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相同
帮何万生安顿好一切，古旭恒独自来到连笑的房间，关好门，拿出那块装着连笑魂魄的白玉，轻轻将其放在连笑的额头上。
心里乱七八糟的回想着这一天所经历的所有事，古旭恒脑中不断闪过女鬼那张哭泣的脸，还有老板娘吊死在房中的画面，忽然觉得……世事无常，很多事真的不是人能掌控的，就像活着的人，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会是谁，就像旅店老板何万生，在这小小的县城里苦守了十年，却不知道女儿就在自己眼前。
用刀轻轻挑开自己的指尖，再将鲜血印在连笑额头、肩膀和四肢各处，古旭恒闭上眼睛，轻声说道：“不要再挣扎了，这里每个地方都被我贴了分水符，你走不出去的……”
……
不知道过了多久，古旭恒终于打开门走了出来。
守在门外的沈燕和路欣欣见状，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古先生，笑笑她怎么样了？”
古旭恒笑着指指屋内，说道：“去看看吧，她已经醒了，不过刚固定好魂魄，可能会发烧或者精神不稳定，尽量让她多休息，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说完，古旭恒便绕过二人，径自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隐约能听到身后传来沈燕惊喜的呼喊和连笑哽咽的哭泣声。
回到自己的房间，古旭恒一脸疲惫的关上门，仰面躺倒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有人打开门走了进来，古旭恒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听到那人柔声说道：“你把女鬼抓住了，我来如约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着，那人走到床边坐下，伸出一只手臂让古旭恒看。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秘密。”那人说道：“我不是很精通道术，但是你所用的回魂术，恐怕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完美，至少，它不能真的让一个人复活。”
古旭恒听着那个人的话，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手臂，不过几秒，便忽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那人笑了笑，想要收回手臂，却被古旭恒一把抓住。
“为什么会这样……”古旭恒死死的盯着手臂上突兀的青斑，一副快要崩溃的模样。
那一块块的青色痕迹不是别的，正是尸体放置久后才会出现的尸斑，也就是说古旭恒的回魂术从根本上就失败了，他只是让魂魄暂时固定在了尸体上，却没有阻止尸体衰变，没有彻底让一具死尸变回活人。
“你不用太难过。”那人见古旭恒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不由叹了口气，安抚道：“这具身体之所以会出现尸斑，不一定是真的失败了，也许是因为我不是秦夏尧，不是它原来的主人，所以不能驾驭这具身体。”
“……”张了张嘴，古旭恒迟疑片刻后，低声道：“那你能不能……”
“不能。”那人似是早就知道古旭恒想要说什么，面不改色的打断他，然后道：“我喜欢这副身体，我宁愿毁了它，也不会把它还给秦夏尧的。”
“……”这次古旭恒彻底无言了，他面容一沉，抿起嘴不再出声，随后站起身随手披了件衣服便离开了房间。
而那个占用秦夏尧身体的人，并没有阻拦古旭恒，只在他踏出门之前，勾起嘴角说道：“我的名字叫秦梧明，旭恒，我希望你记住这个名字……”
古旭恒离开旅店并不是为了别的，眼看天就快亮了，他想趁天明之前找到秦夏尧。
如今回魂术已经失败，想要秦夏尧回到自己身边，就只有铤而走险，走那阴曹地府的轮回之路。
只要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不看那三生石，就可以保留这一世的所有记忆和人格。
不过，想要达到这一目的，就必须骗过地府那些鬼差。
稍有差错不仅秦夏尧要魂飞魄散，就连自己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叹息一声，古旭恒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稳定心神，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想，秦夏尧如今已经变成恶鬼，如果再不投胎转世，等到阴差来抓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
古旭恒自认不是什么神人能者，他没有办法将一只恶鬼安全的留在身边一辈子。
