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鬼上门
“你倒是等不及……”
白宸话音一落,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她的视线中缓缓显露身形。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宸在游乐园看到的那只羊角辫小鬼。
——这小鬼……怨气怎么这么重？
白宸望了一眼整条古玩街，所到之处，皆是怨气。
怨气来源是白宸面前的这只小鬼，她身上的怨气已经不是灰黑色, 而是浓郁到了化为黑红色的地步。店里的刘乐乐当初是鬼奴时，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 小白。”
“喵～”
白宸唤了声小白, 下一秒，通体漆黑的猫儿去而复返，出现在白宸脚边。
小白幽绿的猫眼泛着冷光, 在这寒冷的夜晚里诡谲又阴森。它一眨不眨地盯着羊角辫小鬼, 前左爪蹭蹭地面, 锋利的爪子在坚固的水泥地面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吸溜！”小白吞了吞口水。羊角辫小鬼在它眼里, 仿佛是比小鱼干还要合口的食物。
——这么浓郁的怨气……大补啊！
羊角辫小鬼也好似感受到了危险, 她后退半步, 身子微微弓着, 仿佛是受到威胁的孤狼，呲着牙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胡闹。”白宸蹲下身把小白抱起来, “ 不是早就说过，若是馋了，哪天自己去无间地狱抓恶鬼吃。其他的鬼魂, 不管是冥界还是人间界, 一个也不许动！”
“奥……”小白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 原本立着的一双小耳朵也耷拉下来, 面变飞机耳。
“好了。”白宸顺顺它的背脊，以示安抚。“ 魂魄动不得，但现在这条街上的怨气，随你吃个够。”
“ 嘿嘿！”小白一听，心里一喜。
虽然不能吃肉，但喝喝汤解馋也是好的！
这几年在人间界陪白宸，它可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浓重的怨气。可不能浪费了。
小白从白宸怀里跳出，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它的嘴巴朝天一张，脑袋不过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黑猫，竟然有一张比它身子还要大的血盆大口。足足有小盆大小。
“呼——”
小白的大口中起了旋风，像是狠狠吸了一口般，莫名而来的冷风刮带着羊角辫小鬼一路跟来所残留的怨气，全部入了小白的大嘴里。
“嗝～”整条街的怨气被小白吞金肚子里后，它便恢复了原本黑猫的模样。还十分人性化地打了个嗝。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急了。
白宸扫视整条街，发现怨气已清后，满意地点点头。
雪白如玉的指尖涌出一道墨色的阴力，弹向马尾辫小鬼。在后者警惕万分的眼神下，墨色的阴力化为能量罩子一般的结界，包裹马尾辫小鬼，让她身上的怨气不再外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马尾辫小鬼觉得自己在着半透明的黑色结界里，神智清明许多。
羊角辫小鬼周身不透光的黑红怨气淡了些许，终于能让人看清她的面貌。
这是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
如果她还活着，应该是上着幼儿园，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无忧无虑的度过自己的童年。
六岁的孩子应该是又萌又可爱的。他们有着碧青色的眼白，黑葡萄似的眼珠，清澈懵懂。而这小鬼，她的眼白却是一片猩红色。诡异又可怖。头顶的两只羊角辫蓬松凌乱，似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寒冬时节的夜晚她却只着了简单的白色吊带裙。上面的血迹斑斑驳驳。从胸口到腿间，由浅到浓。像是恐怖片里的鬼娃娃爬出了电视，让人毛骨悚然。
白宸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
