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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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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敬并没有走, 一方面他没车——这公子哥儿只要出了门, 金贵的足尖就不愿意挨地。

另一方面他要齐北崧给他一个交代。

“有烟吗?”见齐北崧向他走来,他靠着车门问。

齐北崧指着大楼内外的禁烟标志, 说:“你这凡事都不守规矩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

赵小敬嗤笑:“哟, 不得了啦, 齐北崧开始规劝我要守规矩了!我怎么记得最不守规矩的就是你啊?上学的时候我只敢泡班花小妞儿, 你他妈敢泡校篮球队长啊!”

齐北崧说:“让开,我把车开停车场去。”

赵小敬继续:“那哥们也是, 没两天就让你泡到了……”

“闭嘴了啊。”齐北崧警告。

“我偏不,那哥们儿还对外还号称钢铁直!啧啧, 齐北崧,你狐狸精投胎的吧?”

“那家伙主动让我泡的,我也不知道他直不直。”齐北崧说,“能别提快十年前的事吗?”

“我要提!”赵小敬要破罐破摔了, “你今天对我这种态度,对得起咱俩二十多年的交情吗?我说你几句怎么了?我还想……”

“还想捅我是吧?”齐北崧坐上了车。

赵小敬噎住。

“上车。”齐北崧说,“别堵在人家医院大门口,影响抢救病人。”

赵小敬闷头上了车。

车门关上,齐北崧启动:“赵小敬, 我现在对你已经够和颜悦色了,正是因为你我做了二十年朋友。实话告诉你吧,程几正在里面缝针呢, 如果情况不好还可能要输血, 都是因为你, 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你负责吗?”

“不是我,”赵小敬辩解,“是那谁谁谁,再说也不是故意的,不就是想吓吓他嘛!”

“我说是你就是你,那帮人还不是都听你的?”齐北崧狠狠瞪了他一眼,“上次给不是警告过你别动他吗?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

赵小敬不服气:“刀子扎了肉而已,能有什么后遗症?”

“你再敢动他一下,我扎你的肉。”齐北崧说,“他就不是你能动的人。”

赵小敬更委屈了:“我怎么啦?我这身份就不配收拾他?他算什么东西?我他妈还不是为了替你出气!明明是你说他阴了你……”

“你看我出气了吗?!”齐北崧突然拔高声音。

非但没有,他还差点儿气死,除了他自个儿,谁动程几他都气!

赵小敬大拍汽车座椅:“齐北崧,你变了,你他妈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把我当兄弟了!!”

齐北崧真不耐烦,踩下刹车说:“下去!”

“你还他妈赶我走?!”

“赵小敬,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面子,公共场合我不和你闹,回头我再来问你今天的事儿。你不说也行,我会让雷境查清楚,你最好祈祷自己没表现得太缺德,否则就算程几不报复,我也会替他讨说法。给我下去,路边等着!”

赵小敬说:“嘿!我还偏不下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你以为能在宏城横着走的就你一个?!”

齐北崧望向车前方,太阳穴气得突突跳,语气却平缓下来:“……赵小敬,跟谁认识二十年容易呢?小时候你家我家就在前后楼,我家里三个孩子干啥都带着你,好吃好玩的都记得给你留一份,出去茬架我们仨把你护在后面,你连感冒擦鼻涕都要找我大姐,作业不会写找海哥……后来你搬出去了,咱们就渐渐分开了,你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赵小敬说:“是你变了,我没变!”

“你是没变,你还当自己八岁呢。”齐北崧眼神横掠,“你这些年在公安那边挂的号还少?要不是你爸替你兜着,你早进去了!”

赵小敬吼:“我就是看不惯那程几,丫太烈!”

“我看得惯。”齐北崧说,“我就喜欢烈的。我他妈看不惯你,往后我不找你,你也别来找我了,你们攒的局我也不去了。”

“齐北崧,你这是要绝交啊?”赵小敬瞪大眼睛,“谁他妈给你脸了和我姓赵的绝交?”

齐北崧望向他:“赵小敬,程几这笔账我得跟你算,等着。”

赵小敬气得推门就走:“齐北崧,咱俩绝交了!”

“滚。”

“我要到你爷爷、你爸面前告状去!”

“去告。”

“你竟然为了那么个下贱玩意儿和我绝交,齐北崧你真不是东西!!”

