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患 (5)
无论之前的十二条过错听起来多么冠冕堂皇,都不过是打压楚飞惊的借口。 楚飞惊面色也未曾动。 直到石秋的口中说出三个字,楚飞惊捏在手中把玩的一颗青色小石玉才砰然坠落。 石秋说。 “梅花落。” 这简直是太久远的记忆。 为了这件事,不知道有多少人牺牲,就连墨雨堂的吕慕青,也必须要靠斩尽手下,才能够从中脱身。 楚飞惊要怎么应付? 楚飞惊却只选择了沉默。 于是石松笑了。 得意洋洋,直击痛处的笑容。 其余十二个所谓的过错,每一个都是幌子,每一个都换来楚飞惊的不屑一顾,每一个都只让楚飞惊随心地转着手上的石子。 可是石松从来都不惊慌。 因为石松知道,“梅花落”这三个字就是楚飞惊的断头台。 石秋接着道。 “‘梅花落’的抢夺是由你策划的?” 楚飞惊闭上眼睛,不甘心地轻轻点头。 那实在是其跌落的最重的一次。 石秋道。 “假若我用‘损失惨痛’这几个字眼,你会不会觉得重?” 楚飞惊很坚决,楚飞惊道。 “不会。” 楚飞惊既不逃避,也不欺瞒,可还是不愿意想起,因为实在是太痛。 七十七个兄弟,竟无一幸免,死在那片藏日林中。 那一役过后,藏日林已被列入禁地,毕竟死在里面的亡魂委实太多。 石秋道。 “事后,你可有什么补救?” 楚飞惊道。 “每一户人,我都派了一千两的安家费。” 可这些钱又如何能够? 楚飞惊每每想至那些老母、妻儿听闻消息过后的泪眼婆娑,就有一把尖刀在自己的心肠上剐动。楚飞惊会跪在这些人的面前,楚飞惊会任由这些人责打谩骂,可这些人都没有,这些人明白那是自己的孩儿、丈夫、父亲为帮派的奋勇,竟没有一个人动手。 石秋将面前的宣纸垫在一沓纸张的最低下,一边审视着浮出来另一张纸上的记载,一边道。 “每户一千两,总共花了多少两?” 楚飞惊道。 “七万七千两。” 这庞大的数字,足够普通的人家过上几辈子。 石秋道。 “你难道有七万七千两?” 楚飞惊摇头,楚飞惊哪里能有。 石秋道。 “引君坊有没有?” 石豹冷冷地道。 “引君坊有,可那都是用以发放月俸的钱。” 石豹掌管着引君坊的财银,这样的话题,的确很适合其开口。而语气里的咄咄逼人,彰显了长老派对于少壮派的敌仇。 石秋道。 “财务上少了七万七千两,会造成什么影响?” 人事上,则从来是项少佟在管。 项少佟把手一拱,看了一眼楚飞惊,实事求是地道。 “因为月俸的缺漏,已有二百七十三个低层的人员从帮中脱离,不知去踪。” 这些话俱是属实,这些话如磐石一样压在楚飞惊的胸口。 石秋问道。 “这些问题,你有没有想到?” 楚飞惊道。 “有。” 石秋道。 “知道引君坊会地动山摇,你有没有迟疑过?” 楚飞惊道。 “没有。” 虽是两个字,却铿锵有力。 石秋拍案,跳起,惊呼。 “好!你好!不愧是刘徽宗的徒弟。” 可很快,石秋又沉静似水,轻轻地道。 “只是作为新坊主的开路舵头,你的所为、所作,却又让引君坊蒙受了太多的损失。” 这是极为公正的话,楚飞惊甚至不能否。 石秋道。 “你可认错?” 楚飞惊道。 “认。” 石秋道。 “你以为该如何罚?” 楚飞惊道。 “我引咎。” 说完,竟把一向别在腰间的一块汉白玉镶磨的牌令毕恭毕敬地递了出来。 石松的眼里已放出了贪婪的光。 这些在引君坊下位高权重的人,当然都知道,这块牌令就是能号令千人,为所欲为的引君坊的霸王令。此令一出,哪怕是众人推拥的坊主,也要听从。也唯有坊主和石秋一并的手谕才能凌驾于霸王令。 这道牌令通常都追随着坊主,因为儿子还小,刘徽宗死前将霸王令传给了楚飞惊,这时,终究是要易主了。 十多年的夙愿唾手可得,石松整个人都散发着光彩。 霸王令被楚飞惊亲手递在了前案上。 楚飞惊转身,眼里赫然没有一丝不舍。 石秋握住霸王令,晶莹剔透的白玉带着凉,沁手。 石秋环顾,眸子一遍遍从石松、石豹、石风的身上徘徊,突然伸手一丢。 这象征着至尊的权威牌令,竟被这人随手丢出去。 牌令几乎就要坠在地面,碎成十几瓣。 幸好段未瀚有在场独一无二的身手,才把牌令救出了水火。 石秋正声道。 “从此引君坊由段未瀚代为掌舵。” 石松的脸都僵成了猪肝色。 起先看着石秋将霸王令朝段未瀚的座位丢,还侥幸以为是脱手,现在命令都下达,破灭的愿望让其不由地抽抖。 段未瀚懒撒地摸了摸头,却是把霸王令举在空中。 谁也料不到段未瀚才接了牌令,就要下达旨意! 可不论段未瀚接下去说些什么,除非是刘木舟和石秋联合否定,不然无论如何都要执行。哪怕是其当场要你自缢。 段未瀚道。 “现在正是危机的时候,青花楼在外虎视眈眈,我却只是个武夫,对于远交近攻什么的,简直不懂。墨雨堂前来结盟的事,依旧由楚飞惊负责吧,意下如何?” 段未瀚用商量的口吻说出无须商量的命令。 石秋并未有拒绝的反应,刘木舟甚至在拍手。 楚飞惊拱手作揖。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