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久别重逢
在此之前，古旭恒从没觉得这栋教学楼有多可怕，但是在真正看到这本应不存在的第四层后，古旭恒第一次感觉到了寒意。
数不清的残肢断臂，望不尽的废墟残骸，在这充斥着血腥和绝望的狭小空间中，当真是地狱一般的景象。
早已见过此情此景的秦夏尧自然没有古旭恒这般震惊，他抱着怀里血肉模糊的家伙，仿佛看不见周围的东西，只一脸冷静的向前走着。
“夏尧，这里到底是……”古旭恒眯起眼睛，几乎不忍再去看旁边那些不停挣扎哀嚎的亡灵。
“是鬼蜮。”秦夏尧面无表情的说道：“只不过三楼是我怀里这家伙一个人的记忆，而四楼是这里所有亡灵的怨念集合体。”
“难怪。”古旭恒了解的点头道：“这里看上去比三楼恐怖多了，要超度这么多亡灵，一时半刻是做不好准备的。”
闻言，秦夏尧回头看了看古旭恒，沉吟道：“一次超度整个鬼蜮的亡灵，你的身体会受不了，他们在这里待的太久了，根本不可能再投胎转世。”
“那你的意思是……”
“我来。”
怔了怔，古旭恒回想起在A市旅馆时秦夏尧那足以撼动整个县城的可怕爆发力，和那可以毁灭一切的黑色火焰，不禁摇头道：“不行，你的力量容易波及到周围，而且……这里也许还有能够投胎的亡魂，只要有机会，我们就应该帮帮他们……”
低哼一声，秦夏尧打断古旭恒的话，烦躁的说道：“比起这些家伙，我更担心你……”
话音刚落，秦夏尧怀里的“血人”突然挣动起来，秦夏尧扫了一眼，也没去管，直接双手一松把他扔到了地上。
见秦夏尧动作这么粗暴，古旭恒叹了口气，刚要再说点什么，就听前面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么。”那人边向他们靠近，边不客气的说道。
秦夏尧看了眼趴在地上，身体正慢慢发生变化的“血人”，忽然勾起嘴角，笑道：“来给你送个礼物，保证惊喜。”
“什么礼物……”那人疑惑的喃喃自语，直到走到秦夏尧和古旭恒面前，看到那正努力从地上站起，并逐渐从血肉模糊恢复成普通高中生样貌的家伙时，才彻底闭上了嘴。
见状，秦夏尧拉住古旭恒的手，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久别重逢的二人。
“……你终于来找我了，风杰。”那人看着对面和自己一样赤红着双眸的男生，忽然轻轻开口说道。
点点头，被称为风杰的恶鬼同学有些激动，上前一步握住对方的手，颤声道：“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楼塌了，我死在下面，如果不是这两个人，我永远都不可能回来找你……”
“你死了？”闻言，那人睁大了双眼，怔愣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也对……我早该想到……你没来找我，是因为你也死在了那场地震中……”
原来，郑风杰和陆唯正是十几年前死于地震中的学生之一。
郑风杰，也就是之前困住秦夏尧等人的恶鬼，早在地震之前就因为偷听到主任和校长的对话，知道了教学楼偷工减料的秘密，但是迫于主任施加的压力，郑风杰一直不敢将这件事说出来。
等到地震教学楼坍塌时，他再想说，却已经晚了。
就在地震的前几分钟，郑风杰和陆唯还相约到四楼的小阳台上见面，准备偷偷享受翘课的快乐，那时的两人并没有想的那么久远，只觉得，能像这样偷偷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谁知，就在郑风杰赶往四楼赴约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灾难便发生了。
当身体因为脚下突然产生的震动摔倒时，郑风杰甚至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等数十秒后恐惧席卷整栋教学楼，他才明白，那些掉在自己身上的墙灰并非偶然。
那也是郑风杰第一次见到大家如此疯狂恐惧的模样，每个人的面孔都狰狞了，不顾一切的推挤奔跑着，几乎让郑风杰分不清脚下的震动到底是来自于地震，还是这些争先恐后想要跑出去的人们。
郑风杰其实也很害怕，他也想跑，甚至恨不得直接从窗户跳出去。
