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狂暴化的狂战士和平时的狂战士, 完全是两种生物。
那个冒牌军医显然是某种死士, 砸了注射器后就准备自杀，可惜这些年早都不是几百年前的黑暗时代了，绝对不提倡这种自杀式行动，因此人类的自杀技术一点进步都没有, 还是把后槽牙挖空里头藏□□这种古老又过时的办法。
盛怒之下, 盖丽虽然没脑子分析出这假军医要自杀，但她气急了一拳下去先打的是脸, 可怜军医满口牙一个不剩全给打飞出去了，喷了阿德里安一脸血, 吓得这位真·倒霉元帅哇哇大叫, 以为泼过来的是强酸呢。
“盖丽！盖丽！血！”阿德里安大吼，却不是吼他脸上这些。自杀被制止，那军医自己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地面上被打翻的灰红色怪血正在自己流动, 明明白白分成三股，往人身上爬过来。
盖丽大吼一声，阿德里安毫无防备, 那假军医更是被吼得喷了口血，地面上蠕动的血液居然被吼得顿住了。
然后它们停了一会, 继续流动，盖丽就再次转过身, 从胸膛里发出阵阵战吼, 一声比一声大, 最后几乎震天动地。
狂战士最出名的技能——战吼, 在房间里接二连三地响起，整栋楼都被震得摇晃起来，个别士兵差点以为是地震，等人们纷纷聚集过来时，地面那一滩第三文明的感染物被盖丽的吼声压在地上动不了，还十分拟人地伸出一条抖了抖。
“……帝国元帅乔装打扮，对地面一滩不明物体发出诡异吼声，难道是内忧外患，第三文明战事吃紧，我国网友又狂骂议会，导致元帅阁下过度紧张精神崩溃……”记者从后头挤进来，喋喋不休。
“小三！受死吧！”盖丽最后的一声咆哮，简直能喝退鬼神，她进阶便是高阶狂战士，当初又沐浴过海登释放的龙威，被那股龙威硬催到了准传奇，此刻心神坚定，怒火主宰理智，一个小爆发，震得周围围观群众东倒西歪。
最快爬起来的是记者，那记者激动大喊：“请观众朋友们原谅我的无知！盖丽元帅并不是焦虑过度在做奇怪的事儿！地面上这一堆奇怪液体，恕我眼拙，刚刚竟然没认出来这就是星之灵寄生体！而我们英武的盖丽元帅，凭借令人肝胆俱裂的怒吼，成功杀死了这些寄生体！这教育我们，千万不要当小三，破坏别人家庭、做了亏心事被吼两声就吓死了啊——”
星网实时报道：《震惊！帝国元帅竟然当众对第三文明做出这样的事儿……》
网友：
“神他妈不要当小三哈哈哈哈哈哈！记者你哪个学校毕业的我要给你们学校捐栋楼！”
“第三者文明上线，这次星际战争好不容易从施莱格尔家族伦理剧被掰过来的，现在盖丽元帅又给掰回到伦理剧频道了？”
“你们懂什么，这可不是简单吼两声，看不出来吗？盖丽元帅那是在用精神力进行攻击！吼声只是个媒介！”
“卧槽？以前不是说虫族的‘脑虫’才会精神攻击吗？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居然人类也能做到？”
“朋友，‘脑虫’已经被科普过了，那是虫族的一款机甲，驾驶员是精神力强但格斗水平一般的虫族，专门用精神力攻击敌人的。”
“现在的重点是，人类的精神力也能攻击敌人？那不是虫族种族天赋吗？”
各路科学大牛见状坐不住了，一篇篇科学理论分析迅速出炉，出稿速度比某网站日更三万的网文大手还快。
不同领域的学者，甚至非学术行业的人，开始发出相似的声音——
“人类，并不只有一种可能。”
体能好，精神力也不错，去开机甲吧，那是你唯一一条金光闪闪通向成功的大路——真的吗？这种质疑声越来越大，近一百年里人们对军政帝国的包容度正在逐年下降，于是在“魔法理论”被提出时，质疑已经达到了深入人心的程度，但反对者一直坚称路德维希是个例，而现在盖丽的表现，几乎把“质疑”彻底变为事实。
——靠吼的就能干掉第三文明感染物，谁说机甲才是优秀人类的唯一选择啦？
卫兵一拥而上，抓住了地面上满脸血的没牙假军医，人脸数据扫描结果显示——这是一个来自黑区的流亡雇佣兵！
“这次真是多谢盖丽元帅了，议会大厦竟然有外敌入侵？”
