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失火的原因
东街的火烧了整整一夜,才在众人合力之下渐渐熄灭, 原先的建筑只留下焦黑的废墟, 如今还冒着白烟,当初显眼的三层楼高的酒楼变成满地残垣, 还有不少百姓没了屋子,坐在外头哀叹哭泣。
官兵、百姓所有人都灰头土脸,他们手上还拿着脸盆,木桶, 望着废墟发呆。
凄凉悲怆。
京兆府尹忙得焦头烂额, 事后统计灾民和伤民数量,以及如何安置等等都是他的事。
这场大火实在太大了,惊动了宫里, 皇上当即着刑部彻查此事。
刑部尚书姓冯, 带着手下和圣旨一早赶到这白烟缭绕的残垣, 生生被惊了惊, 心说这么严重这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巡防营都在干什么!
震惊的同时,又有一丝暗搓搓的隐秘兴奋, 瞧着这景象,要说巡防营指挥使没有失职之罪他都不信。
这位冯尚书刚与户部贺侍郎结了儿女亲家, 贺侍郎又曾是齐王的伴读, 明晃晃拥戴齐王。
齐王想要巡防营很久了, 只是如今的指挥使一直兢兢业业, 毫无差错, 寻不到理由革职换上自己的人,特别是这位指挥使年轻有为,前不久娶了柳尚书的侄女,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太子这条船,更让齐王如同眼中刺一般。
现在机会来了。
指挥使忙了一晚,眼皮子都没合过,脸上都是灰,头发乱糟糟的,跑里跑外,差点断气,要不是他年轻估计也得搭进去。
然而当他看到冯尚书带人走过来时,心终于还是跳了跳。
不管他是否在中秋安排了足够的人手巡视,不管他得知大火烧起时率先带人灭火救人,不管他声嘶力竭一整夜未睡……这么多人受伤,一片的屋子烧成灰烬,他依旧逃不开一个失职之罪。
“谢大人。”
指挥使拱手抱拳,“冯大人。”
“谢大人应当知道本官为何而来,不知失火原因可否找到?”冯大人看了看那这一片废墟,心说就算有蛛丝马迹,烧到这样也没了,他叹了一声道,“唉,中秋佳节本该是团圆之日,可是谢大人看看,百姓失了房屋家舍,有的甚至天人两隔,瞧那一张张绝望的脸,本官看得实在于心不忍呀!谢大人若是早做准备,及时灭了火,就不会出现这般凄然之景了。”
前面指挥使还默默听着,可到了后面冯尚书将一切都归于他失职却是不能认的。
他说:“冯大人,下官不是第一日坐这个位子,每年的中秋必定多加两倍人手在这东街上,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意外产生。起火之时,下官立刻赶到了这里指挥下属灭火。”
“哦?那这火是怎么起来的,这么多人,扑灭不是很容易吗,每隔一条街都有水龙车备着,难不成都是摆设?”
冯尚书的咄咄指挥使有些不适,他说:“是火油,那家酒坊最先起火,因为有火油,所以水根本扑不灭,酒坊又以烧酒闻名,酒液遇火便燃,连同周围的酒楼房屋都烧成一片,水龙车根本不够。”
他将之前解释给宋衡听的又跟冯尚书说了一遍,“这是有人故意纵火。”
冯尚书虽是刑部的官员,可并不希望真出现刑事案件,他再次看了这片废墟,该烧的都已经烧完了,就算真有火油那也说不清楚,于是道:“空口白话,可有证据?”
证据?
指挥使说:“我的手下都闻到过这个味道,冯大人可以找他们询问,还有那酒坊或许有……”
“谢指挥使!”冯尚书高声唤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您的手下自然是向着你的,你就不要再推脱责任了!”
“冯尚书这是说的什么话!”指挥使怒道,“难道下官空口白话就是为了推脱责任吗?”
正争执这会儿,忽然见一人提着食盒走来。
谢指挥使连忙喊住他,“宋大人!”
