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玄阴初醒
夏侯钺讲完经过,加上重伤之下,悲愤交加,已是昏昏欲倒,卓牧云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嘱咐他接着静养,便示意洛缤纷跟他一起出了房间。 卓牧云心事重重,与洛缤纷信步而行,到了望月崖上。 洛缤纷见他一直低头沉思,也安静地跟在后面,但让她心怀疑惑却一直不说出来,却实在是一件难受的事,“卓大哥,颜倾城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颜倾城的狠辣她现在已深有体会,可是她也知道,以颜倾城的为人,绝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捉住七国皇储,是和七国为敌,就算颜倾城本意是栽赃给卓牧云,但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了那时,他凭什么与七国为敌? 卓牧云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叹了口气,“这件事,恐怕要从五百年前的一个传言说起……” “五百年前?”洛缤纷骇然。 “是啊。想不到已经五百年了。”卓牧云眼望头顶新月,长叹道,“光阴荏苒太寻常,转眼沧桑五百年。” 他看着洛缤纷一脸茫然的样子,有点哑然失笑,“我就长话短说吧。之前我已经告诉过你,你是玄阴之身……” “对啊,你还说得我和至阳联手,才能挽救苍生。”洛缤纷撇撇嘴,“可惜我可没有这番宏伟志愿。我只想养花种草,自在逍遥。” 卓牧云有些无奈,“可惜颜倾城不知道你的想法,否则也不会这么急于出手,要除掉至阳了。” “你是说,七国皇储之中,有人是至阳?”洛缤纷大为意外。 卓牧云点了点头,“我不能确定,但这七个人的确是可能性最大的七个。我想,至阳极有可能就在他们七人之中。” 此时的缥缈居中,安若泰仍旧昏迷不醒,夏侯钺和卓牧云讲了那么长一番话,疲惫不堪也正沉沉睡着,希凌寒却还大睁着眼睛,眼望屋顶不知在沉思什么。 窗外忽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响动。 希凌寒闻声一动,想要扬声询问,心思一转却又压下了嗓音。也许只是侍卫经过,不小心发出的动静,若是自己没看明白就大惊小怪起来,恐怕会惊动了师兄弟们的修养。 但那些异样的警觉却还是在他心头徘徊不去。这不是什么逻辑,只是生死之间经历得多了的直觉。尽管仍觉吃力,希凌寒还是勉强凝聚了灵力,全身戒备着。 临渊的窗子无声地开了,一片黑烟悄无声息地漫了进来。看不见底的浓重雾气之中,隐隐有什么影子在动。 希凌寒大惊,这阵黑烟与他前段时间被困时所遭遇的一般无二。当下再无怀疑,放声大喊,“来人!有敌来袭!” 这样大的呼救,按说守在周围的侍卫早已被惊动,可是希凌寒等了半晌,屋舍周围却全无反应。他的心顿时往下一沉,只怕那些侍卫也都遭到暗算了。 希凌寒再不说话,凝聚了半天的灵力在指尖爆开,他对着半空弹出了一个红色的箭状火花。 刺目的火花在夜空中炸开,将整个缥缈居映得光如白昼。 整个牧云宫都被惊动了。远远地传来喧哗之声。 希凌寒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他的整个人都被黑雾重重包围,失去了知觉。 望月崖的上空爆出了一蓬刺目的火花。 洛缤纷和卓牧云几乎同时抬头。 “卓大哥,那是什么?”洛缤纷指着那抹火花问。 卓牧云没有回答,洛缤纷转头才发现,他的脸色竟然一下子变得如此难看。 “我们快走,只怕连剩下的这三个皇子,颜倾城也不打算放过。”卓牧云一边说,一边抢先向着缥缈居的方向飞奔而去。 站在缥缈居前的卓牧云脸色铁青。 原一亭有些不安地上前禀告,“新帝,我们接到火花示警赶到时,只来得及截住袭击安皇子和夏侯皇子的贼人……” 卓牧云微微抬手,止住了他。 事实上也不用什么禀告了。眼前的一地狼藉早已一目了然。到处都是激烈打斗过的痕迹,原本清幽雅静的缥缈居如今更像一个劫后余生的战场。 希凌寒不见了。 卓牧云抬头看了看夜空,浓浓的夜雾遮挡住了一切,天空中不见月亦不见星。 “派去给三国国主传信的人回来了吗?”他的语声中听不到情绪,但原一亭久在牧云宫中,却知道新帝不可能对这件事无动于衷。 原一亭犹豫了一下,“还没有。” 他也隐隐觉出了不对来。 送信的人已去了多时,按说,他们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一旦任务达成,即使人没有回来,也会有讯息传回才对。但偏偏就是没有。联想到这伙神秘袭击缥缈居的敌人,原一亭知道事情绝不会有这么简单。 “只怕,他们不会回来了。”卓牧云负着手站在那里,轻声说。 已经是第五个皇子了。 