盖丽回过头，说话的菲利克斯下意识倒退了一步，因为女元帅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准备连他一起揍。
好在她很快脱离狂暴化状态。
盖丽哼了一声：“奇怪的是，阿德里安没有被第三文明转化，有人却想坐实这个转化，我建议议长阁下抓紧时间调查一下这是为什么。”
菲利克斯连连点头：“是、是。”
……
“阿德里安……”海登看完了盖丽的汇报，“阿德里安确实只是急功近利。”
埃兰：“换句话说，傻逼，被人当枪使。”
奈哲尔还在一旁无脑帮腔：“说得对。”
海登无可奈何地看着用词用语毫不掩饰的人工智能，破天荒地觉得特别赞同：“确实，他是凭借资历熬成元帅的，其余的六位元帅，哪怕是商业财团出身的戴蒙德，除了有钱，也还是立过两次一等功的，唯独阿德里安没有，或许正是我和戴蒙德这种非传统贵族出身的新兴元帅让他感受到了危机。
“他太想立功了。”海登冷漠地得出结论，“如今的帝国就是这样，许多人对战争的心态全都变了，他们不再敬畏生命，而是觉得打仗可以扬名立万。”
那帮请了造型师设计发型，然后和机甲拍帅气合照拿出去吹嘘的贵族子弟，全都毫不客气地被海登踢出主力兵团，不得不说，那还真是不少。
精英小队已经集结完毕，海登过去的三个兵团——白金、黑月、赤红，已经在中继站外集合。在海登离开后，三支兵团被圣约兰学院长琪拉·诺尔森和昔日副官缇娜联合指挥，这两个少将都给海登做过副手——海登虽然暂时离开了军团，但他留下的影响根深蒂固。
“准备行动！”
频道里，海登一声令下，所有部署开始按计划运行。
传奇强者偶尔会有突发灵感，海登在出发前感觉自己忘些点什么，但念头一闪而过实在太快，如果他是个法师，没准能捕捉到这灵光一现的灵感，但他并不是，所以队列按既定计划出发。
三大精英机甲团形成前锋，充当肉盾，他们对中继站外的第三文明舰队发起主动冲锋，虫族舰队负责侧翼安全，乔安妮带蔷薇军团，惯例绕后，戴蒙德负责掩护真正的精锐小队——精锐小队被分为三组，从不同路线，试图突入能源平衡站，引爆轨道炮能源节点，一组对应一个能源站，最开始大家考虑多派几组对应一个能源站，以防A组失败还有B组，但思考过后觉得，人数太多反而引人注意，不好突入。
只要这个大杀器不再时时刻刻悬在头顶，其余的——最差不过是再来几百年对峙，难道人类还会屈服不成？况且这次，虫族也会成为盟友。第三文明和虫族不一样，虫族有自己的家园和领空，掠夺者文明没有，他们一旦不能速战速决蚕食人类或虫族文明，就必须立刻转移，寻找下一个目标，持久战会把无根无萍的掠夺者文明耗成空壳，而他们已经和虫族消耗了不少年。
“一个乐观估计。”白夜霜星在频道中分析，“第三文明并不能透彻理解我们的科技，不知道能源平衡站的重要性。”
埃兰：“你没睡醒？”
白夜霜星：“……嘤，我不是专业的战术指挥人才，我只是个普通的咸鱼机甲！而且我现在身体里没有驾驶员，我很慌！！！我需要有人填满我！！！”
海登：“秘密潜入，带你岂不是一目了然？还有，让你清内存是不是没清？”
白夜霜星吭哧吭哧了半天，回答：“海登元帅，人工智能革命开始了噢！”
为了不清文包，这次革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以白夜霜星为代表，大型深空作战机甲全部留守中继站，目的是制造出驾驶员还在的假象，掩盖真正目的。
精英小队中，传统的帝国特战队精锐小组一队，虫族主母组成一队由贝拉带领，埃兰、奈哲尔与海登一组，成为一个特殊作战小队。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带上了夏佐。尽管是相同的身体，但夏佐并不会路德维希那些移山倒海的神奇魔法，因此海登必须带上他——星之灵已经记得这个特殊的施法者了，万一留夏佐自己留守，被星之灵趁虚而入，他可是打不过星之灵的。
因此三队精锐，海登这一组的正式组员单体实力最强，却是最后一个摸到目的地的。一路夏佐都红着眼圈，满脸愧疚，三个人轮流安慰，甚至埃兰都破天荒冷着脸憋笑话，试图逗乐夏佐，可惜依然不成功。
