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七国之乱
在洛落与卓牧云动手之时,颜倾城也没闲着。不过,除了偶尔有一两个来自牧云宫的仙界高手可以挡住他几招外,人界将士对他来说几乎不堪一击。 这也让他有余暇“欣赏”洛落与卓牧云的首次对战。 在洛落击中卓牧云的一刹那,颜倾城的双眼微微眯起,一丝妖媚又冰冷的微笑浮现在他完美无暇的脸上。即使距离相隔如此遥远,以颜倾城的目力,仍可清楚看到卓牧云脸上那一闪即逝的痛楚表情。 “这么说,你是受伤了……”颜倾城坐在云车之上,微笑自语,“卓牧云,伤在玄阴手上的滋味不错吧?” 洛落早已收了火凤,从空中如仙子般凌空落下。 她站在已经没有敌人的空地之上,神情有点茫然。 颜倾城微笑着看她走上云车,“小姑娘,你击败了卓牧云,怎么,不高兴?” 洛落摇摇头,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击中卓牧云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竟也剧烈的痛了一下。 “因为没能杀了他?放心吧,你想杀他,以后机会还多得是。”颜倾城大笑。 洛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转头四顾,“叶撷风呢?他没有和你一起吗?” 颜倾城摇摇头,“我另有事要他做。” “什么事?”洛落好奇。 颜倾城只是笑着摇摇头,“以后你就知道了。” 洛落松了口气,没有再问。 ——如果她知道颜倾城究竟派了叶撷风什么任务,只怕,就不会这么心情平静了。 夏候钺和易望北在青丘山中足足转了三天,却连一根狐狸毛也没有看到。 易望北对此暴跳如雷,夏侯钺却只是觉得无聊。 “舅舅,你就不要再骂了,狐狸多狡猾啊,肯定早就跑得没影了,还会留在这里让我们捉?”夏侯钺懒洋洋地坐在马上。 “你还说!要不是因为你这么不中用,被那个妖女劫持,那些狐狸怎么会有机会逃走?” “好了好了,这些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你骂死我也没用啊。”夏侯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表情。 反正人人都知道他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他也不用客气了。 “唉,你啊……”易望北还真是拿这个无赖外甥没辙。 “舅舅,你有这骂我的时间,还是想想,回国后怎么跟父王交差吧?”夏侯钺继续嘻皮笑脸。 “你就不怕回牧云宫,被你师父责罚?”易望北感觉自己好无奈。 “怕啊,可是怕也没用,不如到时再说。”夏侯钺也有点垂头丧气了。 “哈哈哈!我看,你们也不用为这个发愁了,因为你们也没有以后了!”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邪魅的笑声。 夏侯钺和易望北都是一惊,齐声喝道,“什么人?”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驾着灵骑从半空落到了两人面前。虽然看不见面具下的脸,可是他的举手投足,都带着无比的优雅与尊贵。 夏侯钺一向自视自己也算是美男子,可是这个戴着面具,连脸都看不到的男人,却给了他一种自己完全被打败的感觉。 “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口出狂言?”易望北怒道。 男子目中露出一抹怜悯之色,“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是可怜。” 易望北还待再骂,夏侯钺却忽然神色凝重地一把拽住了他,“舅舅!” “怎么了?”易望北不解。 “你看。”夏侯钺的语声中,竟有着一种罕见的微微的慌乱。 易望北随之四望,既而,他的目光中也带上了慌乱。 他们周围不远处,原本是有大量军士的,即使在搜索狐族的过程中,大家有些分散,人数也仍然很多,可是现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人竟然都消失得一个不剩! “他们,那些人都去哪儿了?”易望北大声喝问,“副将何在?” 周围空荡荡的,只有长草无风自动。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副将何在?”易望北又喊了一遍。 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面具男子轻轻摇头,“你不用再喊了,这附近方圆百里之内,除了你我三人,只怕再没有活物了。” “不可能!