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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回 都想减刑 都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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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冲的荤段子讲完,我们都哈哈大笑,笑完之后,都诧异地眼睛盯上了处男潘俊才!

你知道咋地了?我们原以为我们都是“开过光”的人,说些荤段子逗逗乐。真没想到这个潘俊才还不知道那方面的事。谁知道这个潘俊才居然那个地方这时鼓起个“大包”,真有破裤欲出的态势,所以我们都诧异不已。

潘俊才见我们的目光都盯他那里,脸一下子红透了。他觉得不好意思,马上起身:“我要上厕所。”等他一走,我们又是哄笑。

到了第二天晚上,又该我给那些白天出工的犯人上课。晚上本来于全没课是不用出来的,或许在狭小的监院憋得慌,他也跟着出来了。不过出来也有出来的好处,那些管学习的都要和老师混个脸熟,所以到了我们的办公室,不管纸烟好赖,都要打上一圈,最起码都能蹭根烟抽,

到了上课时间,于全跟在我的后面,这次我是心神领会的。知道他又把昨天那一套“戏法”重复一遍。

到了教室,他把我的诗朗读一遍外,我就顺着他的手势走上了讲台,这些学生和昨天的那些一样,有的已是白发层层,有的还是血性的青年。

不过这是第二次上台,心里就不怎么紧张了:

“《春》这篇课文以诗的笔调,描绘了花卉争荣、生机勃勃的春天的图画,赞美、抒唱春的创造力和带给人们以无限希望,从而激励人们在大好春光里辛勤劳作、奋然向前。这篇作品可以说是首抒情诗,一幅风景画,是一曲春的赞歌。对我们服刑人员来说,也应该在给我们创造的安然的环境里,努力学习,积极劳动,用我们的行动洗荡我们的灵魂,用优异的改造成绩向政府回报。下面我们再看看作者用精致的笔墨勾描出五幅‘春图’的:第一是先写草,“小草愉愉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突出草的 ‘嫩绿’,描写春天绿草如菌的情景。 第二是写花,‘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 突出花的“争相斗妍”, 画出春天百花盛开的繁荣景象。第三幅画写春风……”

我给大家认真地讲着,大家不知道能听懂不,反正我发现大家都在听。并没有什么难对付的学生。或许再这样的特殊环境里,大家都学会了服从管理,所以即便是对牛弹琴,大家也都是听话的“好牛”。

快到下课时间了,我像上一节课一样,问大家:“同学们,下课时间快到了。大家还有什么要向老师提问的吗?”这时大家都面面相觑。没有人发问。我这才心里轻松了许多。心里正在窃喜。忽然有人举手,我心里一下紧张起来,但嘴上还是说:“举手的那个同学,请你站起来提出你的问题。”

这个学生站大概也是30多岁的年纪。他站起来,很礼貌的提问:“老师,我不想学这课文。”他这一说,大家都很吃惊的看着他。他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迫切:“老师,我是说我不想学这书本上的东西,并不是不想上课。”我疑惑地看着他。“老师,我是个重刑犯。因抢劫判的死缓。去年改判成无期。刑期对我来说就像是心口上压了块大石头,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他说话的时候,气都喘的有点急促:“林老师:我要说的就是您别给我们讲什么课文,来点实际的,我们都要跟上您学习写作,我们都要减刑,我们都要回家!”他一说完,台下乱成一团:“我们要减刑,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减刑,我们要回家!”一下子刚才还好好的秩序,马上乱成了一锅粥。我这时叫苦不迭,心里说,你们抢劫、杀人的时候,也是靠冲动犯下了弥天大罪,现在你们要减刑,要回家,妈的,老子不知道要减刑要回家?

但我毕竟是老师,我把再难以忍耐的忍耐都忍耐到自己的肚子里。有些惊恐,更多的是烦乱,真想和他们开战,真想指着他们的头脑动粗。但沉静下来想,我是个犯人,他们也是个犯人,但我比他们有这一项闪光的桂冠,这就是“老师”。我强忍着就像气球一踩就要爆破的千钧,然后声嘶地狂喊:“我们要减刑,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减刑,我们要回家!”我真的当时就是疯狂,就是疯子。没想到,我这一喊,台下的躁动忽然变得平静。

“妈的,你们要回家,好像老师我愿意待在这儿。我也要减刑,我也要回家。最关键的是作为一个犯人,就得守犯人的规矩。你们知道《罪犯改造行为规范》是给谁定的就是给你,给我,给他!我们都是犯人,他妈的,谁都想回家。那要靠你先遵规守纪,就你们这球样子,就是监狱把你放了,明天照样公安局把你抓来!”