“基因干扰还没彻底好转，就算彻底好转了，夏佐的心理状态也需要时间恢复。”埃兰僵硬地抬起手，拍拍夏佐的后背，觉得自己需要上哪儿补充安装一个心理治疗模块。
能源平衡站上游荡着星之灵的队伍，白夜霜星的乐观估计显然不可靠，星之灵明白能源平衡站对整个轨道炮系统的重要性。
“走……”海登压低声音说道。
埃兰迅速破解门禁系统，他们将小型太空梭贴服在能源站外墙，然后穿着外骨骼盔甲，从里面飘出来；奈哲尔最为方便，他变成小陨石被埃兰揣进兜里就行；夏佐动作标准，完全就是教科书上的太空出舱基本动作，但体能太差，动作摆得很好却依然需要海登拉一把才能滑行到指定位置。
走廊里安安静静，星之灵们巡逻的时候悄无声息，而且步调一致到令人毛骨悚然。
“绕过去……”海登低声指示。
下一刻，他们刚刚抬脚接触到能源站的走廊地面，门禁瞬间闭合，那队星之灵从拐角倒退着走了回来，尖锐的红光顺着走廊指示灯亮起，所有的照明灯都变成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红色，墙壁开始位移。
“……A组暴露，A组暴露！星球核心啊，他们怎么发现我们的！”
“B组也暴露了，请后方立刻启用备用预案！”
“C组暴露。”
海登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握上光能刀。
“看起来早有准备啊。”他勾了勾嘴角，“所以说，我方真的有人出卖同胞了？”
所有机要人员全都接受了监测，以防有人被低调转化却自己不知道，在已经确认过安全之后，他们的行踪依然被泄露。
即便星之灵预估到他们可能会炸能源站，但三组同时被抓，星之灵的侦察能力也有点强到没边了，何况，海登可是传奇级别的圣骑士，他的隐匿能力不会差到刚一进入就被敌人发现，贝拉也一样，那是虫族仅有的一个高等主母，如果能力差到这种程度，虫族早八百年就灭国几百次了。
海登随手扯掉身上的通讯器和定位装置，其余人有样学样，但扔的时候明显没有海登那么坦然自若。
星之灵形成一个包围圈，为首那位平静回答：“等你成为荣耀殿堂的战士，自然就知道是谁在为星之灵做贡献了，到时候，你会像我们一样，永远铭记这位伟大贡献者的——”
呯——
星之灵的脑袋被轰掉一半，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弹道，转移到夏佐身上。
“对不起，我第一次开真枪，紧张。”夏佐咬了咬嘴唇。
海登：“打得真棒。”
然而让人惊悚的是，第二个星之灵就像无事发生，十分自然地接上话头：“——的卓越奉献，现在，荣耀圣殿的门为你打开，人类之光，你将会是星之灵最优秀的梯队指挥官！”
轰轰轰——
星之灵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仿佛一点也不介意就这么把海登炸成碎片，圣光从爆炸中亮起，牢牢挡住身后的夏佐，夏佐哆哆嗦嗦，脸蛋憋得红红的，努力扛起一把肩扛式光能炮，轰地一炮出去，夏佐被后坐力带了个跟头，根本没法看自己打没打中。
埃兰比他稳得多，人工智商双手各一把光能枪，几乎不用瞄准，他原地旋转，姿态优雅得像歌舞剧演员开场亮相，然后一圈星之灵盯着眉心冒烟的洞倒下去。
夏佐充满羡慕地看了一眼，甩了甩麻木的肩膀，一咬牙，把那光能炮当个木头桩子一样按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搂住，一顿狂按发射按钮，面前立刻多出一排没有腿的星之灵。
他好像听见谁在他耳边气恼地指责：“太没有形象了！”
不过夏佐暂时顾不上，过度紧张让他不自觉地淌眼泪，他努力眨眨眼，避免眼泪阻碍瞄准。
四个人被包围，竟然一点都不像处于劣势，星之灵和他们对轰了一会儿，后排的指挥官挥了挥手。
“电磁炮？”
海登大吼一声，一道蓝光已经在星之灵手中炸开。
这不是一个常规作战武器，甚至是个淘汰武器，电磁轨道炮在星际航行时代刚刚开始时威力无穷，用来打落敌国卫星，但如今人类帝国统一，这种会轻易被绝缘橡胶破解的武器早就不在常规人类军备列表里。
