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清霄番外

天道无情, 以万物为刍狗。神灵在天道面前, 也不过是刍狗。

就跟人间突然发生大地震，不会有任何太过提前的预告和通知一样, 天轨的封闭也是如此突然。

没有灵气，对所有的神和仙来说，都是世界末日。那时候凡人的数量还太少，即使是有神职的神灵也无法通过信仰之力维持日常所需的能量, 所以他们必须撤离这个已经繁衍了上百万年的位面。

这次是永久的撤离，自然是需要做很多准备的, 单是打包家当就是个大工程。老白龙不在，偌大的道场里就只能灵宝自己做主, 他担心灵宝自己办不妥当, 便打算去盯着点, 去了白龙家的道场, 才听侍人说，他们的小主人根本没回来。

他传音过去，灵宝也没回复。

最终只能父亲帮忙主持打包老白龙的家当, 以便将来再见面时交还给老白龙。

他便亲自下界去白帝山范围内寻她，却悚然发现, 整个白帝山范围内都找不到她的存在。他强行突破了她日常所居住的洞府, 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空酒瓶。

那是装逍遥醉的那个玉瓶, 上次他送来时亲手装的。

结论变得很明显, 她喝了一整瓶逍遥醉, 陷入了沉睡, 所以神体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自动进入了异度空间。

除非她醒了，从异度空间自己出来，否则谁也找不到她。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所有的温度一瞬间抽离了神体。

逍遥醉，上古神酿。喝完那么大一瓶，少说也会睡上几百年，他以前就知道了，灵宝的特殊体质对此并不免疫。

若在以前，几百年根本不算什么，可如今天轨封闭的时间就在最近十几天，若不能及时撤离，就将会永远留在这个对神灵来说犹如窒息的世界。

十几天转瞬即逝，他不死心地翻遍了白帝山的每一寸土壤，却还是没能找到她。

东方神灵在东海集合，修仙界也得到了消息，准备跟在神灵们身后，利用他们打开的位面通道离开。神界，仙界全都集结在此，却还是没有灵宝的身影。

通道打开的最后关头，清霄告诉了父亲自己的决定。

“我要留下来。”他必须找到她。

父亲生平头一次对他皱眉：“清霄，你知不知道天轨封闭意味着什么，这是天道对神灵排斥的预兆，你不再能使用星辰之力，也没有足够的灵气，你会逐渐困死在这个世界。”

“我知道，所以我要留下来。”他很坚持。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世界会变得如此可怕，他才不能留下灵宝一人独自面对。

父亲看了他很久，用上了上位神灵的威压，突然对他出手，他奋力反抗，拼着重伤也要逃离。最终，父亲妥协，抛下一个储物戒指给他，那里面是许多护身的法器，疗伤的仙丹和数不清的仙晶。

“好自为之。我希望有一天还能看见你这个儿子。”

清霄郑重点头：“我会努力争取再与您团聚。”

不论东方还是西方，全世界几乎所有的神灵和绝大多数的仙人都在一夕之间撤离，连天庭都被神灵们一并搬走了。

他知道，毁天灭地的大变故要来了，便来到了白帝山上空，以法器辅助，牢牢地护住了整座白帝山。他不知道她在哪里，却总归是不会离开白帝山的，所以只能护住整个白帝山神的封土范围来避免浩劫对她的伤害。

天地动荡，神识之内，他看到很多没来得及撤离的天仙境以上的仙人被碾压得粉身碎骨，连魂魄都不残留一丝。他消耗完了父亲留下的所有防护法器，自己也受了伤，终究是扛了过去。

对于白帝山里的人们来说，世界是安宁的，什么也没发生，他拿出她的魂灯看了看，明亮而生命力旺盛，微微松了口气，他成功了，她没事。

但这浩劫远不是结束，天道对神灵和仙人的排斥一直存在着，只能聚集微薄灵气的日子并不好过。

许多逃过天劫又未曾撤离的凡仙境上下的人类修行者，渐渐走上了邪路。也或者，他们有些人本来就是邪修，如今脱离了正道人士的压制，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在白帝山附近修炼一百年再出去，他便发现这个世界上多了很多吞噬凡人血肉精气，吞噬修行者，以这种邪恶的办法来提高修为的邪修，天道也对此并没有什么压制，竟然渐渐地出现了金仙期的邪修。

他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如同被戳破了的漏斗，一天天缓慢下降，已经预感到了不详的将来，他不知道灵宝还要沉睡多久，他很可能等不到她苏醒。

面对这个乌烟瘴气的世界，他从未有过一刻如此后悔。

后悔没教她更多更有用的东西，后悔没有更严厉地训练她，更后悔当时要纵容她喝酒，还助纣为虐地给她酿制会让人沉睡的逍遥醉。

然而即使是神灵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他不敢去想，她一个人苏醒，面对这个既没有灵气又没有熟悉的神灵的世界，该有多么惶恐无助。她的年纪还那么小，她沉睡的时候才两百五十多岁。

普通的神灵在两百多岁时，还只能在父母身边撒娇，她即使见识比那些新生代神灵多些，却也不能改变她年幼而弱小的事实。

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为她扫除所有威胁。

他满世界追杀天仙期及以上修为的邪修，找到一个，不必问任何缘由，直接提剑杀死。

谁在这个天轨封闭的世界里，提升修为都不容易，他对对方是否伤害凡人是无所谓的。但他们所选择的修行方式，或许有一天也会同样觊觎对这个世界还经验不足的灵宝，那么就该死。

他就这样消耗着存储的仙晶满世界游荡，追杀高阶邪修，慢慢地便过了两百来年。无心之下，这个因天轨封闭带来动荡的世界，在他大量斩杀高阶邪修后，逐渐恢复了平静。

赤云是最后一个能对灵宝造成威胁的仙人，他已经无法把赤云杀死，只好布下阵法，将其封印，希望能给灵宝争取更多的时间。只要她的修为超过赤云，就不会有危险了。

期间，他还找到了对抗天道排斥的办法，用魂灯里的一丝残魂，将其投入轮回，为灵宝制作出契合的肉身，以二十年为一个周期轮回，以便她一从异度空间出来，就能有避开天道排斥的肉身可以使用。

做完这一切，她还是未曾苏醒，他却已经到了不得不兵解转世的时候。

他给她留下遗言，叫她不必寻他的转世，却终究还是怀着一己之私，希望转世后能和她重聚。所以他利用曾经杀死的邪修们饱含能量的肉身施了禁术，用海量的能量，促使自己的神识能违背兵解转世的常理在转世后提前苏醒。

他不在乎这力量是否邪恶肮脏，为了再次和她相聚，他什么都可以做。

天道垂幸，他终归是成功了。

现在，她就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修炼。如今他不奢求其他了。

她曾经把他留给她的，唯一能给她带来保护的法器给了他的转世，或许就说明，在她心里，他的安危重逾生命。这便已经足够了。

至于更多的，将来还有无尽的岁月留给两人，她终有一天或许会明白。

不管是在那之前，还是在那之后，游历日新月异的凡人界也罢，修为足够离开这个位面去寻找他们的亲人也好，他们都绝不会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