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小叔我饿
息念念从未见过这般陌生的息重月!
斯文儒雅, 端方清贵,甚至他说话的时候口吻都是云淡风轻的,彬彬有礼, 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然而, 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透彻肌骨的冷漠无情!
仿佛这么多年的兄妹之情, 就都是镜花水月一般。
息念念万念俱灰,她知道完了, 息重月无疑给她当头一棒, 下了最后的裁决。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息重月这样说教,虽没直接说要驱逐她,可她往后已经不算是勋贵息家人了。
哪怕她往后还一如既往地冠着息姓,那也只不过是讽刺罢了。
事到如此田地, 她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息重月说那些话的时候, 息羽华一直余光注意着姜媃, 见小姑娘皱起了眉头,他心头咯噔一下。
青年将酒葫芦的软木塞拔了又塞上, 发出一阵噗噗的声音。
到底最后还是没忍住,生怕这亲还没认,就坏了在小姑娘心里的印象。
息羽华轻声说:“姜姜妹妹,我们息家家教甚严, 息念念是当年娘亲心善, 毕竟是一条性命, 捡到就养了, 总归娘亲还是希望,我那可怜的小妹在外头也能遇上好心人,这也算积德。”
他斟酌着,带着不经意的讨好:“但息念念这些时日做下的事,是犯了息家规矩的,息家贵为世家,树大招风,她如此行事很容易给家里惹来祸端,所以大哥如此解决,也是合情合理的,并不是说冷漠无情。”
姜媃歪头,黑白分明的眸子茫然地看着息羽华,随后慢吞吞道:“这跟我没关系呀?你不用解释什么。”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眼下并不想和息家攀亲。
小姑娘心明如镜,秦家那等富户,都是一窝子的牛鬼蛇神,这顶级门阀的息家,只怕是龙潭虎穴都不为过,她没研修过宅斗课程,所以能避免最好。
说完这话,她也不给息家三兄弟其他机会,软软地扯了扯秦野袖子,糯糯撒娇道:“小叔,我饿了,你带我去吃烤鸭好不好?”
小姑娘软绵绵地提出这个要求,黑眸湿漉漉的,白嫩的小脸因为刚舞了一场,带着些许薄粉,真真漂亮的像瓷娃娃似的,也让人心口软乎极了。
莫说是吃烤鸭,就是想吃龙肝凤髓,秦野也给她猎去!
姜媃是真又累又饿,舞一场峨眉刺,需要的体力不小,这里确定斗赢了息念念,她就没旁的心思了。
息九颜眼睛一亮,刚想自告奋勇请小姑娘吃烤鸭,冷不丁斜刺里熟悉的声音插进来——
“没丢为师的脸,甚好,”一身鸭蛋青斜纹袍衫的半玄施施然走出来,他也不上台,直接对姜媃和白栖梧道,“我在满香楼订了一桌,赶紧的,过了这村没这店,我只请这一回。”
姜媃喜笑颜开,促狭地撇了白栖梧一眼,靠着点秦野笑道:“老师没关系,下回学生请你,不过你给银子就成。”
半玄没好气哼了哼,领着人就要走,息九颜不干了,他跳出来道:“伯舜,先来后到的道理懂不懂?要请也是我请姜姜妹妹。”
闻言,半玄表情似笑非笑,他扫过息家三兄弟,似是而非的说:“你请?只怕我学生用不下的。”
姜媃猛点头,她不想跟息家人去吃饭,便一只手扯着大佬袖子,一只手去拽半玄:“我听老师的,老师我饿了,我们赶紧走!”
那模样,浑然把息家三兄弟给当成了洪水猛兽。
息九颜还想说什么,息重月一巴掌将人糊开,尔后甚是君子的笑着说:“姜姜说的也是,你们赶紧去用膳,别饿了,我看姜姜刚才跳了一场,应当很累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媃尴尬了,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相比之下,秦野就要恣情随性的多,他懒得跟息家人打太极,直接捉着小姑娘的指尖,带着人就走。
眼瞅着两人交握的手,息羽华差点没将酒葫芦给捏爆。
待几人走远了,息羽华深呼吸稳住心神道:“大哥,那个秦野小子是何意思,再是叔嫂,姜姜的手是他能牵的么?”
“噗嗤”留下来的双生子曲琴瑟忍不住笑了,实在是息羽华那模样就跟个妒夫一模一样。
她笑趴在曲丝竹身上,断断续续的说:“三表哥,姜姜和秦画师相依为命,关系自然好了,在云府的时候就这样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息羽华哼了哼,眯起眸子不晓得在思量什么。
息重月不怒声色,只对息九颜吩咐道:“不是想请姜姜吃饭么?你找个人跟上去,先东方伯舜一步,把账结了就是。”
息九颜抚掌大笑:“对,这样既让请了姜姜,还不会让她讨厌。”
息九颜风风火火地跑去办这事,斗艳胜负已分,高台下的看客陆陆续续地散了。
但今个发生的事,息家兄弟无故亲近扇面美人姜媃,为她还不惜斥责息念念,以及成魏紫四人舞弊的事,都以迅疾的速度在京中蔓延。
私底下,到底有甚难听的话,谁也不晓得。
息念念是最后下高台的,成魏紫三人还没走,眼见她怕是要被息家舍弃,当即都没好脸色,还一股脑的将错都推到她身上。
“息念念,我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多看你一眼,我都嫌恶心!”成魏紫张嘴就没好话。
刑部尚书之女跟着符合,御史家的贵女眼神闪烁,如今要想挽回名声,也有把舞弊的锅甩给息念念。
她遂道:“息念念,是你自己说有法子保证赢的,我等才没过问信了你,没想到你竟是打着我们三人的名头,差使仆役舞弊,我们鄙视你,往后也羞于和你这样的人为伍,你不配为世家贵女!”
