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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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时候,辛羸却是轻笑起来:“都头秉公执法,出警速度更是超越大宋所有提点司巡尉司,这是好事,都头又何必如此轻贱?”
说到这里,辛羸突然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的开口道:
“辛某自然是愿意相信都头只是被小人蒙蔽,只要日后都头能为天下苍生计,便可一切无忧!”
身为官场油条子,都头听懂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以后他不乱来,辛羸就不会追究,以后若是还乱来,那辛羸还是会整他……
可什么是乱来,什么是不乱来?
奉公守法吗?
有些时候,奉公守法也未必就不是在乱来!
那么,只有顺着人家的心思,对人家来说,才是真正的不乱来。
想透了这些,都头连忙点头,满脸郑重,但却小声的开口道:“自今日始,陈典必唯十一郎马首是瞻!”
“那都头认为,都头现在该做什么?”辛羸淡然问道。
陈典惶恐,这是要给投名状了啊!
“陈典明白。”
话音落下,他起身看向龙二郎等人。
越看龙二郎那萨比样,他就越觉得生气。
可以说都是这群猪脑子害了他,要不是这群家伙是猪脑子,他如今是能拿着五千贯去逍遥的。
也正是因为这群猪脑子,他如今非但没有拿到一分钱,还多了一个拿住了他把柄的人,这以后的日子……
这群猪脑子啊!
给老子五千贯都行,为什么就不能多花五千贯买一条命来陷害辛十一呢?
这群混账啊!
想着这些,心中恨意升腾,陈典指向龙二郎等人,咬牙切齿的道:“把这一众泼皮,都给老子抓起来!”
“啊?”龙二郎惊讶的看着陈典:“都头,为何抓我啊?”
为何?
你还有脸敢问为何?
陈典却是冷硬的开口道:“抓!”
围上去的弓兵们再没有丝毫犹豫,一齐朝着龙二郎等泼皮混混扑了上去,三两下间,几个泼皮便被制服。
而那个身残的泼皮则被迅速送到了隔壁街的医馆去了。
陈典转头,笑盈盈的看着辛羸:“十一郎?”
“陈都头去忙吧,辛某无碍!”辛羸笑着开口。
陈典抱拳一礼:“那十一郎保重,再有作奸犯科者胆敢陷害十一郎,陈典必让他尝遍万般刑罚!”
辛羸点头:“都头如此大功,待下午申时左右,辛某去给陈都头贺!”
陈典懂了,这是辛羸下午要去审问龙二郎,答应了一声之后,陈典再次行礼离去。
事毕。
人们慢慢的散去,有说有笑,但更多的是在惊叹那小姑娘的手起刀落。
如今,路边便只剩下万花楼的老鸨和几个姑娘在原地等着。
怀里的青衣还在不安的颤抖着。
辛羸心底满是自责。
可以说,青衣是被他拖累的,龙二郎那些人应该是提前查到了他的行踪,知道了他会从万花楼路过,然后故意在他即将赶到这万花楼的时候以青衣闹事。
随后,辛羸过来。
不管当时辛羸怎么处理这件事,那些家伙恐怕都是早就准备好了栽赃陷害辛羸杀人之事的。
这么回头一看,那个很配合的停下了油壁车的车夫,怕是也有点问题吧?
很复杂!
“青衣姑娘,梨花带雨是好看,可辛某不止看不见,还怕伤了梨花,不能结果了啊!”辛羸调笑着开口。
青衣还是埋着头,但却一动不动了,连颤抖都停止了。
又过了片刻后,青衣抬起头来,除了眼眶微红,竟看不出半点刚刚哭过的样子。
“多谢小郎君相助!”青衣摆脱了辛羸的怀抱,冷清着开口。
辛羸哑然:“是十一要谢青衣姑娘相助才对,若非青衣姑娘……那一刀……”
青衣脸色一变,扭头就走。
“青衣?”
“青衣!”
连喊两声,青衣也没回头,而是越走越远,辛羸不由苦笑。
女人就是麻烦!