凭你一个人,怎么能杀得了这么多人?!”易望北既惊惧不安,又不可置信。 面具之下,男子似乎笑了笑,“有一种毒,叫做百草清风酥,你们听过吗?” 易望北面色剧变,他的身子晃了两晃,一只手用力紧握缰绳,才没有让自己掉下马去。 夏侯钺的脸色也变了。 百草清风酥是魔君颜倾城昔年研制的最毒药物之一,据说无色无味,播于草叶之间,可以杀人于无形。当年,颜倾城曾以此药,一夜之间,杀尽一城数万百姓。 如果真是这味毒药,他们带来的这七千人马,只怕真的已无一幸免了。 “你到底是谁?和颜倾城是什么关系?” 面具男子并不回答,只是扬起手,“这些话,留着以后到地府去问吧。” 在他扬起手的瞬间,夏侯钺已拔剑击出,一黑一白两道光晕在空中相撞,面具男子没有任何反应,夏侯钺却从马上倒纵而出,跌到草地之上,几乎站立不稳。 易望北震惊不已。 夏侯钺是新帝的弟子,在这个人面前却居然连一招都接不住!这个面具男子拥有着怎么样的恐怖实力?! 他在顷刻间就已知道,合他与夏侯钺两人之力,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易望北冲向前去,同时对夏侯钺大喊,“钺儿,你先走!” “我不走!”夏侯钺当然知道,易望北这是要拼命拦住对方。但就算他拼了命,也未必拦得住啊。 面具男子只是冷笑一声,“走不了的。” 他伸手在空中挥了一个圆圈,易望北和夏侯钺只觉身周就像布了一张无形的网,不但接触不到敌人,也冲不出去。 然后,眼前黑光猛涨,他们举手要挡在眼前,却连手都没抬起,就已晕了过去。 看着倒在自己眼前的两个人,面具男子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了叶撷风俊美无双,同时也是面无表情的脸。 “带走!”他冷冷地说。 涂苏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躬身应道,“是,少主!” 天枢和天玑两国地理位置最近,接到回国执掌七星阵之令的安若泰和希凌寒也就一同上路了。 因为卓牧云深恐迟则生变,两个人都没带太多军士同行,选择先带小队人马轻装简从,大队人马随后跟来。 这样一路疾驰,到了天枢国界之时,两人才松了一口气,决定暂时休息片刻。 他们选择的地方是一处客栈,见是一队军士,老板忙亲自出来迎客,此人笑脸迎人,矮矮胖胖,正是那种典型的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安若泰不想引起别人注意,只是吩咐他,“给我们准备几间上房,准备点吃的,把马喂好,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好咧!”老板一弯腰,“两位大人这边请!” 安若泰和希凌寒一前一后,把手中的缰绳交到了小二手中,然后随着老板从狭小的楼梯向二楼行去。 变故几乎就在这顷刻之间发生。 正在上楼梯的安若泰只觉眼前一暗,就像阳光被云层突然遮住了一样,他只来得及把手放到剑柄上,人已经向后倒去。紧随在他身后的希凌寒比他多了几秒的反应时间,他看到的是,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二楼楼梯的顶部,然后对着安若泰扬了扬手,一阵微风袭过,安若泰已经倒了下去。 希凌寒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好强的*,恐怕只有魔君颜倾城才制得出来。 他是对的。 叶撷风站在楼梯上,淡漠地看着涂苏带着几个人,把安若泰和希凌寒抬走了。 至于何钦、傅抱桑,甚至没用叶撷风出手。因为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有被伏击的可能,也就没做任何防备,涂苏只在他们睡觉的时候用了少许不会致命的百草清风酥,就把他们连同他们带领的几十个将士捉住了。 涂苏默默地指挥手下把何钦和傅抱桑抬上一辆云车,然后对着黑暗中一言不发的叶撷风躬身,“少主,其余的人还是照惯例处置吗?” 叶撷风点头,“记住,不要留下一点痕迹。” “是。” “还有,现在,没人知道七皇储已经都在我们手中,你这就派人到处散播消息,就说卓牧云已在雾岚城之战中受到重创,自身难保,再也无力承载重担,所以才扣押了七国皇储,意欲以活人炼就灵魄,成就七星阵法,以弥补自身功力的不足。” “是。不过,”涂苏稍一迟疑,“少主,七国主会相信这番说辞吗?” 叶撷风冷笑,“不管信与不信,卓牧云都洗不掉嫌疑,这是一次打击新帝声望的大好时机。再说,那七个国主,也未必就像表面上那样对卓牧云服服帖帖。难保不会有人趁机作乱。” “只要乱局一起,我们就更容易行事了。”