“夏尧……”抬头看了看远处隐约可见的光亮，古旭恒忽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和秦夏尧明明都只想要最普通的生活，为什么事情发展到现在会渐渐脱节……
回魂术已经失败了，就算找到秦夏尧，他们两个，真的还能在一起么……
……
而此时，正在小巷阴影中默默行走的秦夏尧，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说之前自己这颗心还是跳动的，那么变成恶鬼之后，心就已经冰冷了。
有很多次，秦夏尧都分不清，自己在想着古旭恒的时候，到底是在爱他还是在恨他，是想要见到他，还是想要杀死他。
恶鬼的怨恨是天生的，没有哪只鬼在冠上“恶”这个字以后还能保持纯洁和善良。
秦夏尧很害怕，害怕自己真的会对古旭恒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却又控制不住想要报复对方。
忍耐，如今已经成为最大的痛苦。
秦夏尧想，自己或许真的是爱惨了古旭恒，不然为什么这么多次都不动手，为什么在见到他的时候，还会想要抱上去。
“就算魂飞魄散也无所谓……”秦夏尧低着头，双目无神的望着前方，在天边逐渐有日光显露的时候，一字一顿的低声念道：“害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当最后一个字念出口的时候，秦夏尧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不说话，也不动，竟像是变成了石像一般僵硬。
那是一个矮他一头左右的男孩儿，大约上高中的年纪，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校服，背着现在流行的背包，看起来正在去学校的路上。
男孩儿的表情和秦夏尧一样冷漠，并以同样的眼神回望着秦夏尧。
并非是为男孩儿能看见自己觉得奇怪，而是……这个男孩儿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那张脸，那双眼睛，那副轻狂的神情，秦夏尧在镜子里已经见过不知多少次。
只不过这次不是通过镜子，一人一鬼对立而视，几乎让人分不清你我。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人在对视许久后，忽然异口同声的说道。
秦夏尧愣了一下，面对这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孩子，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那男孩儿，在仔细打量了秦夏尧一番后，低声道：“我知道了，你是鬼差吧，是来带我走的么？”
“鬼差？”
“嗯。”点点头，男孩儿继续道：“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告诉我，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就会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就是鬼差……”
犹豫了一下，男孩儿又说道：“我知道我的病好不了了，不过我死了就没人能照顾我妈了，所以……能不能拜托你替我照顾她，反正你和我长得一样。”
“不……”秦夏尧摇了摇头：“我不是鬼差……”
正待再说两句，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夏尧。”古旭恒快走两步赶了上来，刚刚伸手抓住秦夏尧的手腕，就看到前面那个和秦夏尧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儿，不禁愣在了原地。
“你是……”古旭恒微眯双眼，疑惑的问道。
见到古旭恒这个陌生人，男孩儿立刻闭紧了嘴，不声不响的穿过两人走出了小巷。
“他……”古旭恒回过神来，问道：“他是谁，怎么和你长得一样？”
秦夏尧想了想，血红的双眸盯着古旭恒抓着自己的手，低声道：“一个快要死掉的人。”
点了点头，古旭恒皱着眉，似是觉得那样一个年轻的生命如此消逝实在可惜。
看见古旭恒皱眉，秦夏尧便下意识的反握住对方的手，安抚性的捏了捏，嘴里却说道：“你怎么会跑出来找我，难道连笑跑掉了？”
“当然不是，连笑已经醒了。”古旭恒认真道：“夏尧，我们去阴间吧，只要躲开那些鬼差，你就可以重新投胎转世……”
“去阴间？”秦夏尧有些诧异的看着古旭恒，随即神色复杂的说道：“你知道阴间有多危险么，我已经是恶鬼了，重新投胎的几率几乎是零……何况，被鬼差发现，连你都要魂飞魄散。”
“……那还有什么办法。”古旭恒薄唇紧抿，不安的说道：“难道你要一直这样下去，等着鬼差来抓你么？”
“那有什么不好，没有我，你不就可以和那家伙在一起了。”秦夏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我只想要你……”古旭恒不去理会对方刻意的嘲讽，只握紧了秦夏尧的手，有些执着却又无比认真的说道：“我只想要你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