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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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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之中,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得天门者得天下”。

这里的“天门”,指的就是天门关。天门关两侧奇石斗艳,形成诸多阵法,不熟悉地形的人到此处被困住也是屡见不鲜。从古自今,凡两国征战,只要涉及天门关者,都是谁占了天门关,谁就能赢到最后。因此才有了这么一句俗语传开。

巧合的是,天门关正处在七国联军与东津城之间的中间位置。七国军队想要攻下东津,这天门关正是必经之路。

安道慈作为天枢国主,也是此次征讨东津的统帅,对于“得天门者得天下”的俗语自然不会忽略。几次派人前去探查,都道天门关仅有东津少量将士把守,若非那赵欭不懂兵法,就是狂妄自大,自恃有卓牧云支持,没把六国放在眼里。

“想那赵欭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就算生下来就去打仗,又能有多少经验,倒是我们太高看他了。”傅泗淇见安道慈如此慎重,很是不以为然。

安道慈欲待反驳,但情势如此,也只得作罢。

六国联军意气风发地开向了天门关。

守关的东津将士显然没有预料到会遭遇如此大军,惊慌之下竟然不战而逃,弃关而去,旗帜盔甲散落各处,惹得六国联军一阵哄笑。

安道慈老谋深算,总觉得如此关键的军事要地,不该得来得如此轻易,但周围一片欢欣鼓舞,也不好在此时泼众人冷水,灭自家威风。

天门关大开“迎客”,众军浩浩荡荡而入。只是这关门甚是狭窄,六国联军人数众多,只得摆成长蛇之阵,鱼贯而入,且不时发生互相争抢踩踏之事。

安道慈心中暗凛,正想着幸亏敌人没在此时反袭,否则以如此散乱混杂之兵势,难保不兵败如山。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他这边庆幸未了,便听得前面一片震天喊杀声,接着便是惨叫连连。

“糟!有埋伏!快撤回来!”安道慈大喊。

已经迟了。

只见天门关关门在七国联军一片惊呼惨叫声中缓缓闭合,超过半数的将士被堵在狭窄的山谷中成了俎上鱼肉。

安道慈率领不到三成的残兵在关外急得团团转,却束手无策。

“你不是说,前方没有埋伏吗?我的兵马全困在里头了!”傅泗淇方寸大乱,脸上青筋直冒,差点就要上前揪住安道慈的衣领理论了。

安道慈一边狼狈地躲避着,一边强辩道,“谁知道那赵欭小儿如此狡诈,竟会在此设下如此毒计。”

“只怕不是赵欭小儿狡诈,而是卓牧云的毒计。”何明智在旁冷冷道,“现在先不说这个,我们剩下的人马要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当然是救人!”傅泗淇大吼。

何明智摇头,“我当年曾随卓牧云打过不只一仗,他用兵一向是环环相扣,绝非把一半人马关进阵内就算完了,只怕我们剩下的这些人也在他的计算之内,能不能自保还未可知。”

“你现在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难道我们现在跟他屈膝投降他就会放过我们不成?”傅泗淇怒极。

“我只是说出事实,你冲我耍威风也没用,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命吧。”何明智冷冷说完,便不再理他。

似乎正应了何智的话,原本巨石嶙峋的关外之地,也突然响起了雷声。让在场众人一阵慌乱。

雷声之后,但是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把众人浇成了落汤鸡。沉重的雨势让人几乎睁不开眼,对面几乎不可见人。

“是卓牧云的风雷阵!”何明智惊呼。

说不清有多少东津士兵就在这时冲杀而至,把剩下的六国军士冲得溃不成形,四散而逃。

而天门关紧闭的关门之内,喊杀声正在渐渐止息。战事胜负已分。

一个大大的“赵”字帅旗从天门关城头竖了起来。一个少年将军在将士的簇拥之下登上城头,睥睨间傲视天下。

竟是新任东津国主赵欭亲自到了。

安道慈长叹一声,天要绝他啊!