台下的学生没想到我比他们更狂躁。都像嘴里被塞住了那样,再无应声。

我见他们都不说话,也就缓和了语气:“我是你们的老师,我的责任就是教你们学懂我手中的这本语文,就像你们去抢劫、你们起杀人,你们也没征得我的同意,现在犯法了找我要减刑。”我又来气了:“你看看我是谁?我也是正在服刑的犯人!”我怒目扫视了台下:“谁想回家,谁就首先遵守纪律,减刑是政府的事,别和本老师上劲!”

这回大家真的没了声响,那个站起来发言的,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十分难堪:“好了,那位同学,你请坐。不过我要说的是你们减刑和本老师无关,你们会不会写作和本老师也无关。我只管教我手中的这本书。”大家刚才的狂妄,还有想写文章的渴望,全被我的机关枪消灭殆尽。现在都低下头蔫了。

我缓了一口气说:“大家想写文章,并想通过写文章减刑,这种理想是好的,也无可厚非,但谁都想靠写文章走捷径,但大多数人都是走不通的。写文章第一要有深厚的语文基础,第二还要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要想会写文章首先得学好语文。没有语文这个基础,想写文章只能是白日做梦!”

“嘀铃铃……”下课铃响了。终于使我摆脱了尴尬的局面:“下课!”无论大家情不情愿,大家都离开了教师。我也装作很潇洒的样子,在左臂下夹着课本离开了教室。

说实话,我真的可怜他们,在这个无奈的地方谁可怜我?我都不知道写作能不能顺顺当当的完成我的改造生活。上第一节课就遇到了潘俊才,使我的每星期两节课变成了四节课,现在这些人又缠住我学写作。要是再有恻隐之心,我真的彻底心力憔悴,再说他们是不是写作的料也不是我说了算。

学生都走了,我无精打采的,心里想:这些学生还真的不好管理。看上去都很听话,其实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回到了办公室,倒了杯水,想润润已经冒火的喉咙。“林老师,火气不小吗,都骂他娘的了。”我抬头一看,那和于全不知从哪冒了进来。“真费劲,这些学生真他妈的胡搅蛮缠,我还不知道找谁去要称号减刑呢!”“行了,谁让你来到监狱就上演三踢脚,黑板报、监狱报、省大报连续‘爆棚’,你能耐了,大家也想跟着老师学呀。”于泉说。我纳闷:“你咋知道的?”“很简单,你讲课的时候,我一直在外边,就怕你遇到啥突发事件!”于全说道。

“真没想到,于老师这么对我关心啊,实在是谢谢!”我真的由衷而发。“别说那些无用的啦,那些学生也真的减刑心切,别和他们斤斤计较。林老师,你去上课,我可是陪你来了,也得好坏有个表示吧!”他说的时候,伸出右手做了个“v”形,那是要烟抽,我的烟瘾也早发了。我给他递过去一支农工烟,自己也抿了一支。我们把烟点着,刚端起缸子要喝水。“林峰,收工了!”是那个庞占义带班的破嗓子喊叫。

我和于全下去,站好队回到了中队。

躺在床上,我还是翻来覆去,反思着自己的不周之处。想想那一张张渴望减刑回家的干巴巴的脸,觉得自己语言有些过重。但真的写作不是谁想写就能写的来的。这条路真的不好走,对许多人来说其实就是死胡同,真的没有出路。如果每个人都能抡起笔杆子发文,那在社会上也不会把笔杆子奉若神明。

大家都各有心思,所以不时有床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或许只有这时,大家才想起了黄队长。“黄队长,来一段,给大家催催眠。”是白浪的声音。那个王小军并没回声。他和我睡得是对头。这时就听到他翻了个身,好像把原来的脸朝外,转到靠墙的方向。

“黄队长,来一个!”还是白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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