现在,七皇子中,只剩下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安若泰和重伤在身的夏侯钺。他们中间,到底谁是至阳? 还有一个问题,是卓牧云不愿去想的,那就是,若至阳不是剩下的这两人,而是那很可能已遭不测的五个皇子,他纵使有了洛缤纷,又有什么能力去挽狂澜于既倒? 而且,就算是洛缤纷这个玄阴,也并非他能完全掌控的。 想到洛缤纷身体那两个勉强相融却会随时暴走的灵魄,想到她杀人时那泛着妖异血红的双眸,想到她不知何时就可能被妖魄控制了整个身体……卓牧云头疼不已。 “把安若泰和夏侯钺移到听雨轩居住,加派人手昼夜巡查,千万不可放松警惕。对方既然有胆子闯入牧云宫,就是来者不善。”卓牧云吩咐着。 原一亭等人一齐躬身应是,四散开去。 听雨轩虽是客舍,也不如缥缈居宽敞清幽,但却是离卓牧云的住处最近的屋宇。卓牧云是再也不放心让两人离开他的视线了。 洛缤纷却在旁边撇了撇嘴。什么来者不善,分明是颜倾城欺上了门。 “卓大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里防贼的?这件事分明就是颜倾城干的,咱们与其在这里战战兢兢,还不如去一趟莲宫,把颜倾城杀了,也可以一了百了。” “别胡说!”卓牧云轻斥,“现在当务之急,是你好好修炼那两颗灵魄,在仙灵魄和妖灵魄彻底融合之前,万不可轻易动用灵力。否则灵魄反噬,你性命难保。” “好吧。”洛缤纷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大不以为然。 说什么两颗灵魄没有彻底融合之前,不可轻易动用灵力,否则性命难保?怎么她去了一次莲宫,烧死了炬木已,打败了颜倾城,又救出了三个皇子,却没觉得身体有丝毫异样?卓大哥一定是在吓唬自己。 卓牧云看着洛缤纷明明不以为然,却偏偏勉强自己点头称是的样子,心中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也不怪洛缤纷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够分量,事实是他根本没办法把实情讲出来。 仙灵魄和妖灵魄倘若无法彻底融合,结果绝不是性命难保这么简单。甚至可以说,性命难保还是好结果。最坏的结果很可能是,妖灵魄占了上风,洛缤纷因为失去了仙灵魄的庇护而迷失本性,变成一只善恶不分、只知嗜血滥杀的妖!若是到了那时,不管她是不是玄阴,自己只怕都得亲自动手除掉她! 卓牧云忍不住轻轻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脑口。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他的心里就会疼痛不已。 但他也无法让自己忽视,洛缤纷虐杀祈万年时那对赤红妖异的双眸,那已清楚表明了妖灵魄正在她体内渐渐掌握主动权。 他当然知道现在以洛缤纷的实力加上他,除掉颜倾城已不是难事,可是,他就是无法再冒除让洛缤纷体内的妖灵魄再受一次刺激了! 谁知道在哪一次的嗜血杀戮之后,妖灵魄就会彻底控制了洛缤纷! 望着洛缤纷怏怏而去的背影,卓牧云无声在心底叹了口气。就让那颜倾城多活一段时日好了,只要自己能够守住这最后的两个皇子,颜倾城想以七皇子的灵魄炼就七星阵的企图便不会得逞。他也就多了一些时间,让洛缤纷离成为妖灵的可能更远一些。 洛缤纷哪里知道卓牧云为了她正在殚精竭虑。她独坐在室中,满心不乐。一边想着要不要趁卓牧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去偷偷杀了颜倾城,一边又担心一旦让卓牧云知道后会雷霆大发。 正自纠结不定,窗棂上却忽然传来轻轻两声轻响。 洛缤纷马上跳了起来,低喝,“是谁在那儿?” 窗外传来一声熟悉的温和低语,“洛缤纷,是我。” 洛缤纷一愣。 这分明是叶撷风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 半扇窗户发出吱呀轻响,缓缓被人从外面打开,露出了叶撷风清俊得赛过女子的侧脸。他正站在洛缤纷的窗前,一身纯黑劲装,手里还抓了一条黑色的蒙面巾。 洛缤纷恍然大悟,一手伸出,直指着他,“是你!是你!是你劫走了希凌寒!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叶撷风一手伸出,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转身轻盈地跃进了屋子。 “别喊,小心惊动了人。” 洛缤纷气结,“我为什么要怕惊动了人?我明人不做暗事,做人坦坦荡荡,才不像你们这样鬼鬼崇崇!”话虽如此,她的音量却还是不知不觉放小了好些。 叶撷风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笑意。 