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敕龙之血

洛缤纷和卓牧云从出口甫一钻出，猛然跃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幽沉的潭水。　放眼望去，潭面并不大，可是潭水呈一汪沉碧，幽幽暗暗深可不测。潭边怪石嶙峋，寸草不生。距离潭边尚远，就能感觉到那股凛然寒意迎面扑面，冰肌透骨，就连卓牧云都不禁皱了皱眉，洛缤纷更是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阿欠！”　见卓牧云看她，洛缤纷不好意思地笑笑，“这里好冷。”　“嗯，是冷得有点不同寻常。”卓牧云扫视四周。　此刻他们身处的，是一处仿若与世隔绝、四面都是悬崖峭壁，头顶云气缭绕望不见天空的所在。如果从云层上方飞过，除了能看到浓雾，还真的不可能看到这个寒潭，只因白雾已将它唯一的上方出口遮得严严实实。　卓牧云暗暗点头，笑着对洛缤纷说，“敕龙潭所在如此隐密，怪不得鲜少有人能到得这里。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只是敕龙潭的入口，我一个人便不见得能找到。”　洛缤纷只觉心中喜悦无限，抿嘴笑了笑，又抬起头问，“那，卓大哥，咱们去找敕龙吧。”　“嗯。”　树洞出口和水潭相距并不远，不过数十步之后，两人便到了潭边。那股凌厉的寒意也便更加清晰，几乎是可以触手相及。洛落情不自禁向卓牧云身边靠了靠。　卓牧云凝神注视潭水，他的灵力虽已大为损伤，但多年修为历练，经验与直觉尚在，只觉这潭水看似平静无波，其实却杀机无限。潭心处更是有一波接一波强烈的妖气欲隐还出。　他转过头，轻声对洛缤纷说，“一会儿我要以破水诀打开水潭，敕龙若在潭中，必定会被惊动。此物凶狂成性，一旦出水反击，不知是怎样的雷霆手段，你一定要加倍小心。”　洛缤纷重重点了一下头，只觉掌心中隐约有冷汗渗出。　卓牧云沉声凝气，一指伸出，直指潭心，“破！”　平静的水面忽然如刀划过，一道裂痕直直地划过潭心，将整面潭水如刀切豆腐般裂为两半，并迅速向下沉去。潭边的水位却因之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最后足足形成了一道丈余高的水幕墙，似乎只要人呼吸一刹，就会向人当头压来。洛缤纷看得惊心动魄，几乎呼吸都停了。　眼见中心潭水越分越低，潭边水墙越来越高，卓牧云的脸色先是红如朱赤，接着又变得惨白一片，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　洛缤纷知道这是他残存灵力即将耗尽之象，不由大急，恨不得以身相代。可是这破水诀远非寻常破水法，洛缤纷空有灵力，却不知使用之法，只急得连连跺脚。　水幕忽然轻轻晃动了一下，就要向着两人倒砸而来，卓牧云又是一声低喝，双掌齐伸，隔着空处，遥遥地托了过去，水幕墙慢慢又回到了原位。一丝殷红的血丝从唇边缓缓溢出，在他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格外触目。　洛缤纷知道卓牧云再难支撑多久，而敕龙却还踪影皆无。眼见原本被破水诀降低的中心潭水正一点点恢复到原来的水位，洛缤纷一咬牙，突然放开了卓牧云的手，凌空跃向潭心！　卓牧云大急，“缤纷！”　他本就强自支撑，一口心血早在胸口涌动，这时一吐气开声，鲜血狂喷而出，水幕墙再也托举不住，惊天动地的海啸声响起，潭水如遇风暴般狂乱翻滚，一半潭水如有实型，向着潭心的洛缤纷砸去，另一半则如海边巨涛倒向了卓牧云，顷刻之间倒到了胸口。　卓牧云只觉得潭水加身的瞬间，胸前如中重锤，同时一股至阴至寒之气透体而入，全身如坠冰窖。只瞬夕之间，发间便已遍布白霜！　卓牧云连稍加抵挡都来不及，便如断线风筝般倒翻出去，在空中飘飞丈余，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勉强支起半边身子，去看洛缤纷的下落，却见潭水正慢慢恢复平静，水潭之上一览无余，却哪里有洛缤纷的影子？　此时此刻的敕龙潭下，却远没有龙潭之上那番惊心动魄，且越往潭底深处，水质越是沉静。　洛落双手划动，如一尾灵鱼在潭中越游越深。她额前那颗红痣隐隐有微弱光芒散出，四顾之间，竟然还有奇形异状的小鱼小虾倏然而过。　说起来，她虽然和卓牧云同样都受到潭水重击，但伤势轻重却不可同日而语。潭水下击之时，洛缤纷正向潭心跃去，其时潭心之水正缓缓上升，洛缤纷等于已经进入了潭水中。