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诗人与术士
又到了一年一度星际第一魔法学院招生考试的时间。
星际魔法学院五年前正式建立, 不少优秀学生早已经毕业, 很多转化成了学院的魔导师, 为星际魔法理论体系的完善继续做着建设。
只见一排穿着各色长袍的魔导师们坐在高台上，下方的学生们排着队, 高年级的学生用漂浮术飘在空中，维护秩序，年轻的考生们路过他们，不由得露出羡慕的表情，这些见习法师们则露出高傲的脸，下巴扬起，眼睛看天——这幅换到普通人身上绝对会被打的表情放在法师身上, 换来考生们艳羡的低声赞叹：
“真酷……”
高台上的魔导师也一个个……好吧，媒体记者用来描述他们的词语是“桀骜不驯”、“特立独行”以及“奇思异想”。
只见那排按理说是考核委员会的魔导师们, 各个在上头毫不顾忌场合地干自己的事儿，举着一只烤魔鬼在吃的都不算什么，最左边一位女导师正在往指甲上涂抹某种彩虹七色还闪光的药水, 隔壁的中年男导师正抱着一只咕嘟嘟冒出黑烟的小干锅, 他再隔壁的年轻导师一直劝说他往里面加一种酱紫色的诡异海草团子。
也不知道哪个导师把做实验用过的小白鼠弄跑了，满地乱窜着身上长黑色触手、有柯基那么大的变异魔法老鼠, 把学生们的鞋咬得破破烂烂，个别还会喷地狱火，吓得学生哇哇大叫, 但只有在它们快要咬掉学生脚趾的时候, 那些“维护秩序”的高年级生才会抬抬眼皮, 把变异巨型耗子变回正常无害的可爱小白鼠。
坐在中间的中年女法师看起来非常“教导主任”，如果不是她压根不出声，替她说话的是蹲在她肩膀上的鸟形骨架，她和普通中学的风纪部主任还真是区别不大，而坐在她旁边那位笑眯眯的年轻人是全场唯一看起来正常的魔导师，他正温和地对面前的考生说：
“加油，尽你所能就好。”
他面前的考生激动得满脸通红，并且脸色越来越红。
“夏佐院长……您是我的偶像！如果不是您一手建立这座伟大的学、学院……”考生紧张得结结巴巴，“还有……路、路德维希先生……也是我最崇拜的人……感谢您……”谁都知道，传奇大法师路德维希对管理学院、现代教育等问题一窍不通，如果不是有认真可靠又温柔的院长夏佐，路德维希可能会直接招来一群魔鬼，再甩一打高阶咒语，让学生们在魔鬼堆里挣扎求生，死了的不配称为他的学生。
夏佐再次温和地说：“没关系的，展示任何你能做到的法术都可以，我们并不要求学生有高超的施法技巧，甚至——你看见那边那位学姐了吗？她入学考试的时候还只能让小手指亮一点点光，现在已经是高阶法师了，只要勤奋努力，知识圣殿的大门就会为你敞开。这个入学测试只是看看你对魔法的喜爱，以及只要你不是魔法绝缘体就行啦，放心，一百个人里都不一定会出一个完全绝缘体的。”
考生脸色涨红地点点头，可是他的脸还在变红。
招生主考官夏佐终于不再心不在焉程式化地背台词，而是认真看了一眼这个考生，微微皱了一下眉，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只见这个考生整个脸变得红彤彤，呼地一下烧成一根人形烧火棍。
夏佐的温和笑容瞬间碎裂：“术士在隔壁异能学院，到我这儿凑什么热闹，你的脑子被星球核心点着了吗！！！”
术士燃烧得更加旺盛了，半空中那位被当做正面典型的学姐傲慢地转过头，一挥手，噗——
人形烧火棍变成了一个大冰雕。
夏佐捏了捏眉心，挥手：“警卫！抬走抬走！怎么总有术士分不清自己是什么？门口那么大的警示牌看不见吗！星际第一魔法学院，只招收法师、吟游诗人和德鲁伊！术士给我老老实实去隔壁异能学院报道！”
底下一片噤若寒蝉——因为夏佐刚才的怒吼不小心带了吟游诗人的攻击技能，震得不少考生脑袋发晕。
一个学生心有戚戚地举手：“夏佐院长……我分不清我丢的火球是火系魔法，还是术士的血脉魔法，怎么办啊……”
夏佐：“你是术士，法师没你这么蠢！”
该学生欲哭无泪：“……”
而事后检测显示，该倒霉学生确实是个法师，而且是魔力亲和先天很高的那种，基础火球术都不需要念咒，所以才没搞明白自己是法师还是术士。
忽然间，门口一排骑着浮空机车哈哈大笑的术士飞过去，手里还举着各种大条幅：
