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放开嫂嫂
圆形的水台中央, 十一位美人的婢女皆抱出一大堆极尽丑的衣裳。
或很破旧,或颜色很丑,再不然就是样式很怪异的。
接着连同姜媃在内, 共计十二人围成圈抽签, 签上写着序号, 一会就按此顺序先后挑选那堆衣裳。
最多能挑选五件, 最少挑选一件。
出人意料的, 姜媃抽到十二,那便是排在最后, 等众位美人挑选之后,才轮到她。
姜媃啧啧两声,这手黑的回去定要多洗几次。
秦野上前, 看了眼她手里的竹片签,讶然道:“你早上更衣后没洗手么?”
姜媃拿竹片签砸他:“是呀, 我不仅更衣没洗手,我连出恭都不洗手,我这手还摸了你的松子糖。”
秦野顿时一言难尽了,他扯下腰间荷包,纠结地看了很久,最后忍痛扔下湖。
那模样, 像是天都塌了。
姜媃乐了, 大佬现在真单蠢啊, 逗起来敲好玩儿。
台下不时响起阵阵唏嘘声还有嘲笑声, 姜媃等了片刻, 就轮到她去领衣裳。
此时,堆放在长案上的衣裳,基本颜色偏浅素色一些的,都已经被挑走了,剩下的尽是老气沉色的,便是那些普通百姓家的妇人约莫也不肯穿的。
姜媃无所谓的模样,随手一抓,捡了五件丢给流火。
她对评客说:“我要改大小,需要绣娘。”
这话一落,封卿拍手,当即早准备好的一众十二名绣娘上台,刚好每个美人都能分到一名绣娘。
流火将五件衣裳抖开,一件玄色的,两件墨蓝白花的,还有两件是纱裙,颜色倒绿不蓝的,不好搭配也很刺眼。
绣娘接连摇头,迟疑道:“姜美人,这五件衣裳,我怕是无能为力。”
姜媃打了个响指:“你按我说的做。”
绣娘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未免出现舞弊不公平,每位美人铭牌后还搭了一间小小的内室,方便美人更衣休息。
目下已经有美人迫不及待进了内室,带着绣娘和婢女拾掇去了。
姜媃也钻进去,跟着是流火和绣娘,秦野守在门口,时不时皱起眉头往里看一眼。
便是他,也是不怎么看好这场斗艳的。
姜媃的年纪在那,身量又还没开长,若是让繁花楼里的人来精心打扮,兴许还有一斗之力,可那五件衣裳,就没有哪件是能看的。
大佬已经在想,要是嫂嫂输了比斗,找他哭鼻子怎么办?
不然,不然他就分她一点松子糖?
内室里的姜媃浑然不知秦野心思,她先是将那两件纱裙同时重叠着穿身上,然后过长的部分让绣娘剪下来,又密密缝腰上。
绣娘手脚很快,这等最简单的活计,三五两下就弄好了,她还顺势将纱裙缝出了好看的小皱褶。
几层纱裙这样重叠,瞬间整个裙体就像伞一样撑开了。
姜媃将纱裙翻面重新穿上,正面不好搭配的颜色藏起来,反面却是近乎素白的颜色。
随后姜媃抖开玄色的那件衣裳,让绣娘比着她上身尺寸改一下,腋下到手肘部分收紧,腰身收紧,领口立起来,再在斜襟处挂上羊脂白玉的游鱼坠子,那坠子流苏却是灿然的金色。
前后不过两刻钟,绣娘抹了把汗,总算改了出来。
姜媃将玄色衣裳套上,上身极为合身,立领斜襟,掐腰掐臂膀的样式,手肘到手腕,则是原来夸张的大袖。
然后是裙摆,玄色的裙摆罩在蓬蓬的纱裙上,顷刻就被撑了起来,将姜媃上半身衬的越发娇小可人。
“姜美人,这……”绣娘已经惊叹的说不出话来,她从未想过,原来玄色这等颜色可以这般出彩。
姜媃摆手,她弯腰,将偌大的裙摆小手一抓,再折几下,然后道:“将一件墨蓝白花的裙子裁成布条,然后这样栓出一个蝴蝶结。”
绣娘动作比谁都快,姜媃一说,她就明白过来,拿起剪刀咔擦几下,剪出几条宽窄同样的布条。
接着围着姜媃,在玄色的裙摆上栓出两圈蝴蝶结装饰,如此一来,裙摆最下面露出一点浅白色的纱裙,出乎意料的百搭。
“姜美人,还要做什么?”绣娘整个人都兴奋了,眼睛亮的发光。
姜媃想了下,又让裁出一掌宽的墨蓝白碎花腰带,在小腰上缠一圈,打个大大的蝴蝶结,和裙摆上的小蝴蝶结交相呼应。
就连手肘处,她也弄了两根长长的细布条,往肘那一缝,又是一双蝴蝶结。
“少夫人,好漂亮。”流火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姜媃看了看半人高铜镜里的人,她捏着裙摆想了下:“绣娘,有金色的绣线么?能在两刻钟内在大袖和纱裙摆上绣朵忽地笑吗?不需要绣的精致,只用金线勾勒一个形状就可。”
“姜美人,完全没问题!”绣娘穿针引线,弯下腰,近乎虔诚的在露出来的纱裙摆出飞快刺绣起来。
金色的双股绣线隐约在半透的纱裙上,走动之间若隐若现,仿佛是有金色祥瑞之光在姜媃脚下生成,清艳至极。
此时,已经半个时辰过去,水台下看热闹的众人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
“出来了,那边出来了一位美人!”