水的力量只有水才能抵消。加诸到她身上时，已经其势大减。　更令她意外的是，在水潭之外，她还觉得其寒入骨，几不可挡，但真的身入龙潭，却反而有一股隐约的暖意。她不知道这是因她玄阴之身，遇极寒反而迸发出玄阴之力以自保，只是心中暗暗称奇。　可是游了许久，除了偶有鱼虾经过，却连个大块头的生物也没见到。洛缤纷心中渐渐升起一股焦躁。就在这时，一股极强烈的妖异之气从背后悄悄袭来，洛缤纷心中一凛，急速转身，同时扬手一道白光闪去。　但见一个巨大的矫龙身影堪堪游到自己背后，被她灵力所挡，正在潭水中扭动身躯。　待看清对方的长相，洛缤纷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只见这怪物红黑相间，沿着脊背长着一排利如剑戟的倒刺，两条细长龙须在水中无风自动，张开的血盆大口中，两排森森利齿上下磨动，隐隐似有口水滴落。一对巨眼贪婪地紧紧盯着洛缤纷，还带着渴求与打量的神情，似乎在估量对方有多好吃。　敕龙！　洛缤纷后退一步，全身迅速进入到了戒备状态。　“你是谁，竟敢进入本神府邸！”敕龙喉间发出低沉声音，听起来如一口古钟嗡嗡作响。　“谁说这敕龙潭是你的？”洛缤纷一边回答，一边脑中电转，虽然还未动手，但仅凭刚才的一个小小试探，她就知道自己和这条龙在此动手，可说毫无胜算。毕竟，纵使自己水性颇佳，但对方占了天时地利，又是一条龙！　那么，就只有想办法把它引到水面上去！　危急之中，人的脑子就似乎动得特别快，洛缤纷顷刻之间就打定了主意，当下也不等敕龙回答，接着就说了下去，“还本神呢？你哪里像是神了？丑成这个样子，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神仙！神仙要是都长成你这个样子，大家都宁肯去当妖了！看你的样子也老大不小的了，这么胡吹大气，羞不羞啊你？”　既然打定了要激怒敕龙的主意，洛缤纷嘴下当然也就不肯容情，她是伶牙俐齿惯了的，敕龙只是胜在力量强大，但终年住在潭底，连人都见不到半个，若说对打，可能洛缤纷远非其敌手，可说到斗嘴，只怕十条敕龙也及不上半个洛缤纷。　加上这条敕龙原本就性情狂躁，如今被洛缤纷这番话气得更是双眼暴突，一甩巨龙，一股凶涌潭水挟着一股大力就向着洛缤纷撞了过来。　她早就在全身戒备着，知道敕龙一旦被激怒，必定狂性大发，此时眼见攻击袭到，马上灵巧地一闪身，向上猛地一蹿避过了这波水浪。　敕龙一击不中，巨尾再扫，这次力量更比第一次强，整个潭水都沸腾般翻滚起来。洛缤纷一个躲闪不及，但觉眼前一花，胸中一痛。她一边勉力避开，继续向上游去，一边还不忘继续刺激敕龙。　“喂，丑八怪，你是除了这条尾巴再也没有别的了吗？又不是条狗，怎么只知道把这条尾巴摆来摆去的？难道你以为，只要摆摆尾巴，我就能饶过你吗？”　她说完这句话，也不管敕龙的反应，朝着潭面猛力游去。　敕龙怒极，眼见洛缤纷就要脱离潭水，大口一张，深吸一口气！　“啊！”洛缤纷只觉眼前光影隐约，明明只要再一纵身，就可破水而出，却就在这时，一股大力袭来，把她连同身边的潭水一起向下吸去！她就像掉进了一处深井，竟然无法着力反抗。　洛缤纷回头，看到自己的脚下，敕龙正张开大口，眼中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芒。她如果继续坠落，堪堪落进敕龙的嘴中！　千钧一发之际，洛缤纷用尽全身力气，奋力张开双臂，“起！”　数道彩光包围了洛缤纷，将她托举起来，在最后一刻破水而出！　失去了马上要到口的猎物，敕龙暴怒不已。它在水潭中仰头长啸，也如电光般向着潭面疾射而出，追着洛缤纷冲出了水面。　水潭之外，卓牧云勉力盘膝端坐，双手放在膝盖处捏着灵诀，只希望能尽早一刻恢复一点灵力。但方才受伤过重，他连运几次灵力，都半途而废，几乎连行动都很困难。若非他担心洛缤纷安危，靠一股毅力强自支撑，此刻只怕早已昏死过去。　便在此时，只听水潭表面一声轰然巨响，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冲上半空，水花四溅。还未待卓牧云看清究竟，那两道身影已在半空纠缠打斗起来。　“洛缤纷！”卓牧云又惊又喜，不由出声呼唤，但随即想到，这未免会打扰到洛缤纷与敕龙的争斗，马上又闭口不言，他行动不便，只能眼睛眨也不眨地紧张关注战局。　其实卓牧云纯属多虑了，洛缤纷如今全身的精神和灵力都用在左躲右闪敕龙的攻击上，别说卓牧云只不过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就算是大吵大嚷，她只怕也会听而不闻。　