她的视线在女孩的双腿间顿了顿。女孩身上的白裙只是堪堪遮住她的腿根，细幼的小腿柔软稚嫩，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而她腿间却是像妇人小产那般，鲜血淋漓。上面那或细或粗的血迹像是干涸的红漆，染在上面，怎么擦也擦拭不去。
“……”白宸的眸色深了深，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 进来吧。”白宸伸手一点，门上的锁自动解开。她打开白事铺子的玻璃门，侧身而立，邀请女孩儿进去。
“……”小女孩紧紧手，看了看白宸手中的U型骨质吊坠。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收敛了一身戾气，进了白事铺子。
白宸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垂眸瞥了眼手中的人骨项链，眉头轻皱。
进了门。一大一小与当初梁文上门时一样，围着小小的玻璃面茶几坐下。
“ 你跟了我一路了，是有什么事吗？”白宸问她，语气却没半分质问。
女孩儿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她猩红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向白宸手中的人骨项链，眼中带着渴盼。
“ 你想要它？”白宸把手里的人骨往前伸了伸。小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的小手伸出来，看上去十分想把人骨拿起转身就走，却又不知道是顾忌什么，不敢触碰。
小女孩这副想要又不敢拿的样子，白宸心中早走答案。
这人骨成U字型，又细又小，不知道是从人体的那个部位拆下来的。这人骨应该是从小女孩的尸骨上取下来的，不然她不会对这骨头这么在意。只是，上面被刻上了六字真言，还被开了光。以附了咒语的用心血浸泡的黑绳串联，使其骨与魂魄相连。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一件法器了。
——牵制小鬼，供人骨所有人使唤的法器。
小鬼如果不听话，只要稍稍用力一捏……魂体便如同巨石碾身，痛不可言。
阵法或咒语这类的东西，白宸只懂皮毛。她之所以能看破系着的黑绳上的咒语，是因为其太过简单。
玄门之中刚刚修炼的孩子都会用。不过他们往往是用来捉弄同伴。毕竟这咒语根本上不得台面。白宸小时候也用过它来对付欺负小北的熊孩子。
取了熊孩子指尖的一滴血或者头发，缠在写好名字和生辰八字的之人上面，选个阴气足的旮旯一蹲。然后……拿鞋底子往上招呼就是了。
这操作是不是很眼熟很接地气？
没错。这就是流行于香港、广东珠三角民间的巫术仪祀——“打小人”。
只是没想到制作这人骨的幕后之人把它变个法子用在了控制小鬼上。确实有点小聪明。
唯一一点的弊端就是，总有人骨的人若是意外丢失，这人便不能算是小鬼所谓的“主人”了。谁拿到这人骨，小鬼就听谁使唤。
今日，这人骨落在了白宸手里，小鬼可算是能自由了。毕竟，白宸大佬还看不上这点儿小手段。
以人骨牵制小鬼随心所欲？
听上去挺美。但白宸是谁？这是大佬！
只要她想，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冥界无数阴兵随她调遣。她又怎么会稀罕一只怨气冲天的小鬼。
再者。在冥界中，是禁止孩童打工的。更准确地说，虐待或者把小鬼当做劳动力是要被扔进贫瘠的山沟沟里做矿工的！
如果是无父无母或是早夭而无人祭奠的小鬼，冥府都会资助一笔冥币，供其生活。甚至还会给这些懵懂可怜的小鬼们找个寄养家庭养着，直到再度轮回。
冥界待遇优厚，白宸眼前的小女孩儿与其相比就未免太过凄苦了。
“ 你其余的尸骨在哪儿，我让人帮你收敛好，便去冥界吧。”白宸对小女孩儿说。
只是，这孩子跟着恶人，犯了不少罪孽。到了冥府，难免要吃些苦头。看那一身黑红的怨气，估计泡黄泉水就得泡个几十年。若是执念太深，一两百年也是有可能的。
白宸怜这孩子年幼懵懂，帮她收敛尸骨，送入冥界。可是小女孩儿却并不愿意。
身为鬼，小女孩儿知道冥界才是鬼魂的归处。可是她不愿。
小脑袋摇得用力，头顶上的两个小辫子一甩一甩地，活像是个小拨浪鼓。
“你不愿？”白宸颇为意外地挑眉。
“主儿啊，这小鬼明显心中怨恨和执念太深。就算送去冥界了，也要遭不少罪。”小白舔着爪子开口。
——反正搁它，它也不乐意。
