之处。”
明金瑜一席话,让起先感怀秦峥的人面面相觑,毕竟对这位的名气,大家还是知道的。
姜媃见不得明金瑜的张狂,遂轻笑了声,跟流火说:“上回我见一人作画,那人说自己画的是只老虎,可我左看右看都觉得是一只狗啊。”
明金瑜回头,眯眼看姜媃:“画虎不成反类犬,你这话是在奚落我吗?”
姜媃捂着小嘴,杏眼眨呀眨:“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对号入座还怪我啰?”
明金瑜冷笑:“你可知我是谁?你又是谁?要是不懂书画就离开,省的在这大放厥词笑死人了。”
姜媃作为秦昭遗孀的身份,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一来当时成亲只是冲喜很匆忙,而二来原身从前根本就不出门。
她扬起下颌:“我管你是谁,既是觉得手札有假,那一会别赌买啊,垃踩秦家人给自个垫脚,有意思么?”
明金瑜气的面色涨红:“唯女子和小人难养矣,我懒得和你这种连秦峥画都没见过的人掰扯。”
姜媃面色一整:“如果,我说我见过呢?还见过很多秦峥的画呢?你当如何?”
明金瑜愣了下,尔后他反应过来,拂袖撂下话来:“你要能拿过秦峥画来,我复画不出,我明金瑜给你跪下道歉!”
这话一落,周围人都愣了,有人开始小声劝明金瑜,毕竟男儿膝下有黄金。
姜媃欢快地笑了起来:“好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决定,反正早晚都是要得罪的男二,她现在就坑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姜媃:来啊,造作啊,谁坑谁啊?!
明金瑜:……妈的,脸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