巨龙张开大口，一团蓝色冰寒气流形成冰剑向着洛缤纷喷涌而去，洛缤纷躲闪不及，身形在空中一顿，鲜血喷出，她像个断了线的风筝般直坠下来。　敕龙发出一阵狰狞狂笑，“哈哈哈哈~~”笑声当中，巨大的龙身盘曲腾跃，向洛缤纷猛卷，要把她夹在中央压扁。　卓牧云惊得如全身血液瞬间凝结，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原本坐都坐不稳的身体，竟然猛地弹了起来。但也只是片刻，又重重跌了回去。　“缤纷——”卓牧云嘶声大喊，心痛如绞。　模糊视线中，只见洛缤纷动了动唇，似乎是说了什么。然后，便只见两道红光从她额间电闪而出，眨眼间化为两只火凤，一只猛地向下俯冲，堪堪接住了洛缤纷就要落地的身体，然后猛一振翅向着半空飞起，而另一只则向着正猛冲而至的敕龙迎去！　以为自己志在必得的敕龙不料出此意外，骤然间来不及收势，便和火凤相撞在一起。双方都是一声厉鸣，然后各自向后退去。　火凤虽不如敕龙那样体型巨大，但却是妖中第一凶禽，如今它们眼见主人性命危在旦夕，平日的良驯更是一丝不见，两只火凤，四只巨大的火眼闪着妖异而邪冷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敌人，似乎只等它防御稍一松懈，便要冲上去将它撕成碎片。　纵使敕龙一向狂桀，对着这样冷酷嗜杀的眼神，心中也不由一凛，小心地向后再退了丈余。　洛缤纷受了重伤，吃力地伏在毛毛背上，指着敕龙，声音虚弱却坚定，“杀了它。”　纵然对火凤有所忌惮，闻听此言的敕龙还是忍不住又一阵低沉大笑，“就凭这两只小鸟就想杀我？来啊，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些什么本事？”　毛毛感觉到背上的洛缤纷虚弱之极，那种如同伤在自己身上的痛令它深藏的妖性彻底发作。它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便展翅伸爪，向着敕龙之眼抓了下去。这一下快如闪电，如果抓实了，敕龙的眼睛只怕当场就要报销。　但敕龙的反应也不慢，疾风袭来的瞬间就如蛇一般滑到了一边。别看他身型巨大，但在空中翻滚，动作却如长蛇般灵活。　“吼！”敕龙忽然发出一声痛叫，巨尾猛地甩了出去。一溜鲜血从它的尾部淋漓而下。　卓牧云看得分明，敕龙这一下闪避只避开了毛毛的一爪，却没有注意到笨笨早就候在一边，只等毛毛刚一发动，便在后面偷袭。原来刚刚毛毛的一爪只是诱敌，两只火凤朝夕相伴，也早就心意相通，只一个眼神便在顷刻间制定下了这个作战计划，并且一击奏效。　受伤的敕龙仰天怒吼，它被激出了更大的狂性，再也不去顾虑火凤的实力，只想凶猛反击，就算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更多蓝色冰剑从敕龙口中喷出，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冰剑编织的法阵，牢笼一样把两凤一人困在中央。火凤本是火灵，天生与冰寒相克，法阵所带来的法力对它们有更大的杀伤力。毛毛和笨笨屡次向法网撞去，却都被弹了回来，羽毛大片掉落，它们身上的红光也变得越来越黯淡。　毛毛和笨笨对视一眼，目中都透着焦虑暴躁。两只火凤忽然一起大叫一声，双翅猛张，闭起眼睛，猛力腾起全身的火焰，一前一后对着冰剑中的某个点全力撞去。　蓝色的冰剑碎成了片，四散飞去。敕龙也在同一时间猛地一震。鲜血从巨大的龙口中流了出来。　这个威力极大的法阵耗用了它的本命灵力，法阵被破，它自己也就活不久了。　但毛毛和笨笨的情形却也好不到哪儿去。破这个阵也耗掉它们所剩不多的灵力，冲出来以后，毛毛摇摇摆摆地一头栽向地面，洛缤纷重伤之下无力再支撑自己，也跟着一起重重栽了下来。笨笨情形稍好一点，但也只是勉强落地，两只火凤的头都是无力地歪在了一侧。　“毛毛！笨笨！”洛缤纷挣扎着用两只手一手抚着毛毛的背，一手抚着笨笨的头，想努力唤起它们的精神。　但火凤和宿主的灵力原本息息相关，洛缤纷自己现在灵力大伤，根本无法以本命灵力帮它们疗伤。只觉手中火凤的温度竟也在慢慢降低。　惶恐无助中，一阵劲风从空中急袭而下，其中蕴含的森森寒意让洛缤纷凛然一惊。难道敕龙……　洛缤纷回首，便见到巨龙庞大的身影如乌云一般当头罩下，森然巨眼透出毫不掩饰的嗜血光芒。　洛缤纷虽不知道这是敕龙临死前的最后一击，却可以听到自己胸腔中心跳得仿若不受控制，那是玄阴本能的直觉，知道生死危机将至！