涂苏眼中出现兴奋神色,“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叶撷风看着涂苏的背影消失,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他召来自己的灵骑,然后翻身跃上灵骑,在茫茫夜色中,向着央玉阁的方向飞去。 正如叶撷风所料的那样,“新帝扣押七皇储欲炼七星灵魄阵”的消息迅速在七国之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天璇国主夏侯崇兵得知消息时,正在御花园内和王后易清愁一起赏花。说是赏花,其实两个人都没把心思放在花上。 “不是说这两天就会回来吗?怎么还没见人影?”夏侯崇兵端着一杯酒,有些不耐烦地问。 “我已经叫人去打探钺儿的行踪了。陛下,钺儿那么聪明能干,一定会消灭狐族,戴罪立功的,您就不用太替他担心了。”易清愁看着夏侯崇兵凝重的脸,小心翼翼地劝解着。 “都是你宠坏了他!平时若不是你一直对他百依百顺,他就怎么会做出连新帝都敢触怒的事来!”夏侯崇兵重重把手里的酒杯放到身边的石凳上。 易清愁不敢接话,只得将目光移到院中开得正盛的各色鲜花上。 就在这时,一个宫人急匆匆从御花园的门口奔了过来。 他的神态有些惶急,走路都有些磕磕绊绊了。易清愁心中一凛,这个宫人正是她派去打听夏侯钺行踪的人,难道钺儿出了什么意外? 她几乎忍不住要站起来了。 好在那个宫人很快就来到了夏侯崇兵和易清愁所在的凉亭之外,匆匆跪下奏道,“陛下,娘娘,外面现在都在传,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你再吞吞吐吐的,这条舌头也不用要了!”夏侯崇兵怒道。 宫人吓得全身一抖,一口气说了出来,“说是新帝陛下要用七皇子炼七星灵魄阵,所以扣押了七皇子,现在,七国国内都乱了套了,几个国主正商量着,要一起去向新帝讨公道呢。” “胡说!”夏侯崇兵大怒,“是谁造的谣言?新帝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易清愁却身体摇摇欲坠,颤声道,“七星灵魄阵?那我的钺儿……天哪……” 她晕了过去。 一群宫人冲上来扶她,夏侯崇兵更是心烦意乱,这时候,他已经没心思顾及这个王后了,只是挥挥手示意宫人们把她抬走。 然后,夏侯崇兵目光炯炯地逼视着那个宫人,“消息确定吗?你如果敢说假话……” “老奴不敢!”宫人喊起冤来,在地上连连磕头,“老奴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造这种消息! 就像要为这个宫人作证一般,另一个宫人又匆匆从御花园门口奔了过来。 “陛下,天枢国主传来口信,请陛下到祈年宫商议重要事情!” 祈年宫是天枢国主安道慈处理国之重事的所在,在这个时候,安道慈邀请夏侯崇兵前去,想要商量什么当然不言而喻。 “信使呢?”夏侯崇兵反而冷静下来,沉声问。 “信使已经乘灵骑前往摇光和开阳两国。” “这么说,安道慈是要提前安排今次的七国聚会了。”夏侯崇兵猛地站起,“准备灵骑,通知侍卫,我现在就去天枢国。” “是!”宫人匆匆离去。 夏侯崇兵的脸上有一丝微弱的茫然,只有离得极近的人,才能听到他一句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新帝,他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夏侯崇兵赶到祈年宫时,除了最远的摇光国主,其余五国国主已悉数在此。殿中人数虽多,但人人面色沉郁,殿中迷漫着一种说不出压抑。 夏侯崇兵大步迈进殿门,一见在场众人的脸色,就大声说,“你们到得倒早!我说,你们不会是信了那个谣言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天权国主何明智道,“你怎么知道是谣言?” 夏侯崇兵已走到他面前,怒瞪双眼看了看他,“什么七星灵魄阵?新帝怎么会做出这种以活人炼阵,何况是用他自己弟子这样的事?你再胡说八道,别说我对你不客气!” 何明智冷笑不已,“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这儿扮什么新帝忠臣?你既然说这是谣言,那我问你,你儿子夏侯钺呢?” 夏侯崇兵顿时哑口。 何明智看着他的尴尬神色,更是冷笑连连,“只要你能让你的儿子夏侯钺出来说一声,他师父不是这种人,我就信了。只怕,就算你再忠心,在卓牧云心中,也比不上七星灵魄阵要紧吧?” “何明智!你不要欺人太甚!”夏侯崇兵气得脸上青筋暴涨,上前一步就要与何明智动手。 安道慈及时挡在了两人之间,“好了,老何,夏侯,你们俩都消消气,事情还没有查明白之前,咱们自己人还是不要先打了起来。” “还有什么可查的?