到底,他们还是没能奈何得了卓牧云。

东津将士事后清点战果,近七成的六国联军在此战中覆灭,六国国主折损了三个,傅泗淇重伤,安道慈和何明智幸得保全。

经此一役,六国实力大挫,再不复当初声势。

而此消彼长之下,新任东津国主赵欭却因此战扬名天下。

“得天门者得天下”再度成为人们口耳相传之说。

匆匆逃走的安道慈和何明智都没能看到,在离天门关不过半里的地方,有一座草亭,草亭早已破败,显然许久未有人烟。但此刻,草亭中却站着两个男子,一个负手而立,身姿卓然,一个黑衣白发,神情清冷。

两人都是眼望天门关的方向,耳听那里传来的喊杀之声。待得硝烟散尽,一切声响都安静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陛下此番铁血杀伐,想必也是大违心意吧。”黑衣白发的洗星问道。

卓牧云一阵默然,“国师知我。不过,这一战乃是势所必行,待得七国乱平,我自会让位于赵欭,给天下一个交待。”

洗星喟然,“也不须如此吧?赵欭毕竟太过年轻,也缺少历练。”

卓牧云轻轻一笑,“新帝的名头我戴着也太久了,只要自己能安心,让出又有何妨?至于说赵欭年轻,当年你登上国师之位时,只怕还没有他大呢。”

洗星也笑了,笑意中却隐有苦涩,“是啊,陛下登基为神帝时,也不过是弱冠少年,谁曾想光阴荏苒,沧桑易改,五百年一转眼就过了。”

“是啊,我们也都老了。”卓牧云伸指轻扣草亭亭柱,语意唏嘘。

“此战之后,陛下还有何打算?”洗星有些惆怅。

“安道慈和何智都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人,这一战虽然受到重创,但必定还会寻机再。此战东津剩在奇巧,若是实打实地硬碰,七国剩余的兵力仍足以与东津一战,赵欭一己之力未必应付得来。”

“陛下的意思,还要再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洗星露出明了之意。

“不错。新帝登基,必要威望信足,我要帮赵欭扫平一切障碍,方能放心让位。”卓牧云道。

洗星目中流露出一丝疑惑,“陛下如此看重赵欭,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否则怎么也说不通,卓牧云会为了一个陌生人下如此大的力气啊。

卓牧云沉默片刻,终于沉声说,“什么都瞒不过国师的法眼。我如此对待赵欭,确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只是此刻尚未证实,那就是,我怀疑他就是传说中的至阳。”

洗星大惊,“玄阴不出,至阳不生的至阳?”

卓牧云缓缓点头。

事后证明,卓牧云果然没有看错安道慈和何明智。两人惨败回国后,不但集合了剩余兵力,还将其余四国之兵也尽数收编于内,要与东津放手一搏。

这一次,双方选择的战场是距离天门关百里之外的济河平原。

东津之所以肯答应双方对阵,却是因为安道慈和何明智放出话来,只要双方公平一战,输者便要俯首称臣。

“如果赵欭只知以诡计取胜,那么不来也罢!”将战书送到赵欭皇宫的来使毫无惧意,就在大殿上这样重复了安道慈的原话。

殿上众人一片愤怒之色,还有人要将来使立刻斩首。

赵欭止住众人,平静地对来人道,“就依安国主和何国主所言,十日之后,济河平原决战。”

来使冷冷一哼,也不对赵欭行礼,转身昂然而去。

赵欭也不以为意,反对众臣笑道,“想不到天枢国内还有这等人物,难怪能称霸大荒这么多年。”

双方都在厉兵秣马,准备平原决战,赵欭和卓牧云更是时常聚在密室,商议军国要事,洛缤纷闲极无聊,一个人出了皇宫,在城中四处游荡。

她倒也知道不能走远,免得卓牧云找不到她又要担心。

这般东走走,西看看,晃到了太阳偏西,正准备回宫之时,却见到街角一株柳树下,一个宝蓝衣衫的男子正潇洒而立。

见洛缤纷望过来,那名男子微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叶撷风!

洛缤纷眼睛都直了。

叶撷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顾不上多想,几步跑了过去,“小叶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撷风眼含幽怨地看着她,“当然是来找你的。

“找我?”洛缤纷讶然。

叶撷风用手轻轻折下了一枝柳枝,在手指中轻轻绕着,他的神情看起来便如一个幽怨的少女,“洛落,我想见我娘亲,可是你也知道,我现在灵修尽毁,是进不了洛氏山的,你,肯不肯帮我?”

“你要我帮你去救婆婆吗?”洛缤纷想也不想地说,“我当然肯啊!不过……”她皱了皱眉,“不过现在卓大哥正在和七国作战,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啊。”

叶撷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明明是男子,看起来却如女子般娇弱无依,“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据我看,这一战东津绝不会输,卓牧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是等这战结束,他有余暇顾及你,还会允许你陪我去洛氏山吗?”