他仔细地打量了洛缤纷一眼,“洛落,你最近好吗?” 洛缤纷把头扭过去不看他,“好得很,还有,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不叫洛落,我叫洛缤纷。” 叶撷风无言叹息。 他当然知道她是洛缤纷。可是,他宁愿当她是洛落。只有她是洛落,她才是他记忆中那个娇憨活泼却也灵气四溢的女孩子。她若是洛缤纷,她却是可以致他于死地的玄阴。他们注定,有缘无份。或者,无缘无份。 洛缤纷见他没有反驳,不禁转过头来,一见到叶撷风脸上既痛苦又无奈的神色,她马上明白过来,语气也不禁换上了讥讽,“是啊,我倒忘了,我的出身,颜倾城知道,你自己也知道。他可是你的,好、朋、友!” 叶撷风的心又是一阵抽搐。是啊,到了此时此刻,他还想和洛缤纷有什么未来呢?可是,他真的不甘心! 叶撷风颓然低下头。 洛缤纷看着他一脸挣扎的表情,心里的温情却一点点凉了下去。 是啊,就算他有苦衷又怎样?她知道颜倾城曾救过他的命。但,仅仅因为他救过他的命,她就可以忘了父母的大仇吗?不可能的。叶撷风不可能背叛颜倾城,她也不可能忘了杀父杀母之仇。 他们两个,注定是生死对头。 这,在她闯进莲宫,却找颜倾城拼命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已经很明白了不是吗? 洛缤纷的目光落到了叶撷风手里拿着的那张黑色面巾上,说话的声音已经冷得像冰,“今天晚上是你带人截走了希凌寒,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她说话时已没有再用疑问句,而是陈述和肯定。 叶撷风不由又是一阵苦笑,是啊,自己的确是在犯傻。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闯进了牧云宫,现在任务达成,不早早撤出,却跑来找洛缤纷,在这里,随时都有被卓牧云发现的可能,而洛缤纷又不可能跟他走。他来这一趟到底是干什么呢? 洛缤纷,真的不可能跟他走吗? 叶撷风忽然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吓到了。 难道这才是他冲动之下,跑来这里的真正原因?他不是想给洛落解释什么他的苦衷,不是想求得她的谅解,他只是想从此远离所有这些纷争,和洛落两个人找个世外桃源去过日子! 她是玄阴也好,不是也好,卓牧云和颜倾城你死我活也罢,天下苍生流离失所也罢,这些和他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吗? 每个人都只有一生,难道不应该拿来过自己最想过的日子吗? 叶撷风的心忽然变得火热无比。他直直地看着洛缤纷,眼中仿佛也烧着了一般的亮。洛缤纷面对这样明亮的目光,也不禁心中一跳。 “洛落,你听我说,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卓牧云和颜倾城之间的纷争是几百年的恩怨了,你不要把自己给卷进去。” 洛缤纷有些失望地看着他,“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 “不是!”叶撷风大声说,“这不是我想对你说的,我想说的是,你跟我走吧!” 洛缤纷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话已出口,叶撷风有种挣脱了一切束缚的轻松,他走上两步,便欲牵住洛缤纷的手,洛缤纷却后退两步,避开了他。 叶撷风也不介意,只是语速很快地说,“洛落,你跟我走吧,我们不要再管他们的谁是谁非,找个谁也不知道的世外桃源,只有我们两个,你可以种很多喜欢的花花草草,我可以陪着你……” 洛缤纷的思绪不知不觉被他感染,想到他所描绘的那种平和安乐的景象,不由一阵心思恍惚。 叶撷风也看出了洛缤纷心有所动,再上前两步,轻轻牵住了她的手,“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洛缤纷的目光落到了与她相牵的叶撷风的手上,面色忽然变得煞白。 叶撷风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便不由一阵后悔,他竟不知不觉间,用了拿着蒙面巾的手去牵了洛缤纷。 像是手里拿着条毒蛇似的,叶撷风松开了手,黑色的蒙面巾掉在地上,但洛缤纷的手却也随之松开了。 洛缤纷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叶撷风,“我不走。” “为什么?”叶撷风又急又痛。 “你还问我为什么?”洛缤纷没有发觉,自己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竟又开始慢慢变红,“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帮着颜倾城杀人。