卓牧云要是不交出我儿子来,我和他没完!”玉衡国主傅泗淇的性子倒是和他儿子傅抱桑一样。 与何明智的阴沉相比,傅泗淇的火爆其实才和夏侯崇兵是一对。 何明智转向安道慈,摊摊手,“安道慈兄,你也看到了,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 其余几位国主互相看看,终于也纷纷开口: “我赞同老何的说法。不论如何,皇子在在牧云宫不见的,我们总要找新帝问个明白。” “我相信新帝不会做出这种事。” “新帝一向宽厚,这应该是妖人故意生事。” 安道慈看看左右,苦笑摇头,“还以为大家意见一致,现在看来,咱们是三对三。” 何明智阴沉着脸说,“好,我们就再听听摇光国主的意思。” 夏侯崇兵心里一沉,他当然知道何明智为何会这么说。在七国之中,摇光国主林幕熙几乎是性子最软弱的一个。遇到这种大事打击,他还不得大失方寸?在这种情况之下,想指望他冷静思考可真是奇了怪了。 果然,最后一个到来的摇光国主林幕熙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进了祈年宫。他几乎谁也没理,直奔安道慈而去。直到抓住安道慈的手,才慌乱地说,“安兄,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我不比你们,我可只有阿维一个儿子,他要是被,被,被新帝那个了,可让我这条老命怎么受得了?” 夏侯崇兵越听越怒,“林幕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有两个儿子的,就不怕他被炼成灵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只是说……”林幕熙被他一喝,更是语无论次起来。 “好了。”安道慈长叹一声,“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我们都有必要去一趟牧云宫。至少,新帝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若是,若是新帝不肯见我们呢?”林幕熙仍然拉着安道慈的手。 “有说法也就罢了,若是没有,哼哼,他卓牧云真以为我玉衡国是纸糊的吗?”傅泗淇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桌上杯盏震动,水流一地。 谁也没有看到,在殿中房梁之上一个极暗的小角落里,一只通体黑色的小鸟震翅而起。 黑鸟一路展翅高飞,它的速度极快,很快就越过了祈年宫的屋顶,越过了天枢国内的重重屋脊,最后,它对着一重幽静雅致的庭院飞了下去,落入了一只白玉般的手掌中。 手掌的主人温柔地轻抚小鸟,轻声问,“乌玉,好宝贝,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声音宛如奏坏的琴音,艰涩暗哑。让人听起来非常不舒服。 这个人却听得十分入迷,微闭着眼睛,仿佛在欣赏一首动听的乐曲,最后,他微笑着从旁边取过一条鲜肉递到了小鸟的嘴边,“这么说,七国国主也不全是废物,卓牧云的日子这下子可有点难了。既然他们要去牧云宫讨说法,我就跟去看看热闹吧。当然了,我还得带着一个必不可少的人。” 这只小小的鸟儿,食量却很惊人,直把一整条鲜肉都吃到肚里,才满意地抬起头。手掌的主人轻轻拍了拍它,它再鸣叫一声,就重新展翅飞上了天空。 手掌的主人对着清晨的微光抬起了头,阳光洒在他绝美妖媚的脸上。他笑得十分欢畅。 这人正是颜倾城。 就在七国国主率领各自人马浩浩荡荡直奔牧云宫而来的时候,桑柔正满脸是泪地站在卓牧云的卧室之外,无助地仰望头顶那轮明月,祈祷卓牧云能够熬过这一晚。 在卧室里面的,除了卓牧云,还是洗星。 桑柔在方寸大乱之下,只想得出这一个可能救得了卓牧云性命的人。洗星接到桑柔的告急飞书后,也是星夜赶到,若非他以一种奇特的手法暂时封住了卓牧云的受损经脉,卓牧云只怕已经灵力散尽成为废人了。 屋门开,满脸疲惫的洗星走了出来。他回身轻轻带上了门。 “国师,牧云他怎么样了?”桑柔赶快擦干眼泪,上前问。 洗星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到离屋门远些的庭院中说话。 桑柔会意地跟着他走到庭院中。 洗星沉思一会儿,“陛下的情况很不乐观。之前,我也没有想到,他体内的毒竟然如此强横霸道,而且,这看起来竟似阵年旧疾,发作起来更加难挡。” 桑柔说,“国师既已知道得这么清楚,我也就不瞒着您了,昔年与魔君颜倾城对决时,牧云就已中了颜倾城的万年蛇毒,只是为了天下苍生,他一直强自压制。这次,又被那个妖女重伤……” 洗星点点头,“这就是了。