洛缤纷被叶撷风的话弄得有些心绪纷乱,就算有些不舒服,她也知道,叶撷风说的有道理。

若是让卓牧云知道这件事,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洛缤纷的脑海中闪过阿崖婆婆孤身生活在火凤谷底的样子,用力一咬下唇,“好,我跟你去!”

“谢谢你,洛落!”叶撷风有些情绪激动,紧紧握住了洛缤纷的手。

洛缤纷有些不自在,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将脸也转到了一边。

洛缤纷没有看到,在她把目光移开之后,叶撷风脸上所有的清愁哀怨都已不见,代之以一片暧昧不明的复杂神色。

济河平原之战打得如火如荼之时,洛缤纷和叶撷风偷偷来到了洛氏山。

洛氏山周围有一片极强的结界,结界之中便是出入必经的奇门遁甲阵。

结界如今已难不住此刻的洛缤纷,她带着叶撷风花了一番功夫就闯了进去。

洛缤纷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和叶撷风通过结界之时,身后还有一个神秘的影子也随后跟了进去。

洛缤纷依稀记得奇门遁甲的出入方法,很有信心地带着叶撷风在里面左转右转。

“只要通过了这个阵法,就可以找到去火凤谷的路,就可以让毛毛带我们去找婆婆了。”直到此刻,洛缤纷还没有察觉身边的环境有什么不对。

叶撷风有些心不在焉,一边随意地点头,一边留神观察周围的景观。

在洛缤纷第三次经过同一棵花树的时候,叶撷风终于皱了皱眉,“洛落,你这种走法,恐怕不太对。”

“哪里不对?”洛缤纷也有些心里打鼓,她记得上次自己走到这里的时候,就会看到一个很明显的水池,那里是一个关键的岔路口。可是现在,除了树还是树。而且,这些树是“死”的,根本不能与她对话。

叶撷风想了想,“你以前走过这个阵对不对?”

“对啊,还是婆婆教我的出入之法。当时,可把那个洛氏山的女王洛飞鱼给气坏了,她说这个阵法不能让外人知晓,还派了人来追杀我呢,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只怕就要死在那个凶女人的手里了。”

叶撷风轻轻一击掌,“这就对了。你既能在这么重要的阵法里来去自如,那个洛飞鱼怎么还能对这个阵法放得下心?只怕是她把这个阵法做了重大的改动,你原来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

“啊?”洛缤纷傻眼了。

叶撷风的分析大有道理。可若是这阵法变过了,她对奇门遁甲术一窍不通,却要如何通过呢?

现在说来,他们走了这么久,还没有惊动洛飞鱼,也算是奇迹了。

洛缤纷和叶撷风在奇门阵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时候,济河平原上的战事已经到了决胜的关键一刻。

双方实力不相上下,又都抱着志在必得之心,从黎明打到黄昏,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到了这个时候,比的已经不是什么战术战力,而是看谁能支撑到最后了。

在那处可以俯看整个战场的草亭之中,卓牧云神色凝重,薄唇紧闭,眉宇间有些犹疑。

一边的洗星忍不住道,“陛下还不准备出手吗?这种时候,无论哪方来了援军,都是必胜之局啊。”

卓牧云没有回答,却反问洗星,“国师昨天告诉我,不久之后,也许是极短的时间内,妖王就会突破悯歌咒而出世,到时,会有一股极强之力与之对抗,奇的是,这股极强之力是两股力量的合力,是吧?”

洗星的面色也沉重下来,“不错,据我推断,那股极强之力,就是陛下所说的玄阴和至阳之合力。但我穷尽所有,却也只能看到这里,最终的结局无论如何也算不出来。”

卓牧云微微点头,“已经够了。国师是大荒数百年来最有天份的占星者,所见的必定不错。现在,我们至少知道,在妖王重新现世之前,至阳是不会死的。”

洗星恍然大悟,“陛下不能确定赵欭是否是至阳之身,所以……”

卓牧云缓缓道,“不错,这一战,他若能胜,必是至阳之身,若是败了,我了不会见死不救,就让他安安稳稳地去当一个帝君吧。”

洗星极目战场。

赵欭会胜会败呢?