连希凌寒也不放过。难道卓大哥说,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就没有一个是好人。” 听到洛缤纷的前几句话,叶撷风还咬牙忍着,待听到最后一句“妖魔鬼怪没有一个是好人”,叶撷风的脸色也变得和洛缤纷一样惨白。 “不要口口声声说什么卓大哥!”叶撷风怒道,“他说的难道就一定是真理?什么妖魔鬼怪没有一个是好人?你别忘了,你自己就是巫妖族的圣女!你也别忘了,他们都是死在谁的手里?难道他们也都该死?” 洛缤纷眼中露出一阵茫然伤痛之色。 巫妖族……巫妖圣女…… 有多久没有人和她提起过这些了?她自己也很少想起柳河村了。可她不是不想,是不敢想。想到尺八寸,想到小白,想到小五,洛缤纷就觉得自己的心中痛不可抑。 她又想起当初,她正是在颜倾城的算计下,误以为卓牧云滥杀无辜,才会誓言和卓大哥誓不两立。待到后来,知道背后全都是颜倾城的阴谋,又有父母的血仇,她才义无反顾地斩断了和颜倾城的关系。 不管是为妖还是为仙,洛缤纷都没有忘记过柳河村的巫妖族,没有忘记过他们待她的真情实义。 她其实是一个很重情重义的人。根本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没心没肺,只知道耍宝卖萌。 如今,听到叶撷风以巫妖族来指责她善恶不分,对妖类存有偏见,洛缤纷不禁一时语塞。 她正想再和叶撷风说些什么,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好像起了一阵波动。一冷一暖两股气息毫无征兆地在她身体内乱窜起来。洛缤纷不知道这是她体内妖灵魄受到刺激,而仙灵魄也在妖灵魄不安份之下起了反应。 她只觉得身体一时暖一时冷,一时像在火烤,一时又如坠冰窖,难受得她忍不住大叫一声。 洛缤纷看不见自己的变化,正面对她的叶撷风却看得清清楚楚。只见洛缤纷的双目不知不觉变得妖异血红,一时那血红双眸慢慢褪去颜色,一时却又如燃烧般发出骇人光芒。 叶撷风大惊。 这分明就是妖灵魄要走火入魔的征兆! “洛落!洛落!你怎么了?”叶撷风眼见落缤纷摇摇欲坠,一把上前扶住了她。 洛缤纷只觉自己的身体难受得仿佛要撕裂般,她忍不住纵声长啸,啸声如穿云裂日,穿窗而去,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叶撷风面色一变。 洛缤纷这声长啸,只怕卓牧云已经被惊动了。他再不走,只怕就得和卓牧云面对面地交锋。可洛缤纷此刻的样子,若是无人照顾,只怕随时会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亡!让他在这个时候扔下她走开,他还真的做不到! 叶撷风咬了咬牙,一把抱起洛缤纷,决定先离开牧云宫再说。 就在此刻,整幢屋子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一阵噼啪断裂的声音响过,这座本来坚固异常的竹屋竟然整个分崩离析! 叶撷风背着洛缤纷,不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只见尘埃散尽,夜晚的清冷空气卷袭而来,夜雾已经散了,一轮圆月洒下清冷光辉,他正站在一地的狼藉间。 不远处,一袭青衣的卓牧云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比月色更清寒。 “放下缤纷。”卓牧云话说得平和,却也锐利如锋刃。 叶撷风扬眉一笑,“我若是不放呢?” 卓牧云眉间闪过一缕怒气,“不管你放不放,今天你都休想离开牧云宫。你若放开缤纷,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打赢我,我就放你走。” 叶撷风偏头看了看伏在自己肩上,气息渐弱的洛缤纷,再看看卓牧云的神色。心知卓牧云投鼠忌器,自己有洛缤纷在手,他断不敢痛下杀手。可是他劫了洛缤纷,他也断不会放自己离开。一旦动起手来,只怕反而是他会畏手畏脚。更何况,洛缤纷此刻生死不明,倘若受到波及,后果不堪设想。 叶撷风顷刻间便做了决定。 “也好,想来新帝说话算话。只不过,我若赢了,不但我要走,也要带着她走。” “一言为定。”卓牧云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叶撷风慢慢将洛缤纷放在一旁,心中却一阵恼火。卓牧云答应得如此爽快,难道自己在他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卓牧云却是丝毫也没有小瞧叶撷风的意思。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和颜倾城关系非常,而以他对颜倾城的了解,这个年轻人只怕身怀几手可以绝处逢生的手段。 