齐北崧冲他招手:“来,你给我上来。”

“干嘛?”

“上来!”

赵小敬又上车,齐北崧一下子就扽住他的衣领,将他的胖脑袋拉来按在方向盘上。

“你听好了:程几可能是出身差些,家里穷些,但他不下贱。他知道认真读书考大学——你的大学是自己考的吗?还不是你爸帮你买的——他知道努力生活,把家里弄得清清爽爽、井井有条;他知道孝顺父母,知道休学卖房子给他妈看病,为了筹医药费忍辱负重什么都愿意做;在人生的最低谷他还愿意去救别人,明明知道后果就是被我缠上。”

“他是阴了我,我也的确缠着他,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对的,人家是错的,我只是被他打了骂了嘲笑了轻视了不太甘心,因为没人敢那样对我。”

“他天天在医院帮他妈倒尿、擦身、翻身、按摩……从早到晚,他妈植物人快死了,这一天天伺候着多难受,多绝望。赵小敬你给你妈泡过一杯茶没?你把他捅成这样,有没有替人家妈妈想过?”

“他不下贱,下贱的是你。”

说完这些,他一把就将赵小敬搡了下去,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雷境来了,带来一大包新买的衣物,说是郑海平准备的。

“海哥动作好快。”齐北崧说。

雷境问:“程几人呢?”

“抢救室里。”齐北崧说,“我刚才问过了,医生说伤口已经缝合好,但还要在里面观察两个小时,如果没事就推十八病区去。”

雷境说:“行,那我先把衣服送病房。他和赵小敬之间到底出什么事了?”

齐北崧苦笑:“我不知道。反正不是好事,赵小敬那人你还不清楚么?往后这人再上门,都拦着些,也别让他去找海哥和大姐。”

“知道了。”雷境说。他觉得齐家早就该和赵家绝交了,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说。

“对了,”齐北崧说,“你去跟赵小敬讨点儿医药费赔偿金,他把人捅伤了,就想这么逃走吗?”

“要多少?”

“五十万。”

“那可能要不来。”雷境说。

赵小敬向来给自己、给小情儿舍得花钱,给别人不舍得。

齐北崧拧起眉头说:“不能少于这个数,他如果不肯出,揍他!”

雷境点头:“行。”

齐北菘又说:“查他们那伙人,能把程几诓出来应该是设了什么局,谁设的局,谁参与的,查清楚。赵小敬的人我估计捅给警察没用,咱们自己处理。”

“处理到什么程度?”雷境问。

“别弄死就行。”齐北菘低头点颗烟,缓缓喷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咱们的人都敢动。”

雷境想:第一,小程什么时候成咱们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第二,咱们一个正经公司,你一正经总裁,别老说话像黑涩费行不行?我都替你急。

齐北崧要走了,吩咐雷境在抢救室门口等程几被推出来,又说程几行动不便需要人陪夜,一会儿让陈川来替换雷境,因为雷境有家有口,晚上需要回家。

他出身豪门,所受的教育却严格与质朴,其实是个细致且为人作想的人,可惜平常老板着一张脸,显得盛气凌人,所以除了几个近亲友,没人知道他冷硬皮壳下藏着细密的温情。

程几也不知道,齐北崧藏太深了。

雷境问:“你不等了?”

齐北崧沉默了片刻:“我不等了,他骂我呢。”

“骂什么?”

“他要操|我。”齐北崧扑哧笑了。

雷境也笑,随后板起脸:“往后不能这样了,小程上午还好端端的,下午就进了医院抢救室,对得起人家吗?”

“是我错。”齐北崧倒也不赖账。

他嘱咐:“一会儿他从抢救室出来,叫医院把手术室专用电梯开来,别让他和外头人挤,又脏又吵。”

雷境想你可真细心啊,你到底是恨他还是喜欢他?

但是没开口,他不常开口,只是观察。

齐北崧悻悻走了。

雷境一直等到程几出来才通知了陈川和王北风,那两位一起到达,又分头行动,一个留在本院十八病区,另一个去长康医院陪护程女士。

程几麻药未退,昏昏沉沉地趴在病床上,由于失血,他的脸、手和身体几乎和床单一样雪白。

陈川撩开他被子的一角观察,只见他腰间的创伤被纱布厚厚覆盖着。

“伤口是什么样的?”陈川问雷境。

雷境说:“不知道,据说是被赵小敬用三|棱|刺扎的。”

“三|棱|刺?赵小敬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心够黑的啊!”