战场之上,双方的主帅战车都已有些狼狈。

安道慈毕竟年老体迈,比赵欭更加不如,在战车上声嘶力竭地大喊,督促将士拼命,却不知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根本听不出来了。

那位曾让赵欭赞叹不已的使者就站在他旁边,神情也是疲惫不堪。

从他们的这个方位看过去,还能勉强看到赵欭的影子。他一手高举佩剑,几度欲亲自下车与敌人厮杀,却都被属下拼死拦住。

“你们让开!将士都在苦战,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赵欭还想下车。

一个脸上长着络腮胡子的大将用粗壮有力的手牢牢把住了赵欭的手臂,“国主乃将心所在,不可轻动。只要国主安然无恙,将士们就可安心在前方拼杀。您若是有了什么闪失,就算多杀得三五十人,军心一散就无可作为。”

赵欭不再挣扎,有些气馁地坐回了主帅之位。

突然,他又像被针扎了一样跳了起来。

大将一惊,“怎么了?”

赵欭伸臂指着远方,手指都有些颤抖,“屠将军,你看!”

地平线上,一道滚滚烟尘疾速卷来,那分明是一支兵强马壮的骑兵队!

在双方战力都将枯竭之时,突然出现的这支生力军无论是哪方的援军,都足以锁定战局!

赵欭连呼吸都快停住了。

因为他知道,这绝非自己的援军,他也并没有安排任何援军。

屠将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两人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的灰白色。

双方正在交战的将士们显然也意识到场中局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相交的兵刃渐渐停了下来,到最后,大部分的打斗都停止了,只零星还有几个迟钝的人正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拼杀。

所有的人都在眼望那处骑兵到来的方向。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人,仅从烟尘来判断,就知道这只骑兵的人数足以抵得上双方如今剩余人数的总和。

赵欭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推了推屠将军,声音里也有了些生气,“屠将军,安道慈和何智的表现有些不对。”

屠将军仔细望向对阵,突然欣喜若狂,“安道慈从战车上栽了下来,这老儿不行了!”

赵欭皱着眉头,“如果这处兵马是他请来的,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如此惊慌失措。难道……”

说话间,那处骑兵的先锋部队已经到了,他们四处散开,将交战双方团团围处,一个高亢的嗓子一边围着外围奔跑,一边一遍遍喊着,“奉新帝之令,六国联军弃甲投降者免罪不杀!”

“奉新帝之令,六国联军弃甲投降者免罪不杀!”

“奉新帝之令,六国联军弃甲投降者免罪不杀!”

屠将军大喜,回望赵欭,“国主!是我们的援军!是我们的援军!是新帝派来的援军啊!”

赵欭松了一口气,眼中却透出了茫然。

昨晚他还在和卓牧云商定今日之战的策略,那时候,新帝可没提到什么援军啊。难道这又是一新帝的一招奇兵?

六国联军早已无心再战,听得可以免罪不死,战场上顿时响起一片丢盔弃甲声。

东津国将士则是一片欢呼声。

赵欭注目着新来骑兵的前方,那里缓缓驶出了一匹马,马上的将军看来年纪并不大,他孤骑驶过朝他欢呼的东津将士的行列,直驶到了赵欭的车驾前,才翻身下马,对着赵欭恭敬行礼:

“帝师座下弟子、天璇国皇子夏侯钺,见过国主!”

他摘下头盔,露出了一张年轻不羁,却已颇见沧桑的脸。

草亭之中,卓牧云自见到夏侯钺出场,就有些发怔。

洗星也呆了,愣愣地看着卓牧云,“这夏侯钺是陛下安排的伏兵?”

卓牧云摇摇头。

“那他这是……”洗星不解。

卓牧云沉思,“当日有人传信给他,说国中生变,他便偷偷下了苍山,看来,他已经救出了父母,还重掌了军权。”

“可是这样一来,到底谁才是至阳呢?”洗星遥遥打量着夏侯钺和赵欭,“他们两个,年龄相仿,实力也相差不多,又都是此战的胜者……啊!”

洗星的脸色忽然大变。

正在降临的夜幕之中,一颗星忽然发出极其妖异骤亮的光芒。

卓牧云随之抬头,脸上也现出惊骇之色。

他于占星术远不如洗星为精,但也略通几成。

“这是……妖王即将现世之兆?”卓牧云喃喃。

洗星重重点头,“陛下若想阻止妖王重临大荒,恐怕得立刻动身前往洛氏山了。”

卓牧云望着远处战场上那两个年轻人的影子,“现在既然不知究竟,只好把他们两人都带着了。”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缤纷呢?”

洗星苦笑,“妖星惑乱,隐有玄阴之影,只怕洛姑娘此刻已经到了洛氏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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