但是他不能，他知道陆唯还在四楼等着他，自己没过去，陆唯肯定不会盲目的逃跑，他最怕的，就是陆唯以为自己还在往四楼走，以为自己执着的想要找到他。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郑风杰怕陆唯找自己而没有选择逃出去，陆唯担心郑风杰仍在楼内而选择等待。
两人都很了解对方，却也为此错过了对方。
陆唯直到死都没有等到郑风杰，自然有一股怨气让他无法离开，他以为郑风杰没有来找自己，怨恨便在死后一点点加剧，却不知道，郑风杰在去找他的路上，就被坍塌的楼体砸死了。
而郑风杰的怨恨则更复杂，一方面是要去找到陆唯的执念禁锢着他让他无法离开，一方面是对主任和校长贪污导致教学楼禁不起地震撼动而坍塌的恨意，到了现在，可能就连郑风杰自己都说不清，他一直徘徊在三楼，到底是想要报复，还是想要找人。
不过，因为死后的执念，郑风杰无法离开三层，便只有恢复成死时的模样，让秦夏尧和古旭恒带他来到四层。
而教学楼倒塌之后，学校以楼层太高推脱，新盖的教学楼就没有四层，这让前来超度的道士不能作法，也导致四楼那些冤魂在此制造出了这可怕的鬼蜮。
至此，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说到底都不过是巧合。
这让古旭恒不得不再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行了，你们见了面，这事也就该结束了。”秦夏尧放开古旭恒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两只恶鬼道：“虽然不能入轮回，但你们可以选择一种自己喜欢的方式离开。”
郑风杰深知秦夏尧的厉害，并不想与其硬碰，他猩红的双眼看了秦夏尧一会儿，便认命般的说道：“我没有太多要求……只要能让我和陆唯一起走就行。”
陆唯握着郑风杰的手，低下头，说道：“等了这么久，我早就累了……离开也好。”
点点头，古旭恒打开随身带的小包，说道：“今天出来的仓促，我也没带那么多工具，不过让你们一起走还是没问题的。”
说着，古旭恒拿出两根红色的蜡烛和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他将这两根蜡烛点亮，又烧了三根香插在香炉中，说道：“希望这香能化解你们的怨气。”
点完香，古旭恒又从包里取出两张白纸，剪成两个小人的形状，并分别写上郑风杰和陆唯的名字，然后看着两只鬼说道：“你们附到这两张纸上就可以了，剩下的法事有我来做，不会很痛苦的。”
对视一眼，郑风杰忽然笑了，他轻轻推了陆唯一把，说道：“走吧，就当被他们送了一程。”
心愿已了，怨气明显减少的陆唯迟疑的看着郑风杰，随即点头道：“虽然没有下辈子了，但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风杰，这次别再让我等了。”
说完，陆唯从古旭恒手里拿过刻着自己名字的那个小纸人，闭上眼睛，整个人便瞬间消失了。
捡起陆唯的纸人，古旭恒将另一个纸人递给郑风杰，示意他也附到纸人身上。
而郑风杰在看了眼古旭恒手里的纸人后，却摇头道：“我还是要让他等我，不过这次……应该不会让他等太久。”
秦夏尧让古旭恒把陆唯的纸人先收好，然后一点都不惊讶的问郑风杰道：“你想做什么。”
郑风杰一脸平静的看着秦夏尧，低声说道：“我要报仇。”
恶鬼怨气冲天，报仇必定就要见血，而且郑风杰的仇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身为行善积德、斩妖除魔的道士，古旭恒本应竭力阻止郑风杰，但这次他却没有。
古旭恒一直相信道法自在人心，他相信天道循环，因果报应，这世上所有的事，都不是凭空而来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去承担的责任和后果，那些逍遥法外的人，自然也该有遭到报应的一天。
和古旭恒的想法一样，秦夏尧自然更不可能去阻止郑风杰，相反，作为半个同类，他很能理解他。
于是，秦夏尧一边从古旭恒的小包里找出匕首，一边说道：“我可以帮你，把你从这里带出去，但你要答应我，三天以后必须回来，且不可伤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