“快乐魔法，法师永远做不到！”
“术士年轻貌美，法师病弱秃头！”
“搞学术研究很简单，就是头上冷了点而已嘛！”
半空中蓄势待发的高年级法师学徒们立刻第一时间转过头：“捣乱的来了，给我上！放倒一个今年的期末考额外加一分，被火球砸中的统统挂科！！！”
在年轻考生的惊呼声中，每年魔法学院招生都会上演的施法者互殴大会，再次如期上演。
……
魔法学院的终身荣誉院长在他柔软奢华的大床上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表情迷茫，旁边的海登一件一件给他递衣服，等他穿完，也就彻底清醒了。
路德维希整理了一下领子，问：“今年怎么样？”
海登抿了抿嘴唇，摇头。
路德维希：“唉，年轻人，没事儿，等他们毕业就知道了，真正的法师绝对不会随便动手殴打术士，很掉身份，只有还没毕业的小学徒才那么冲动。”
海登：“……今年是夏佐带头打的。”
路德维希惊喜：“夏佐学会打架了？太棒了！”
海登：“……”
“所以，谁惹夏佐了？”
海登叹气：“当然是火球术士了。”
路德维希噢了一声：“最近火球不是带队巡航吗，所以，还是因为那件事啊。”
那件事——那是一个月前，夏佐拎着他的花裙子找上门来，跟路德维希说，想变回男性。这法术难到是不难，但路德维希觉得夏佐之前做女孩子做得很开心，没事儿的时候就和乔安妮去逛街买花裙子，忽然决定结束体验，重新变回男性，稍微有点突然，因此路德维希就问了一句。
夏佐哼了一声，打开电视新闻。
“……令人震撼的消息传来……虫族生命力强大，但族内自然生育率持续走低，生命力强大的种族在繁衍后代时受孕率很低，足见大自然是公平的……”
夏佐冷着脸换了个台。
“……人虫跨族婚姻已经屡见不鲜，混血儿出生率逐年增加，但帝国第一军医院昨天收治了一位极其特殊的‘孕夫’——是的，这是一个奇迹，帝国如今最前沿的科技都还不能做到让男性怀孕，但虫族做到了！人类科尔泽·莱茵先生三年前和虫族萨宾娜·嘉里女士喜结连理，昨天，科尔泽先生感到腹部剧烈不适，到医院就诊时，医生们惊喜地发现，科尔泽先生怀孕了！是自然怀孕，而非手术植入人工子宫……”
背景是一个躺在无菌监察室里，抱着肚子大笑的男人。
“我要当爸爸啦，我要当爸爸啦！”
“据本台记者了解，科尔泽先生隶属帝国军团黑月骑士团，是一位杰出的机甲战士，在当年与第三文明的战斗中，不幸经历过感染转化，当年的伤员虽然被清除了转化部分，重新变回人类，但那种转化毕竟是损伤身体的，科尔泽先生当年的后遗症便是精子存活率极差，医生诊断他很难拥有孩子……”
一个白大褂医生从后面走了出来，记者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因为那医生看患者的表情，仿佛随时都能把患者塞进实验室剖开研究似的。
记者：“额，这位……这位是帝国医学院首席医学家埃兰先生，埃兰先生是一位人工智能，所以他是一位十分杰出的全科医生，想必各位观众也都认识他……”
埃兰面对镜头，眼神却全程都在那位科尔泽先生的肚皮上，跟着出来的奈哲尔不得不站到他身边，挡住他的视线，于是埃兰不情不愿地转过来看镜头。
他说：“这个很简单，虫族和人类虽然都是两性生育，但毕竟物种是不一样的，我们两族在繁衍后代的方法上也有区别。人类只有女性能够孕育后代，男性负责提供精子，但虫族不然。他们这一种族，生育的绝对主导权在女性，女性可以接受男性的精子进入自己体内，和人类女性一样怀孕生育，也可以反过来，主动让生殖器官进入男性体内，筛选出最优精子，然后和自己的卵苞结合，完成受孕，再注入男性体腔内，由男性承担孕育过程。”
记者惊呼：“星球核心，这么神奇的吗！您刚才说，虫族女性能‘筛选最优精子’来确保孕育成功，这就是科尔泽先生被诊断为精子活性极差，却依然孕育成功的原因？只要有一个活性良好的精子，虫族女性就能筛出来？这么厉害？”
埃兰回答：“是的，她们有一个特殊生殖腔，里面藏着可以伸出的女性特殊生殖器官，外观和他们的触须差不太多，你们都不看虫族生理结构教材的吗？？？只不过，几百年里虫族们和第三文明搏命，很少有自然出生的孩子了，他们那时候都是人工繁育然后催熟，再加上虫族和虫族之间受孕率远低于和人类，那个兴奋过头的虫族傻丫头一时半刻没意识到这是她自己干的好事儿。”