宋衡闻言脚步一顿,见到他,于是走过来。
冯尚书见到他很意外,不过还是同谢指挥使一起行礼。
“见过宋大人。”
宋衡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谢指挥使问道:“何事?”
谢指挥使连忙将火油一事一说,苦笑道:“昨晚大人也帮助下官灭火救人,还请大人做个见证。”
于是宋衡看了眼冯尚书说:“没错,我的确闻到了火油味,火从点燃到烧毁房子需要不短时间,不过按昨晚的速度,没有助燃物是不可能烧这么快,很有可能有人纵火。”
冯尚书没想到宋衡昨天也在,不禁纳闷,“大人昨晚为何也在此地?”
这话问的挺有意思,宋衡勾了勾唇道:“宋某听闻此事,深觉不该置身度外,便来了。”
冯尚书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清了清嗓子说:“此事还需仔细调查,不过不管如何,没有及时扑灭大火,让百姓造成恐慌,发生死伤便是失职。皇上已经降下圣旨,要求刑部彻查,所有相关人都得带回去问话,所以请指挥使配合本官去刑部协助调查。”
指挥使心说果然如此,可依旧感到万分憋屈,到这个地步,他想保住官位已是困难,只是他从昨晚一直努力到现在,还有许多事未做,实在有些不甘心,便道:“能否请冯大人通融半日,待下官做好收尾之职,再来寻冯大人。”
冯尚书一板一眼说:“皇上的旨意,谢指挥使可不能违背啊!”
宋衡看了看捏着拳头的谢指挥使,于是道:“那冯大人的意思宋某也得跟着走一趟?毕竟救火救人我也参与,而且我的品级还比他高,救火过程他都得听我的,宋某也算是相关人员吧。”
冯尚书脸顿时一黑,“宋大人的职责可不是巡视京城治安呀。”
宋衡道:“家国天下安危,可不是一人扛着的,大楚境内、京城内外所有人都有这份责任呀!冯大人想必见此景象,过于忧心,一时糊涂了。不过此地还需指挥使坐镇,他既然有所失职,那就更应该积极补救,便暂时就不去刑部了吧。我想皇上的意思更是希望弄清火势缘由,既然有火油,还请冯大人尽快找出放火之人才是当务之急。”
冯尚书的脸从黑转成猪肝色,却听宋衡继续说:“明知道中秋节日,东街人满为患,还敢私自放火,不管是何缘由,都是罪大恶极,抓到需严惩不贷。”
“那是自然……”冯尚书擦了擦汗道。
“皇上那儿我会亲自去说明,冯尚书不必担心。”
宋衡话到这个份上,冯尚书还能说什么,只能尽快派人找出放火真凶,随意糊弄却是不能的了。
待冯尚书一走,谢指挥使忙向宋衡致谢:“下官以为您不喜柳尚书,怕懒得趟这趟浑水。”宋衡还未入京前的弹劾可是让不少人记忆犹新,柳系一派因此折了好几个,至今还在某个穷乡僻壤吃土。
没想到宋衡直接承认道:“我的确不喜他,不过跟这件事有关吗?”
谢指挥使一愣,连忙摇了摇头。
“做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不要想那么多。”宋衡说着提着食盒就要走了。
这个时候谢指挥使才看到宋衡手里的食盒,忍不住问道:“您这是去哪儿?”
“人民医院,送饭,我家那位怕是至今水米未进。”
谢指挥使愣了愣,心说他家那位是哪位,什么时候宋衡娶夫人了?
不过说到人民医院,他忽然想起来了,赶紧转头问属下:“小史呢,他怎么样?那位陆大夫有没有将他……救回来……”
下属连忙回道:“大人别着急,副使还活着,那位陆大夫真神,那么重的伤都救回来了,只是现在他全身动不了,陆大夫说得仔细照顾才能慢慢好转。”
谢指挥使顿时一颗心放下了,这个消息可比什么都让他高兴。
宋衡来到医院的时候,大堂里除了三七已经没人了。
宋槐迎了出来,接过他手里的食盒,连忙将陆瑾的情况交代道:“从昨晚开始一直到现在,手术室就没停过,伤患太多了,陆大夫忙不过来。”
宋衡没有意外,他问:“还有多少人?”