洛缤纷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就死在敕龙这一击之下。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怎么害怕，只是心中涌起强烈的愤怒与不甘。　她还没有取到敕龙的七寸血！　她还没有能救到她的卓大哥！　在这一瞬间，她只来得及回头看卓牧云一眼。　洛缤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卓牧云。　他趴在一块嶙峋潭石上，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向着洛缤纷伸出来。好像想要去救她，又好像想要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但是他却连动都动不了！　如此狼狈，如此悲痛。　却让洛缤纷心生欢喜。　原来，你也是在乎我的啊！　只要知道你也是在乎我的，你也会为我伤心难过，就算我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洛缤纷突然笑了笑，她想起了阿崖婆婆当初慎之又慎叮嘱过，让她非到性命关头不可轻易动用的一种法术。　“如果不到生死关头，绝对，绝对，不可以动用，用了以后，你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阿崖婆婆的脸忽然清晰地出现在洛缤纷的脑海里。　敕龙的巨大龙体离她已经不到丈余。她甚至可以闻到敕龙身上的气息，和它带来的冰寒之意。　但洛缤纷完全感觉不到恐惧。她能感觉到法术的开启，强大的力量正在她的身体内迅速成形、积聚，马上就要如霹雳爆发！　卓牧云骇然地看着本已束手待毖的洛缤纷身周正迅速凝出一道道光晕，洛缤纷嘴角含笑，唇边却有鲜血渗出，原本晶莹如玉的面颊变得嫣红，前所未有的美艳无双，随即又变得火红，看来格外诡异……　卓牧云虽然不能确知在洛缤纷身上发生了什么，却有强烈的不安和不祥的预感，情不自禁喊道，“不要，缤纷！”　洛缤纷恍若未闻，光晕将她和火凤罩在其中，外界的声音根本无法送达。她看着卓牧云焦急地挣扎，想要冲过来，却重重跌倒在地。火凤的身体却在这烈焰中化作七彩流光，一点点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　痛不可挡的感觉早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充沛到满溢的力量遍布全身，让她禁不住仰天长啸！　长啸声中，洛缤纷头也不回信手一挥，已经不及尺余的敕龙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巨大的龙体向外翻滚而出，但只翻滚了两周，那声厉叫就嘎然而止！龙体猛的颤抖了一下，僵直在空中一瞬，随即就直直地跌落在地上，测起了一人多高的尘埃。　洛缤纷傲立当地，冷冷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敕龙。它还有一口气，丑陋的龙头伏在泥土里，龙嘴缓缓地一张一合，无神的龙眼露出微弱的不甘的光芒。　洛缤纷大步走到敕龙面前，一只纤弱白皙的手却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毫不费力地就抓住了敕龙的脖子，然后拖着巨大的龙体向着卓牧云走来。　仍在试图阻止洛缤纷的卓牧云愣愣地呆在当地。眼前的洛缤纷如此冷酷又如此妖艳，让新帝再次感到不知所措。　尚未气绝的敕龙不甘心地在洛缤纷手中挣扎，却完全无济于事。被洛缤纷轻易地拽到了卓牧云眼前。　“缤纷，你……”卓牧云喃喃。　“卓大哥，张嘴。”洛缤纷看着他温和地说。　明明是一个温颜的少女，却让卓牧云感到一种绝大的压力，那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与肯定，让新帝不由自主地按她说的做了。　洛缤纷微微一笑，然后，下一刻，她的笑容如冰，伸指在敕龙脖子下七寸处迅疾无比地划过。敕龙最后一次睁大了眼睛，七寸血对准卓牧云微微张开的唇狂喷而入。　滚烫到令人痛不欲生的龙血让卓牧云甚至来不及喘息，就已落入咽喉。　久未通绝的一股灵力在瞬间迸发而行，流向四肢百骸。