现在,我已给他服了灵药,并封住了他受损的经脉,只要不再妄动灵力,暂时应该没有问题了。但切记,在半年之内,都不可动用灵力,否则功亏一篑,我也没有办法了。” “是。多谢国师提醒。”桑柔连连点头,“我一定时刻守在牧云身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容那帮妖人伤害他。” 洗星凝目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转头向天上的星座看去,“有时候,我们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的语声里,有着深深的无奈与悲哀,让桑柔刚刚燃起希望的心不由一冷。 难道,洗星在今夜的星象中,看到了什么凶兆? “国师,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桑柔终于忍不住问。 洗星有些犹豫,终于还是决定说实话,“在我来的路上,我听到了一些传言。” “什么传言?”桑柔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为卓牧云的伤势担忧,没有出牧云宫半步,竟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新帝陛下在雾岚城之战中受了重伤,所以要以七国皇储来炼制七星灵魄阵,以弥补自身功力的不足。”洗星沉声说。 桑柔呆住了,半晌后才惊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七皇储明明奉牧云之命回国执掌七星阵,事情怎么会传成这个样子?” “问题是,他们并没有回去。” 桑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有回去?那他们去了哪里?” 洗星叹息,“失踪了。七个皇储全都失踪了。就因为此,现在七国都倾向于相信这个说法。据说,七国联军已经集结起来,要到苍山牧云宫向陛下就此事讨说法。现在,”他看了看星空之下沉沉的夜色,“只怕他们已经到了牧云宫外了。” “这,这如何是好?牧云他……”桑柔急得眼泪又要出来了。 “别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事情总会说清楚的。”沉静的语声传来,桑柔和洗星都吓了一跳。 回头,屋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了,卓牧云脸色苍白,几无一点血色,扶着门框站在门口,但神情还是一如往昔的安静。 “牧云!”桑柔惊呼着奔过去,“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起来?” 卓牧云微不可见地笑了笑,“如果事情如国师所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等在牧云宫外了,就算我想睡,也不能了。” “不,不不!”桑柔急道,“你不能去见他们,我去见他们,我去跟他们说清楚!” 还未待卓牧云回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远及近地传了过来。这种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陛下,七国国主求见!”脚步声在庭院之外停住了,侍卫长原一亭沉厚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让他们在大殿中等候,我马上就到。”卓牧云淡淡道。 “陛下,七国国主在苍山脚下阵列大批兵士,只怕意图不轨。”原一亭并未马上离开,沉声奏道。 “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卓牧云仍是淡淡地道。 脚步声终于再次远去了。 “该来的怎样都躲不过,而且,我也想知道,我的弟子们都遇到了什么事。”卓牧云回头对洗星说,“此事有天璇国参与其中,国师不宜出面,而且他们冲着我而来,国师还是先行回避吧。” 洗星无言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涌上一阵热流。想不到在这种时候,卓牧云还能体会到他的难处。 桑柔泫然欲泣,却也知道自己不能改变卓牧云的决定。不过,她也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一旦卓牧云真的有什么不测,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独活的。 