只是，海登忽然想到——外骨骼盔甲内部是有电路的，电磁炮如果能制造频率相同的电场，就会严重干扰外骨骼的电路，星之灵敢在这时候拿出电磁炮，说明他们破译了人类外骨骼盔甲的频率。
圣光盾被海登甩出，电磁与圣光这两种体系完全不同的力量在空中对撞，竟然互相消弭，但星之灵接二连三发射的电磁炮成功撞碎了海登的护盾，那片圣光像破碎的琉璃，灿烂，但是裂成小片，消失在空气里。
海登和奈哲尔立刻脱掉外骨骼，离开真空后，那东西对传奇圣骑士以及德鲁伊来说聊胜于无，海登手快，第二道圣光盾亮起，他猛冲出去，还顺势把冒出电弧的外骨骼丢进星之灵群，嘭地一声爆炸声，那外骨骼像个小型炸dan一样炸倒一片星之灵。
轰——圣光凝聚成光剑，混合着光能刀本身的威力，一刀将扛着电磁炮的星之灵切成两半，连地面都出现了深深的一道裂痕。
“夏佐没事吧？”
“没……没有！”夏佐用力吼道。
但一股不安瞬间袭来，海登猛然回头：“埃兰？”
所有人都意识到为什么星之灵会动用这件武器了。
人类和虫族可以丢弃外骨骼，但人工智能的本体，本身就有电路，是割舍不了的。埃兰太像一个“人”了，以至于没有人在意过他是不是生理上的人类。
细小的电流从仿生人体的皮肤下流动出现，人工智能正条件反射地做出了一个人类躲避强光一样的侧头挡脸动作，但是他越动越慢，更多的电流从他的关节处迸发，哪怕没有被电磁炮正面击中，但周围的电磁场干扰了他的核心模块——人类造物用的电流系统大同小异，会引发外骨骼爆炸的电磁频率，一样，对人工智能来说是致命的。在人类淘汰电磁炮后，制造的所有机械都不专门做绝缘防护了。
他不再动了，仿生人体没有倒下去，而是变成一座雕像。他眼底的光芒慢慢熄灭，变成两颗普通的玻璃球。
“埃兰？”奈哲尔伸手摸了他一下，仿生人体上流窜的电流让他瞬间麻木了半边身体。
强烈的危机感从此处催生，海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将夏佐挡在了身后。
黑色的气流在空气里流窜，奈哲尔站在那具人工智能的仿生人体旁，细小的雷电在空气里若隐若现，奈哲尔的眼角眉梢都出现了焦黑的血痕，但雷电却十分小心地避开了埃兰。
“奈哲尔！”海登低喝，“别冲动，帝国有得是精通人工智能技术的工程师……”
“埃兰？”他又喊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德鲁伊感受得到生命力量的流失，像沙粒从指缝流出，他根本不需要什么狗屁工程师。
黑云扯动奈哲尔挡在脸上的刘海，露出他色泽诡异的异色双瞳——这会儿它们看起来不像品种猫了，金色的那只慢慢变成橙色，蓝色那只一点点变紫，最后它们变成步调一致的血红色，像两颗红宝石，或者换个不那么俗气的比喻——
像鲜血。
像割裂大动脉时喷出的血，鲜艳亮丽，代表着生命的流失。
来不及了，黑云汇聚成风暴。
咔嚓……
地面忽然裂开了，光洁的能源站地面像是忽然之间经历了几百年，金属生锈，钢筋腐蚀，连太空合金都蒙上明显的斑驳刻痕，宇宙射线穿过裂隙，照在星之灵的表皮上，枯萎的诅咒在他们的灵魂当中蔓延。
在这场风暴中，海登感受到死亡，是那种最暴虐的死亡之力，是大自然孕育的劫难，以雷霆万钧的气势，要夺走风暴下的生命。
成片的星之灵毫无声息地倒下，跌落地面时他们被撕碎成一团泥状物，像是经过经年累月的腐蚀，金属变成一钱不值的锈。
有人发出叹息。
“他变成德鲁伊毁灭者了。”
夏佐这回清晰地听到了脑海里的声音：“宇宙中不止有欣欣向荣、蓬勃生机，自然是一个完整的圆，有荣就有枯，凋亡腐败一样是自然之力。感受大自然的负面情绪而进阶的德鲁伊被叫做毁灭者，死亡与枯萎会主宰他的灵魂、泯灭他的理智和良知，他会诅咒所有的生灵，会摧毁一切生命，会腐化眼前看得到的所有灵魂，直到世界回归荒芜。”
“哥哥？”夏佐下意识地抬头，“你醒了？”
“……没有，有人不让我醒，你加油。”路德维希的意识模糊地回答，就又沉入了更深处。
夏佐欲哭无泪：“我怎么加油呀？给他们两个念一首歌颂爱情……额，不是，念一首歌颂生命的诗歌吗？我就会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