那种总是让他欲振乏力、盘旋在他心底的阴冷感觉在龙血的巨大冲击之下如晨雾遇到朝阳，快速而无形地散去。　卓牧云知道，那是颜倾城万年蛇毒正被敕龙血克制并化去。他失去多时的灵力与受伤的七脉都像百川归海一样不可阻挡，甚至灵力比以前还要更胜一筹！　“缤纷，我的毒解了！灵力也……”卓牧云欣喜回头，语声却在瞬间断掉。喜色迅速从他脸上褪去，他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如纸。　刚刚如烈阳升空般光芒万丈的洛缤纷，现在也正如遇到烈日的初雪在迅速消融。她的身体似乎变得透明了，一缕缕的光线从她的身体中抽离开来，这些光线仿若带走了她的生命。随着越来越少的光线停留在她的身体里，她的人也变得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轻薄，仿佛随时都会如一枚白羽，随风散去。　“缤纷！”卓牧云全身如坠冰窖。他再也顾不得别的，上前紧紧抱住了这个女孩，觉得她的身体现在也轻得如白羽，不堪重握，“缤纷！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卓大哥，我、我动用了婆婆不让我用的禁术，我活不长了……”看着卓牧云震惊与悲怆的眼神，洛缤纷伸出手，轻轻触摸着他的脸庞，微微一笑：“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对不起，让你为我难过……”　最后一线光线逃出了女孩的身体，卓牧云眼看着怀中的洛缤纷一点点消失，终于变成了一个极淡极淡的影子，卓牧云想抓，却什么都抓不住。　“不，不！缤纷、缤纷！”　卓牧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过的恐惧与痛楚。　其实，一直到来千寒山之前，他对于这个做过“巫妖圣女”的小丫头都心存戒备。　即使知道她是玄阴，是他以命相救的女孩，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防。　直到她跑去见了颜倾城，问出了蛇毒的解药，他也只是对她心存感激，并不曾动情。　听到她在灵骑之上的告白，自己的第一个反应也是逃避。不完全是因为他是讲求清修，一心只存天下的新帝卓牧云，还因为他觉得她身上总是隐约有一种让他不安的妖灵气息！　卓牧云对于任何与妖族有关的人与物，都存着深深的戒心。　是的，他一直不曾完全地信任她，更不曾像她待他那般对她倾心。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为了救他，动用了明知会有死无生的禁术。　她说过，她会保护他。　却不知，这保护竟是要用她的命去换。　可是，你听，她临死前说的是什么？　她说，“对不起，让你为我难过……”　不，他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　就算她不是玄阴，他也不能就这样让一个女孩子为自己这样死了。　若他可以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他也就不是卓牧云了。　卓牧云缓缓放下怀中已模糊不清的影子，盘膝坐下，捏指成诀，闭上眼睛，一串低吟从他喉间涌出。　痛楚让他微微皱了一次眉，但他没有停止，而随着他的低吟，一枚光莹如玉的水晶球体从他的心脏处缓缓升起。　那是他的灵力与性命之本——“仙灵魄”。　仙灵魄缓缓靠近了洛缤纷的身体，柔和的光芒将这具马上就要消失的身体温和地包裹住了。洛缤纷的形体不再变淡，原本模糊不可辨的面容重新变得清晰。　卓牧云轻轻舒了一口气。仙灵魄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看来，对于遭禁术反噬的身体也是有效的。　他缓缓催动仙灵魄，让它进入洛缤纷的身体。灵魄并不情愿做出伤害自己本主的事情，但来自卓牧云的意志坚定无比，灵魄还是慢慢向洛落的身体靠了过去。　然而，就在灵魄马上要进入洛落身体的时候，洛落身上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光芒，强大的光芒如一层铁壁，将灵魄狠狠弹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卓牧云一手按胸，睁开双眼，震惊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