记者张大嘴巴：“哇……”
科尔泽先生的妻子，一名虫族巢母战士萨宾娜，一脸混合着喜悦与茫然的表情说：“我……我完全没意识到，我们只是……昨天不是荣耀日纪念日吗，我们夫妻都参与过与第三文明的战争，所以很看重这个胜利纪念日，一不小心玩得比较开放……对不起，他肚子痛我还以为是我弄伤他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占用了医疗资源……”
埃兰冷漠地点头：“嗯，没事儿，虫族过去有女尊陋习，虫族的传统文化中觉得男性孱弱无用，是没有能力承担孕育后代的重任的，所以很少有男性负责怀孕，几乎99.5%都是女性在孕育后代，所以你没想起来倒也不怪你。”
记者：“那科尔泽先生不会有事吧，他看起来很痛啊！”
埃兰：“没事儿，给他打营养针，这周都不断，就没事儿。虫族注入男性体内的孕苞在成到达恰当位置后，外皮会快速发育成孕囊，他这是需要在短期内长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器官出来，当然会各种不适。”
萨宾娜紧张得脸色苍白：“我能不能拿回来自己怀孕啊，男性确实很脆弱，我怕他熬不住……”
“咳咳，萨宾娜小姐我提醒你，你刚才的言论涉嫌歧视男性……”记者摸了摸鼻子，远处产检的科尔泽大吼一声：
“我可以的！萨宾娜你不要担心，军功我都立过，我保证给你生个健康的好孩子出来！”
夏佐啪地关掉电视，冷哼一声：“那个火球，不知道从哪个三流小说里学来的方法——他以为我研究魔法就没时间看新闻，昨天晚上他跑到我门口，扒了个精光，求我给他个机会，哪怕一夜情也行。”
路德维希皱眉：“术士这么智障的？这都是什么脑残方法！下次你把他打出去就行了。”
夏佐生气地跺了跺脚：“不，关键是我看了他脱衣服……嗯……确实有点想上他，他长得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路德维希：“……我明白了，绝不给他任何机会！”
连白夜霜星都忍不住说：“天哪，迪奥斯的情商这么可怕的吗？‘怀个孩子就能让对方回心转意’——这是什么古早狗血八点档言情剧的梗？？？”
海登在一旁笑着摇头，迪奥斯真的很蠢吗？其实也不，他如果蠢，岂不是代表帝国年轻一代军人都很蠢……但他确实不太会处理军事以外的事情，尤其是情感方面，这是整个时代的历史遗留问题，越是日党大贵族，问题越严重。
不过海登想，未来会变好的。军国主义已经挣扎无望，所谓的军事贵族阶层再也不能在帝国只手遮天，平民选票越来越重要，执政官和他的内阁团队足以把军事贵族们归拢得有板有眼。
人类与虫族的舰队开始联合，两个文明近期干脆就在商议——成立正式的大星际联盟，若将来在茫茫星空里遇到第五文明、第六文明……那一天也必然会到来，那个时候，不论是新的朋友，还是新的敌人，人类与虫族都不会再措手不及。
未来可期啊——海登感慨地想——今天可真是文艺的一天。
路德维希还在教育夏佐：“所以我说，术士不能要！”
正好旁听到这些的罗莱笑了一下，他走过来，环住夏佐的肩膀：“迪奥斯还锲而不舍呢？”
夏佐勾起嘴角笑了一声：“是啊。昨天他还抱了一大堆不知道哪儿弄的古代太阳神颂歌手稿，保存得居然还很完好呢。”
罗莱：“五年里，他坚持了这么久了啊……”
夏佐脸红了一下：“爸爸……我……我忽然觉得，我可能要变成渣男了。”
罗莱噗地乐了：“怎么说？”
夏佐有那么一点的纠结：“每天吊着他，看他追着求我，变着花样讨我欢心，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感觉很棒……怎么办，我感觉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不太好，毕竟我又并不想和他结婚或者重新开始恋爱关系什么的。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很诱人哎……”