陈川放下被子,叹气:“唉,挺好一帅哥,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问完这一句,他和雷境都不说话了——程几这么倒霉,还不是因为齐北崧?

雷境临走吩咐陈川:“医生说他情况不好,给他多打了一点儿麻药,人因此会清醒得晚些。等他醒了,你帮他把衣服穿上,问问他要吃什么,替他看着点滴,然后再陪他几晚上,其他也没啥了。”

“知道了。”陈川说,“哎雷老大,说真的你得去跟老齐提一提,放过程几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要出人命的!”

雷境说:“今天这事不能怪北崧,程几受伤了他比你着急。”

“他急什么?他不是堵着人家欺负吗?”陈川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多读书,少八卦。”雷境教育他。

雷境一走,陈川迫不及待地拉了微信小群,说:老齐有情况!

赵家锐:WHAT?!

王北风:“???”表情包

陈川:老齐红鸾星动了!

张海潮:屁!

徐珉:屁!

郑海平:川子,你拉我进来干吗?

陈川:别不信啊!我最近研究易学,看人看事可准了!建议哥几个趁早准备着,免得他突然宣布要结婚,吓掉你们的眼珠子!

赵家锐:和谁?

王北风:“???”表情包

张海潮:川,乖,吃药了。

张海潮退出了群聊。

徐珉:川,一片不行吃两片,双重保护,安心陪伴你成长。

徐珉退出了群聊。

郑海平:和谁?

陈川:海哥应该你见过。

郑海平:我见过的人多了。

陈川:最不可能的那个。

郑海平:……

郑海平:我知道了。

郑海平:哈哈哈哈!

郑海平:我说怎么有点儿蹊跷。

赵家锐:谁呀?

王北风:???

郑海平退出了群聊。

赵家锐:川子!到底谁啊?!

王北风:????

陈川:我也就对着你俩有点儿优越感。

陈川解散了群聊,凑到程几床边,深情款款地问:“您醒了没?”

程几醒了,但又没那么清醒。

有过手术经验的人都知道,术后醒麻药通常需要撤枕平躺六个小时,这六个小时如果不入睡,那么全程都有意识,由于无法翻身移动,所以相当漫长煎熬。

当然程几只是外伤缝合,要求没那么严格,可他被多扎了一针镇静剂,所以浑身乏力的情况是一样的。

程几努力睁开眼睛,观察身边的这个年轻人。

个子一米八上下,运动服,寸头,很精悍,肤色黝黑但其实长得不错,笑起来有梨涡……

一定是见过的,但脑子糊涂了想不起来在哪儿,总之这是齐北崧的人……他来做什么?

程几嘶哑地说:“劳驾……”

陈川问:“什么?要喝水吗?”

程几说:“劳驾看看我……我裤子上有血吗……我打了麻药……感觉不到……”

陈川都不用看,笃定地说:“不是感觉不到裤子,是您没穿裤子。”

程几问:“内……内裤呢?”

“都没穿。”陈川抓起一旁的大购物袋说,“您看我这不是都买来了吗?您等等哈,我这就给您找内裤,有好几种款式呢,您要子弹头的还是平角的?……还有蕾丝的,您居然有这嗜好?……哎哟这透明的,这跟没穿有啥区别?”

“……”程几把头缩进了棉被。

不是做梦……

真是齐北崧给他脱的……

从外到里,虽不熟练但干脆迅猛,剥扯扔开时毫无犹豫。

后来的事他不太记得了,但这一幕有记忆,他程小爷像个死尸似的躺在床上,被齐北崧扒|了裤子……

程几闭上眼,按住了自己嗡嗡乱响的太阳穴,仿佛有人在他耳后猛敲镗锣,这羞耻冲击差点儿没要了他的命!

陈川还在絮叨:“……三角裤还分高腰低腰,你要高腰的还是低腰的?穿低腰的吧,您伤口位置低,高腰的上沿会碰到伤口……”

程几说:“我……”

“什么?”

“我没插……导尿管吧?”程几语出艰难。

陈川连忙摇头:“没有哇!”