想了想,他朝着老鸨喊道:“邹妈妈,你且过来一下!”
老鸨闻言,麻溜的走了过来。
辛羸道:“青衣不愿接客,便不要勉强她接客了吧!”
“是是是!”
“还有,那些杂活,别全让青衣去做,我会不时过来,若是看见青衣受苦,想必,邹妈妈你该知晓辛某的手段!”辛羸半威胁着开口。
手段?
死的能被说活,威风赫赫的陈都头都给您服软,占据上风的龙二郎顷刻间锒铛入狱。
这手段……老鸨虽然看不懂过程,但也知道结果很吓人。
想着这些,老鸨有些心累:“是是是,绝不劳累青衣!”
威够了,便需要恩。
辛羸淡然开口道:“当然,若是青衣过得好,过得舒心,往后,自然也少不了你万花楼的好处!”
“是,十一郎放心,万花楼定会好好照料青衣姑娘!”老鸨继续陪着笑。
开玩笑啊。
这十一郎,上次可是被韩判通喊上三楼雅间参加了文知府宴会的,如今又自称是文知府的结义兄弟,还有坊间传说刘开私盐案时,辛羸以‘四为’之句入了转运使的眼,被转运使看重。
这样的人,迟早会出人头地的。
到时候,她这区区一个老鸨可真惹不起人家。
而且,不说是等人家出人头地之后,便是现在,面对辛十一那张巧舌如簧的嘴,那些看不懂却能顷刻间翻覆局面的手段。
她也是惹不起的。
真要惹了,大概会像龙二郎一样被抓进去吧?
男人被抓,还能发配边疆,若有功就能回。
要是女人被抓了,送到浣洗司去,从早到晚舂米、洗衣、裁剪,那可就是一辈子都出不来,一辈子都只能为官奴了。
见老鸨答应了,也以为青衣不想见他,辛羸再次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此地。
辛羸却不知道,万花楼庭院的门缝之间,有一双微红的眼睛,满是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
这双眼睛,内有期待,有嗔怒,有埋怨,有自卑,有认命却还有不屈……
第十八章
辛羸没有立马回家,也没有现在就朝着十字街区的巡尉司去。
他在朝着当初遇见张朝三人的巷子走去。
龙二郎的确是被抓进去了,但问题是,今天这事儿没出人命,而且,一开始龙二郎所高喊的‘杀人啦’,在当时是真的。
也就是说,龙二郎连‘陷害良家子’这条罪名都不成立。
罪名不成立,那么他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从这次精心布置的局来看,这些家伙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的。
要是他被放了出来,下次,下次他再针对辛羸设局的话,怕是真的就再无生机了。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已经差点被害了,再不斩草除根,岂不是太不珍惜自家性命了?
但辛羸还在犹豫。
他说过要堂堂正正做人的,要干干净净的活着的,如果要斩草除根的话,用堂堂正正的方法,肯定是做不到的。
想要斩草除根,他如今只能想出两个方法,其一是诱使龙二郎等人犯法,然后以大宋律令除掉他们。
其二就是用同一个层次的东西,砍掉他们!
前一种方法,太过勾心斗角,太过肮脏……与他那堂堂正正做人的理念相悖。
辛羸想选择后一种方法,那样,至少勉强还能算是堂堂正正……
而要选择后一种方法,就要让游侠去做,而辛羸认识的游侠儿只有张朝等三人。
但即便是最后一种方法,就算能勉强堂堂正正,却绝对算不上干干净净。
这依然违背了他的理念。
前世,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他考上过公务员,一年后却主动辞职,进入过五百强公司,最后还是主动辞职,就是因为他受不了那里面的弯弯绕和各种心机。
最后,他选择了闲云野鹤一般的旅行作家这种自由职业,这才做到了干干净净的活着……
这一世,他以为大宋民风淳朴,或许不逃避也可以干干净净的活着。
但,大宋也有着跟后世一样的东西,后世金本位,大宋官本位,后世人人为钱,大宋人人为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注定了不能干干净净。
片刻后,辛羸摸出一块铜板,豁然抛出,如果是正面就去找那三人,反面,就万事宽心以不变应万变。
铜板抛出的一刹那,辛羸期待会是反面,那样,他就有名正言顺的借口和理由去逃避了。
但铜板落下的时候,庆历通宝四个字很是刺目!