“哼,”成魏紫讥笑一声,“她哪里还是世家贵女,根本就不晓得是哪里来的野种,被息家大夫人养了几年,就真当自个是凤凰了,我呸!”
这话说的既是恶毒又难听,对息念念来说,宛如雪上加霜。
她怎么都没想到,率先对自己落井下石的人,居然是平日里玩耍得最好的。
她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又怨毒:“你们以为自己又是什么货色,成魏紫你也不过是忠勇伯府养的一条狗,还有你们两个,狗仗爹势,想往我身上泼黑水是吧?你们休想!”
息念念豁出去了,总归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光脚的还怕这三个穿鞋的不成。
成魏紫三人面色越发铁青,到底不愿跟疯狗一样的息念念硬碰硬,成魏紫拂袖冷哼:“懒得跟你说,我们走!”
然,息念念却是不干了,她冲上去一把抓住成魏紫头发:“不准走!污蔑了我就想跑,没这么好的事!”
这还当着一些没走的看客,息念念竟是不管不顾,上手就要撕打成魏紫。
刑部尚书家的和御史家的两位贵女花容失色,赶紧往后退,哪里还敢上去帮忙。
成魏紫气坏了,素来都是她跋扈别人的份,今日简直阴沟翻船。
她也是不客气,反手就抓息念念脸上。
从前响当当的世家贵女,竟像是市井泼妇,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动起手来。
到底忠勇伯府的仆役还在,成魏紫喊了一声,立马就有仆役上前来护着她。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息念念只有一个人,硬是被成魏紫踩了好几脚,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她的发髻散了,脸上全是鲜血淋漓的抓痕,衣裳皱了,很是狼狈,再不复从前息家姑娘的高贵。
成魏紫淬了口带血的唾沫,她抹了抹脸,简直火辣辣的疼。
她怒火滔天,指着息念念就尖叫道:“给我打!给我打死她!”
今个,能跟成魏紫来的仆役,那自然都是她的亲信,得了这话,还真对息念念动起手来。
息念念一个娇弱贵女,哪里吃受的住,眼看就要被活活打晕过去。
关键之时,一穿着粗布衣裳,全身都笼在黑袍子里的人飞箭一般冲了出去。
那人将袍子一挥,死死把息念念护在身下,为她挡下拳脚。
待成魏紫出了气后,她挥手冷笑道:“息念念?我呸,你也配姓息,改姓狗吧!”
说完这话,她身上痛的厉害,不敢耽搁,适才在仆役的搀扶下去医馆。
周围的看热闹的人围拢上来,见那黑袍人小心翼翼掀开袍子,露出凄惨的息念念来。
息念念清醒的很,她抬头借着光,吃力问道:“你是谁?”
那人没说话,只默默扶起她。
鬼使神差,息念念心念之间,猛地掀了那人脑袋上的黑袍帽兜。
宽大的帽兜之下,是一张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唯有一点隐忍注意的,是男人脸上有几道刀疤。
刀疤交错横织,显得有几分狰狞。
息念念愣了下,看着男人没反应过来。
男人仓惶地左右四顾,赶紧将帽兜戴上,哑着声音道:“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带你去找……”
然,一句话未完——
“找什么?是不是想找我息家人啊?”
冰冷如珠的声音炸裂开来,飞溅的冰渣打在后背,那股子寒气透过肌肤,能连人指尖都给冻住。
中年男人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但息念念脸上却是带出了光彩了。
她眼泪婆娑地望着来人,哽咽道:“七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来人不是别人,赫然是息九颜!
息九颜差了人赶去给姜媃结账,本不想管息念念,可想着在佛堂给小妹祈福的娘亲还不知道姜媃的事,又担心息念念钻了空子回去乱说,适才折返准备把人带回去看管起来。
“真是踏破铁骑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息九颜目带杀意地盯着中年男人。
息念念心头发凉:“七哥,你在说什么?”
这话间,那中年男人猛地一推息念念,拔腿就要跑。
息九颜脚步一转,根本不管息念念,脚一跺飞身而起,一抬手就从后面牢牢地抓住了那男人肩膀。
“还想跑?”青年心头戾气磅礴,每个字都像是咬着牙龈发出来的。
中年男人费力挣扎,息九颜毫不客气一脚踹在他膝盖,将人踢的来跪下。
那人惨叫一声,息九颜那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几乎一脚下去,就踢断了男人的膝盖骨。
息念念脸色煞白,她几步上前,哀求道:“七哥,你放……”
“滚开!”息九颜饱含杀意地怒喝一声,他五指死死扣着男人,指尖用力到几乎抓破男人衣裳抠进他肉里。
青年居高临下,宛如看着蝼蚁:“我是该叫你姜坤还是姜媃养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