程几猛松了口气:太好了,最后的脸面保住了!

想来也是,急诊小缝合手术而已,这全国上下一年到头被刀子捅了腰或屁股的人总有个万儿八千的,大抵都这么狼狈!他上辈子腿肚子还挨过一刀呢,血流得满靴子都是……

“我听说本来要插的,都消好毒了,是老齐拦着不让,用火热的双掌坚决守护您的小叽叽,说没必要,毕竟早下床早康复嘛!”陈川说,“你放心,如果您憋不住,我这儿有尿壶呢!”

“……”

陈川又说:“听说伤口虽然深,但医生技术好只缝了三针,就是伤口部位皮肤张力大,要等十天后才能拆线,总之到时候你又是一条好汉啦!”

好……好……好你个几把!!!

程几紧紧地咬着下唇,恨不得咬出一条血线来,苍白脸上两朵红晕特别突兀。

他要死了!!

活活臊死的!!!

陈川问:“您怎么啦?”

程几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没啥。”

陈川便从床底拎出了尿壶:“那先来嘘嘘?”

“……现在不用,谢谢。”

“千万别客气,”陈川大度地说,“想嗯嗯也行,我伺候您!”

“不想!”

陈川刺探地问:“你和老齐到底什么关系啊?”

“真没关系。”程几说。

陈川又略懂,想:好,不承认,越不承认越有鬼。我陈川学过易学,未卜先知,什么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他的确在看易经,书放在枕头边,光第一卦就看了半年多,到现在也没看完,唯一的作用是泡吧时拿来吹牛。

陈川把王北风在长康医院那边的情况告诉程几,宽慰他不用担心,又在尽量不触动伤口的情况下替他穿上T恤和内裤。

由于病房暖气开得大,被子又厚,两人都决定不再穿秋衣了。

麻药的作用逐步消退,两个小时后程几被伤口疼得够呛,但还在忍耐的范围内,唯一的不便是老是趴着脖子酸。

陈川知道他不舒服,但该说的话还得说,以免易学不灵。

“今天你受伤吧,其实也不能怪老齐,他……”

“我知道。”程几打断。

“你知道?”

程几调整枕头说:“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了,有些东西装不出来。”

他这么敞亮,倒让陈川不习惯了,问:“所以冤有头债有主,你别……别那么怪他呗?”

程几咬牙一笑:“你先等我消消气再说。”

晚餐是陈川买来的,陈川吃鸡腿,程几只能喝清淡的稀粥。但是饭后,陈川看走廊无人,便关上病房门,打开卫生间拔风,递给程几一支烟。

程几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抽,陈川说:“接着呀,继续消消气,往后我要好好巴结你。”

“为什么?”程几接过。

他没烟瘾,但剧痛时来一根也挺好,但是在病房,尤其在床上抽烟相当违反规定。

“因为往后你就是我的……”

主母。

“兄弟。”陈川说。

程几笑了起来,那张失去血色的脸顿时就生动了。

陈川盯着他看,突然问:“你想当明星吗?老齐虽说没捧过小明星,但他捧人一定牛逼。”

程几立即放下了面孔,冷冷说:“不想。”

“捧”是什么意思,他们心里都明白。

程几想陈川一定误会了,有必要现在就解释清楚,以免多生事端。

他说:“川子,今天谢谢你陪我,如果明天能下床,你就不用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等我拆了线,一定好好请你吃顿饭。至于齐北崧那边,我和他明算账。”

陈川知道糟了,说错话了。

“抽烟抽烟!”他讪笑。

程几最终还是把烟还给了他,怕把床单被子烫出洞来,更怕病房失火。

“休息休息!”陈川又说,说完他就抱着小毯毯去外边的沙发上睡觉了。

这单人病房的条件不输给三星级酒店,还是一间套房,病床和盥洗室在里间,外间有会客沙发,中间有一道移门隔开。

陈川不多久就睡熟了,忽高忽低地打着鼾。

程几却迎来了生理上最痛的时间段,即麻药退去后的第一夜。

他没手机可玩,也没书本或者电视可看,无法分散注意力,只好看着墙上的挂钟硬捱,结果便是夜越深越清醒。

十一点半左右,他听到病房门锁轻轻咔哒一声,有人进来了。

他以为不请自来的是雷境,结果却是齐北崧,蓦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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