路德维希看了一眼夏佐，罗莱则看了一眼路德维希。
大法师以精神力传信给罗莱：【是当年经历死亡的后遗症。】
罗莱微微侧头：【什么？】
路德维希：【经历死亡，从来不可能毫无代价。但这代价可能也算好事吧。夏佐当年死亡的真正原因是基因武器，但他死的那一刻不知道，所以他自己可能是觉得，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看起来是迪奥斯的悔婚，因此复生之后的夏佐或许不会再有过去那样热烈真诚的‘爱情’了，不过，也可以把这看做是‘看淡了’，我们总说经历了生死大事儿，很多事就会想开，何况，夏佐这是真的从死亡状态走了一遍，只要他开开心心的，有什么事儿是看不淡的呢？】
【你说得对。】罗莱看着每天热情洋溢、致力于魔法教育事业的夏佐，表情柔软温和，【夏佐现在很快乐，他甚至已经不再被迪奥斯曾经带来的伤害困扰，也淡忘了关于双E的那些不好记忆，我希望他今后的日子，每天都这么洒脱快乐。】
路德维希；【放心，火球天天追着夏佐，是得到过我允许的，他和我签过魔鬼契约，他但凡敢让夏佐不高兴一点，他的灵魂就要被我收走切片当魔鬼饲料。】
——所以路德维希才一直坚称，迪奥斯是个智障，他对夏佐的感情没有半点掺假，连魔鬼契约这么苛刻的东西都认可了那一点，所以他当年玩退婚，还真就是被军国主义忽悠智障了。
于是罗莱轻笑了一声：“这怎么算渣男呢。”他揉了揉夏佐的头，“你看，迪奥斯当年傻傻的，现在的话，他也不是真的智力不行，路德总喊他智障术士，但他的战术思维能力其实很强，他懂如何正确分析问题，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是帝国少将。再加上他是术士，也已经开始懂魔法了……他自己愿意，又不是你骗他玩，当然不算渣啊。”
换句话说，迪奥斯可能已经知道了路德维希和夏佐真正的关系，知道了当年的事儿毕竟不是真的人格分裂。
那么即便夏佐不会回心转意，迪奥斯也不可能真正放下愧疚去在开始新的爱情，更何况，迪奥斯确实爱夏佐，他自己也放不下，被军国大环境笼罩时，他可以欺骗自己，说为了家族利益他不得不如何如何，但当军国已经不再，迪奥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他愿意用一切办法弥补夏佐，如果夏佐但凡表现出一丁点希望他从自己生活里滚出去的意思，迪奥斯都会照做，但现在夏佐没这个意思，反而……
夏佐歪了歪头：“也对啊，他毕竟是术士。”
路德维希点头：“嗯没错，还能怎么期待术士的双商问题呢？”
白夜霜星还愤愤不平：“夏佐，你可不能这么原谅他啊，不对，你也不能生他气，气坏自己绝对不行！”
夏佐哈哈大笑：“哇，正经施法者哪有时间和一个术士计较？”
路德维希一脸欣慰：“没错，术士不值得浪费精力在他身上，随便玩玩就得了，更多的宝贵时间还是应该拿来学习！书可比火球好看得多。”
夏佐乖巧点头：“我记得了，哥哥。”
乔安妮也凑了过来：“所以你想怎么处理他呢？”
夏佐举手欢呼：“我要当个愉快的渣男！！！哥，你给我变回男生吧，我是不会给迪奥斯凭子上位这种机会的！”
白夜霜星：“对，不给他机会，让他一辈子求而不得！”
夏佐叹气：“啊，我只是觉得万一术士基因比较强，他给我生出个术士，我会把他丢外太空去的，那就成家暴了。”
罗莱摸了摸鼻子：“其实，作为执政官，偶尔偷偷滥用职权帮你把家暴记录抹掉也没事……”
乔安妮得意地搂住罗莱的腰：“我的好副官你真能干！”
“不，我又不想娶他。而且爸爸，学者打术士从来光明正大，不需要动用职权掩盖这种事儿的。”夏佐冷酷地拒绝，并且越想越兴奋，一脸跃跃欲试，“我要当拔…咳…无情的渣男，上完还要往他脸色甩钱那种。”
路德维希严厉地批评：“不准胡说，世界上再没有比我们夏佐更好的了，不信你问火球自己，他自己都会承认的！”
“其实……”夏佐脸色更红了一点，“谢谢你，路德哥哥，遇到你、遇到魔法，才是我、是整个星际，遇到的最好的事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