宋槐想了想道:“八个。本来都在大堂里等着,不过陆大夫吩咐都移到隔壁治疗室,那里有床会稍微好一些。这些伤势也严重,只是还能熬一熬,至于熬不了的,都已经不在这儿了。”
宋衡跟着宋槐往里面走,里面人影重重,可见都住满了人,眼里带着忧色。
不过这已经算好了,至少人还活着。离开的那些才是令人悲哀。
宋衡问:“他可曾休息?”接着他又失笑道,“定是没有,估摸着都不知道天已经亮了。”
他走到病房区,这里很安静,有人影在里面走动,不过都是用屏风阻隔开来的。可不管是医者还是病患或是家属,都穿着统一的衣裳。
“都动了手术,陆大夫交代要时刻盯着,有可能会挺不过来。”
于是宋衡就不再往里走,他看了眼最里面的手术室,紧紧的关着门,于是道:“多带些人来,若是有闹事的,都拿下。”
宋槐问:“大人可是要进去看看陆大夫?”
宋衡摇头,“不了,阿瑾对手术室里要求可高着呢,我就不进去给他添麻烦。这是福伯让厨房备着的膳食,下一个推进去时让人跟着送进去,盯着阿瑾吃完。对了,还有两个小的也一样。”
宋槐道:“是。”
宋衡说:“我回一趟营地,阿瑾若是出来跟他说一声。”
宋槐应了。
手术室里,一台结束,在人被推出去的间隙陆瑾按了按太阳穴问:“还有几个?”
“八个。”
他惊讶道:“怎么还有这么多?”
一个医兵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说,“有些外伤较多,人还是清醒的,不过大家听说您医术高,不放心,还想让您再看看。对了,陆大夫,将军命人送进来的,让您和两位公子一定喝完,空碗得带出去。”
宋衡?
陆瑾忙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您劳累了一整夜,眼睛都是血丝,得休息一会儿,不只您,两位小公子也吃不消呀。”
陆瑾闻言看向孙白和何澜,两个少年瞪着红肿眼睛,有些愣神,眼下青黑,满脸僵色,可见已经到了极限了。
于是陆瑾道:“那去隔壁更衣室吃吧,劳烦将手术室清理一下,待会儿用。”
医兵连忙应着。
当吃到东西,陆瑾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饿了,他努力让自己细嚼慢咽,不给自己的肠胃造成太大负担。
当有了几分到肚子里后,他才问,“宋衡还在外面?”
“大人来了之后见您正忙就去军营了。”
陆瑾点了点头,说:“那余下的八个,你让医官王大夫看一看,若只是皮外伤,让他们处理完送走吧,我这里实在没有精力再处理他们。”
医兵说是。
“另外病房的消毒一定要做到位,每日的衣物器具必须更换,用水煮沸再去暴晒,陪护家属也一样,全部换上医院的衣服,外面的不许穿进来。人一多,容易交叉感染,一旦染上,手术就白做了。”
医兵道:“您放心,已经这么做了。”
陆瑾这才放下心来,“嗯,麻烦你,大家辛苦。”
医兵笑道:“比不上您,大人虽没说,可他定然心疼。”
到了下午,陆瑾终于能够放下手术刀,僵硬的脖子和脊背仿佛有千斤重量。
两个小的直接瘫倒在地,何澜道:“我现在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了。”
陆笑着瑾踢了踢他,“满身血迹,怎么睡,你俩赶紧去洗一洗,后面有个屋子做值班用的,正好给你们休息,睡够了,再来替换我。”
孙白一听,打起精神道:“不,师父,还是你先去睡吧。”
何澜也说:“我们年轻,能坚持住。”
“我也不老呀,行了,才多大的人,赶紧去睡吧。”陆瑾催促道,“我要去病房查看,有些情况你们也处理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