是正面。
辛羸沉默着,朝着前方走去。
话说,就算去了那个巷子,也未必能见到张朝二郎和恶来吧?而且是很有可能根本见不到!
既然如此,见到了就做,见不到就算了!
就这样决定,看老天如何安排!
如果见不到,老子干干净净堂堂正正,你龙二郎尽管出招,辛某见招拆招便是!
这么想着,辛羸脚下速度加快。
两刻钟后,他转进了那天那个巷子。
空无一物,更别说有人了。
辛羸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好了,万事宽心,以不变应万变就够了!
这是老天的指示!
他转身,又极为担忧的迅速回头看向巷子中,他生怕出现小说中的神转折剧情。
然而,直到他离开,也没有任何转折出现。
确实是没见到那三人。
放下心来,动手的条件不成立,逃避的借口有了,辛羸便溜了,守诺去了一趟十字街区的巡尉司。
陈典热情的迎了他进去。
辛羸在牢房见到了龙二郎等人。
戴着脚链的龙二郎豁然大怒,他扑了上来,趴在柱子上,死死的瞪着辛羸,咬牙切齿的开口道:“辛十一!”
辛羸面无表情:“这次算你幸运,若有下次,辛某必将你连根拔起。”
“记住,所谓的连根拔起,是包括你的所有亲朋好友,包括刘开的遗孤,全部都得死!”
龙二郎惊退:“你知晓我与刘开的关系?”
辛羸没有说话。
他此来,一是说到做到,说了要来,便一定会来,其次便是震慑一下龙二郎,最好能吓到龙二郎,从此相安无事。
该做的做了,辛羸便拖着疲惫的身子朝着城外走去。
理想和现实的背道而驰,最是让人茫然无措。
辛家庄,人烟寥寥。
据说五十年前的辛家庄,有着三百多户人家,两千多口人,而这三百户人家,还全都是辛家祖上的佃户。
只不过,后来经过了宋太宗征蜀、大江(即长江)洪水泛滥、王小波起义等等天灾人祸导致的人口和田地的损失,再加上五十年前辛家大房和二房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不少佃户,辛家庄便冷清了下来。
三房留下来的,也就是辛羸的祖父,而辛羸的祖父在一次大江洪水之后,又分了土地粮食与佃户。
佃户自由了,在王小波起义那会儿就全跑了,田地再度被淹没,又毁了不少。
渐渐的,就只剩下了如今的十六户人家,三百三十七人。
人不多,也不少。
只不过,全都是苦哈哈,每日都是天明而作日落而息,除了农忙时节,少有聚在一起的时候。
至少,辛羸穿越过来这一年,还真没和辛家庄的其他人有什么来往。
回到家里,辛栩已经做好了飨食(下午饭),这是一天的正餐,也是最后一餐。
此时的人们,除了达官贵人,都是一天两顿,朝食和飨食,过了申时便不吃任何东西了。
吃过饭,辛栩再次出门,一个人负责二十六亩地,即便有十亩地在轮休,也是相当繁重的活儿。
辛羸看了看书,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心烦意乱看不进去,索性合上了书籍,朝着田间走去。
即是散散心,也是想帮兄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夕阳西下,田地间人影无数。
黯淡的光芒下,田地间的人,却还在加班加点的忙活儿,忙着除草,忙着翻地,忙着很多很多琐碎事。
“兄长,我来帮你!”辛羸远远的喊道。
辛栩旁边,一个消瘦至极的汉子抬起头:“呵,六哥,我就说十一哥不是书呆子吧(称呼,宋朝时,哪怕老大称呼老二,也不喊二弟,而是喊二哥儿或者二郎,对女子也是车不多一样,老大称呼老二,不喊妹妹,喊二姐。),你还不信。”</cont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