众人像潮水一样涌过去,只见那位美人身出素雅的裙裾,很普通的半臂样式,唯有不同的,是美人发髻变了下,由原先的百合髻改成了清秀的双丫髻,这样倒也和衣裳样式相配。
美人娇羞怯懦地走出来,红唇半咬,眼眸水润,欲语含羞,倒也算的上好看。
“不丑,可是我怎觉得很一般?”当即就有人讨论起来。
“对啊,分明刚才换衣裳前,都还挺漂亮的。”
“天生丽质啊,人靠衣装,想来这位美人是还不够丽质了。”
大伙一阵哄笑,确实也是如此,没了锦衣华服的增色,光靠胭脂水粉,诸多平时不显的短处就暴露了出来。
比如这第一个出来的美人,就只是清秀有余而艳色不足。
这美人心头又气又急,眼圈都立时就红了,身边婢女小声安慰,她遂坐到自个铭牌前,抱出古琴,徐徐弹奏起来。
不多时,第二位美人出来,跟着是第三位,一连出来了五六人,但无一例外,皆和第一位美人一样的问题。
丑是不丑,可在最普通平常的衣裳下,少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感,犹如鸡肋,食之无肉弃之又可惜。
五位评客不约而同皱紧了眉头,要是今年初选会的这十二位美人,都是这般模样,怕是很影响今年的美人扇。
五人里,唯一的那名妇人评客揉着额角,无可奈何的道:“虽说这比斗方式是姜美人提议的,可如今看来,咱们青州城里的扇面美人,确实是一年不如一年。”
“美人的美在骨不在皮,这些美人如今连皮都算不上美,只能算尚可。”
“还是多年前,孙芙蕖那一年的美人才是真得美,用姜美人的话来说天生丽质啊,孙芙蕖当年出身微寒,可不就是粗布衣裳加身,但也无损她半点颜色。”
“再看看吧,既是姜美人提的方式,约莫会有惊喜。”
五名评客不再说话了,开始专心评判起台上的美人。
“快看罗家那位美人!”突然,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声声惊叹。
五名评客寻迹看去,只见罗家美人罗韵身姿妖娆娉婷地掀帘出来。
被刻意改过的水红色上衣,露出细白的脖子和锁骨,襦裙的样式,胸下面缠着条丝带,将一双玉兔挤压的颤巍巍鼓囊囊的,便是走动一步都在晃。
然后是同色的曳地长裙摆,几层的裙裾,大腿两侧隐约有开叉,但裙摆太大,只能看到隐约的一点煮熟鸡蛋白的春O色,旁的却是再看不到了。
然就是这样的欲擒故纵,才撩的人心痒难耐。
“哐当哐当”瞬时就有看客将手里圆牌丢给了罗韵的框子里。
“这位是罗家那个?别的美人都想美在骨,她就直接美在皮了。”评客妇人道了句。
罗韵笑了起来,她挺了挺胸脯,慢吞吞坐到自个位置上,让婢女送上洞箫,摆了几个妖娆勾人的姿势,适才有一下没一下地吹起来。
眼见出来的美人里,唯有罗韵得了圆牌,其他美人暗自恨的咬牙。
可罗韵舍得露肉,狠得下心走艳俗的路子,别的美人却是不怎么能放下身段的。
罗韵之后,便是仙葩阁的美人。
此次初选会,出人意料的,仙葩阁没有推举其他美人,而是胡寐亲自来参选的。
胡寐似乎并不在意能否获胜,她挑的是一套宝蓝色的短打衣襟,也没有让绣娘多改,直接就那么穿上,将长发随意结成马尾,大步走了出来。
她那张英气的脸,略施薄黛,一抬眼一挑眉,让人就没法生出亵渎的心思来。
原本她的身段是极好的,但在这套短打衣襟的遮掩下,倒被藏的严严实实。
看客一阵嘘声,甚至还有人喊她下台。
胡寐理了理手腕袖口,婢女双手奉上黑鞭,她接过甩手。
“嗤啦”一声,黑鞭化为毒蛇,抽的空气啪啪作响。
她再一扬下颌,睥睨扫过一圈,像是在说,谁敢多话?