只不过,卓牧云早已暗下决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可能让叶撷风带走洛缤纷。 眼见叶撷风放下洛缤纷,卓牧云只看了洛缤纷一眼,便脸色微变,洛缤纷的情形非常不对! 卓牧云再不废话,对着叶撷风就是一掌。他急于结束这场对决,好快点去看洛缤纷的伤势,出招当然不会手下留情,这一掌掌风凌厉,若是被击中,叶撷风不死也要脱层皮。 叶撷风冷笑一声,不但不避,反而飞身迎上,也是一掌击出,竟是和卓牧云硬生生地对了一掌! 一声闷响,两人都是后翻而退。同时觉得胸中气血涌动。半晌方得平息。 叶撷风暗道不好,新帝实力果然不同凡响。 卓牧云也是凛然一惊,没想到叶撷风年纪轻轻灵力居然已经如此深厚,比他也只不过稍逊半筹而已。 两人都生了警惕之心,再动起手来更是不留余地。卓牧云胜在经验丰富,灵力修为深厚,叶撷风却胜在招数毒辣,很多时候让人防不胜防。一时之间,清风阁飞沙走石,混乱不堪。 遇到了这等对手,按理两人都应该出招谨慎,攻防兼备才是,但不论是叶撷风还是卓牧云,都知道此刻纵然他们能等,洛缤纷的伤势却等不得,所以两人都是急于拼出个胜负,好去查看洛缤纷的生死,不禁都暗暗下了狠心。 卓牧云一咬舌尖,喷出一口心头血,竟以平时自己最为不屑的伤己招数出手。而叶撷风也识得厉害,想要避开,卓牧云却来得太快,他咬了咬牙,也是全身灵力集中,硬接了卓牧云这一招。 骤然之间,叶撷风只觉得一股如海潮般强大的力量一波三叠朝自己砸了过来,他避过了一波,接住了一波,却还是没有躲得过最后一波,顿时胸口如中巨石,也是一口鲜血喷出,人就向后倒飞而出。 叶撷风知道自己已受了不轻的内伤,不赶紧调理,必定后患无穷,看来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从卓牧云手中带走洛缤纷了,叶撷风暗暗一跺脚,就借着那后翻之势,遥遥地向远方跃起。夜风中只传来他清雅语声,“卓牧云,我们来日再战!” “随时奉陪。”卓牧云止住身边想要追击的侍卫,“你们不是他对手,他已负了伤,小心他情急伤人。” 他顾不得再与侍卫细说,抢上前去扶住了洛缤纷,方才为了怕叶撷风躲在暗处伤人,不惜把整座清风阁拆了,如今房倒屋塌,委实不是个疗伤的地方,可洛缤纷此时的情形却也实在凶险,卓牧云一咬牙,将洛缤纷轻轻抱在怀中,就地盘膝坐下,双手轻按她的后背,为她输入真气调息。 旁边的护卫愕然片刻,眼见卓牧云神色凝重,也不敢怠慢,连忙四下散开,为卓牧云护法。 侍卫们的目光纵然凌厉,却没有看到就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处花木旁,有一团若隐若现的黑色雾气。雾气与夜色融为一体,又是在花木的阴影中,竟成了一处“灯下黑”。而雾气中分明有一对灼灼发光的眼眸。 叶撷风其实并未走远。他虽伤在了卓牧云手中,但也知道洛缤纷此刻生死就在一线间,看不到洛缤纷的结果,他实在不放心就此离去。因此纵然有落入牧云宫的危险,还是留了下来。 看到卓牧云一刻也没有耽搁就开始给洛缤纷疗伤,叶撷风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卓牧云不知道洛缤纷这是妖气入体,走火入魔,倘若有所延误可就糟了。 只见洛缤纷的脸色忽青忽赤,一时会猛然睁开双眸,眼底一片血色,一时又会无力地闭上眼睛,完全失去了意识。但随着卓牧云真气的进入,那股赤色从愤怒不安到渐渐平息,洛缤纷的呼吸也随之平稳起来。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洛缤纷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澄静,双目也回复了原来的风采,只是脸色还很苍白,似是经过了一场大战。 她略略回身,看清了自己身后的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轻轻说了一句,“卓大哥,我好难过。”便轻轻靠在了卓牧云的身上。 卓牧云同样大汗淋淳,看得出来这一场疗伤,他也耗费了不少灵力。也许是太过疲倦,也许是担心洛缤纷体力未复,洛缤纷靠过来时,他并未躲开,任由她轻靠在自己怀里,还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温声说,“别担心,有我呢,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看着眼前这一幕,叶撷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胸口也像堵住了似的,让他格外压抑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