小女孩一听小白帮她说话，用力点头。
“ XX……”她张了张嘴，看口型像是说了两个字，可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 你不能说话？”小白站起身，绿油油地猫眼朝着小女孩瞅啊瞅，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
“也没术法痕迹啊……啧啧啧！这可稀奇了。”
也不怪小白意外。人死成鬼后，不受人间病痛所扰，管你是癌症还是缺胳膊少腿，成了阴魂后五体健全，吃嘛嘛香。
看这小鬼怨气冲天的样儿，也不像魂体有异。不能说话，除非是……
小白把视线落在白宸手里的骨头上。
白宸亦是想到这点，眸光闪了闪。掏出手机拍下照片。
她点开只有三个人的微信群，把人骨的照片发了出去。
白宸:【@奸商 @书呆这是人身上的哪块儿骨头？】
消息一发，对方秒回。
奸商:【大晚上的发人骨头？你刨坟去了？】
白宸:“……”
——好吧，不能指望这个掉进钱眼儿的奸商。
【@书呆学霸，你知道吗？】
“书呆”三秒后发来了一长串消息:【位于下颌骨的下后方，呈马蹄铁形。系于舌根，筋脉相连。司舌之活动发音与吞咽。】
这个答案详细得，堪称度娘百科。
奸商酸了一句:【啧啧啧，不是复制粘贴的吧？】
书呆:【@奸商之前看了本解刨学，上面有介绍。@白宸有空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
又被怼了一句的白宸:“……”
——算了。你们都是大佬。
不过……
舌骨么？
白宸收了手机，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骨头，眸色深深。周身的气场也随之冷凝。
小女孩儿以为白宸还在思考她为什么不能说话，懵懂地眨眨眼后，鼓足勇气拽拽白宸的袖子。
“嗯？”
白宸抬眸。只见小女孩儿努力地张大嘴巴，短小的手指头指指自己的口腔。
小女孩的牙齿因为怨气已变成了尖尖的鲨鱼齿，而她的嘴巴里也跟鲨鱼并无两样。锋利森白的上下两排牙齿闪烁着寒光，硬腭软腭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只是……再往下看，本应该好好地躺在中央的舌头却不翼而飞。因为没了舌头，不用刻意昂头，被利器刮去一半的红色小舌和血淋淋喉咙一览无余。
“轰——”白宸周身原本就冷凝的气场再也收敛不住，化为实质的寒流。只一小道气势，泄出，便毁了她身前的茶几。
“喀…喀嚓…哗啦——”
玻璃质地的茶几面龟裂、粉碎。见状不好的小白连忙从茶几上跳下，心有余悸。
——呼……好悬！
小白心中吐了口气。
那道泄出来的威压若打在它身上，刚才在街上吃下的怨气恐怕全都要吐出来了。
“！！！”小女孩儿也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刚才她感受到了十分可怕的气息，吓得她直接愣住。那是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敬畏，使她连躲避的念想都不敢有。
下一刻，白宸周身已经恢复平静。如果不是这已经报废的茶几作证，刚刚的突变让人还以为是一场错觉。
人死后成鬼，魂体有两面。一面是如生前一半，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一面就是死时的惨状。
白宸绯红的唇抿成一字，深深地望了眼小女孩儿。
这孩子死前十有八’九是被……，临死前还要用法器剜了她的舌头，取了她的舌骨。显然动手之人是懂行的。让她口不能语，喉不得咽。就算她入了冥府，也无法在殿前告状。而入冥界，阴魂与在人界的人类相似。普通的鬼魂也是要吃喝拉撒，定点睡觉的。他们没有鬼修吸收冥界阴气补充自身的法门，除去香火外，都是要吃冥界的食物来补充魂体日常消耗的魂力。
那人显然是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放过小女孩儿，为她所用时让她助纣为虐，身背孽债。侥幸自由后入了冥界那人也算计到了。小女孩儿懵懂无知，自然不会鬼修的手段。而她又口不能食……等待她的，是亲眼看着自己活生生得耗尽自身魂力，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好毒的心肠！
——好狠的算计！
白宸怎能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