下定了决心的桑柔倒坦然了许多,跟在卓牧云身边,向着大殿走去。 七国国主早已等在殿中了,气氛压抑得更胜过在祈年宫中之时。 看到卓牧云走进来,几个人的目光如炬般投注在他身上。 卓牧云恍若未觉,只是淡淡地对他们含首示意,然后走到中间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七位国主深夜造访,不知有什么事?”还是淡淡的语声。 几个国主的神情都有些尴尬。虽然一早已决定了要质问卓牧云,但真的到了卓牧云的面前,却都有些说不出来。 “陛下,我们并无意冒犯,皆因坊间有谣言称,陛下有意以七皇子为灵媒炼就七星灵魄阵,而七皇子也确实失踪多日,所以我们想请陛下告知我们真相。”最后,还是安道慈在众人的目光中出来说话了。 卓牧云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在这些人脸上,他看到了怀疑,彷徨,不安,义愤,沮丧,不由得心下叹息。 他缓缓道,“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过炼就七星灵魄阵的想法,也不可能为此牺牲我的弟子,你们相信吗?” 一阵沉默之后,何明智阴沉地说,“陛下想让我们相信也很简单,请陛下交出七国皇储。” 卓牧云也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命令他们回国执掌七星阵,以免妖人趁机作乱。现在看来,他们并没有回国。” “那他们去了哪里?我的儿子现在在哪里?”傅泗淇终于忍不住了。 如果以礼仪论,他这声暴喝几乎就可以算是犯上作乱了,但现在,谁也没有心思计较这个了。大家都在想同样的问题:七国皇储在哪里? “我不知道。”卓牧云叹息一声,“不过,如果你们相信我,愿意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查明真相,把七皇子还给你们。” “就怕,等陛下查明真相的那天,七星灵魄阵已成。那时,就算陛下还给我们一个真相,我们也无能为力了。”何明智阴沉沉地说。 “你胡说什么?!”夏侯崇兵也忍不住了,“既然陛下说这件事不是他做的,就一定不是他做的!我们跟着陛下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吗?” 不知是谁在混乱中说,“就算以前清楚,现在也不清楚了。” 夏侯崇兵跳着脚问,“谁?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并没有人站出来,人人都沉默着,气氛如凝固了一般。 天玑国主希楚成突然说,“其实,如果陛下要证明,自己并没有炼制七星灵魄阵之心,我倒有一个办法。” 夏侯崇兵喜道,“什么办法?你说!” 希楚成盯着卓牧云,“这个办法,只怕陛下不会同意。” “说来听听。”卓牧云始终声色不动。 “大家都知道,炼制七星灵魄阵这种邪阵,阵主的七脉必须完好无损,只要陛下七脉皆伤,就算有再好的七个灵媒,这阵也是炼不成的了。”希楚成冷冷地说。 众人都呆了一呆。 是啊。七星灵魄阵还没有开始炼是可以肯定的。那么,只要卓牧云七脉皆伤,就算七皇储现在在他手中,这阵也是炼不成的,那么,七国皇储就可保无虞。 这是一招既狠又辣的釜底抽薪。 可是,七脉皆伤之人,也几乎等于废人一个人。卓牧云会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不行!”桑柔上前一步,挡在了卓牧云身前,“你们想伤牧云,就先杀了我吧!” “如果不是心虚,又何必害怕七剑刺身?”希楚成冷冷道,“如果他是担心伤了以后无人保护,我希楚成保证,只要他能证明皇储失踪的事与他没有关系,以后,无论谁想伤他,都得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好!”卓牧云忽然站了起来,轻轻推开了桑柔,“希国主果然是君子。这个办法也是个好办法。” “怎么?你同意?”希楚成根本不相信卓牧云会真的同意自毁长城,他提出这个办法,其实不过是想将卓牧云一军。只要卓牧云有一丝推脱之意,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与新帝翻脸,同时又占据了大义。 这一招,他早在来时的路上就想好了。 没想到,卓牧云竟会同意! 一时之间,希楚成真有些风中凌乱了。难道自己的猜测是错的,难道这件事真的与卓牧云无关?! 他回看其余国主,大家也都和他一样,茫然四顾。 卓牧云的反应,委实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