这样不可一世的女王模样,惹的部分看客心潮澎湃的嗷嗷叫唤着冲上前来,忙不迭的朝她丢圆牌,只盼她能多抽几鞭子。
又是一刻钟过后,十二位美人已经出来了十一位美人,唯剩姜媃还没动静。
众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她的内室,等着动静。
秦野皱起眉头,身后不期然传来动静。
“小叔,你进来帮我一下。”小姑娘略带苦恼的声音响起。
秦野没多想,直接撩帘进去,然一抬眼,他猛地退出来,还将那帘子死死按住了。
少年脸猛地爆红,原本微微苍白的皮相上,升腾起云霞一样的潮红,还有耳朵尖,又烫又红。
秦野觉得,自己头顶兴许都在冒烟了。
他的反应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众人不解,有人开始嘲起来。
“听说繁花楼这回的美人脸破相了,是个丑八怪!”
“刚才不是一直戴着幕篱么?指不定真不能见人!”
“就是啊,快让繁花楼的美人出来,那谁谁别拦着!”
“出来!”
……
秦野瞪着底下带头喧哗的刺头儿,按着门帘的手死也不松开。
姜媃在里头推了推没推动,她不解问:“秦野,你干什么?快进来抱我出去一下,裙子有点重了我走不稳当。”
少年哼哧哼哧了半天,吐出一句话:“太丑,换掉!”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脑子里不自觉想起刚才乍然一见的姜媃——
娇娇小小的姑娘软乎乎,通身玄色的裙裾,将她肤色衬得越发白嫩如牛乳,还有细细的腰姿,小胳膊小腿的,乖得像个精致的布偶娃娃。
内室里头的流火和绣娘面面相觑,分明就很好看,这睁眼说什么瞎话呢!
姜媃气笑了:“你就这么不想我出去见人么?”
秦野抿着薄唇,不吭声了。
不想!
就是不想!
嫂嫂是他的!
狼崽子护起食来,六亲不认!
底下的封卿察觉到端倪,他跳上台来,企图将秦野拽走。
哪知秦野踹他一脚,就是挡门口纹丝不动。
一边的胡寐不干了,这跟她家男人动什么手呢?
她甩着鞭子冲过来,嗤啦一声缠秦野腰上,往后一拽,将人拖开了。
随后她大步上前,撩开门帘直接进了内室。
台下看客看的一愣一愣的,就是五名评客都一头雾水,不晓得这是怎的一回事。
不多时,门帘又动了,身量高挑的胡寐抱着个带幕篱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她脸上表情很古怪,有一点茫然,又有一点恍惚,呆呆木木的,抱住了人,她竟是一屁股坐下后就不撒手了。
跟着,她就瞅着小姑娘笑,一会揉她小手,一会捏她小腰,跟揉布娃娃似的。
秦野勃然大怒:“放开我嫂嫂!”
然,比秦野更快的是罗家罗韵,她讥笑一声:“既是斗艳,还戴什么幕篱,姜媃你脸是见不得人吗?”
她边这样说着边提起裙摆小跑过去,扬手一挥,将姜媃头上的幕篱打落了。
宛如一道光,伴随幕篱落地,随后而至的是——满场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