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急报
轻薄的一张纸笺, 傅煜来回看了三四遍才收回目光。
秦良玉对攸桐的那点觊觎之心,傅煜当然清楚, 在京城的那半年里,甚至担心过秦良玉会撬墙角,因琐事太多脱不开身, 遂时时给她送东西写信, 以表真心。好在诸事顺利, 回来后两情相悦, 风光成婚。
只是没想到,中间竟还有这样一节。
近乎表白的言辞,付诸笔墨,藏在书里完好无损。
唯有那上头的字句着实刺眼, 让人不爽。
傅煜又扫了眼, 鼻孔里轻哼了下,五指舒张, 轻易将那纸笺揉成一团, 丢到纸篓里。
靠着椅背养了会儿神,里头传来攸桐跟玉簪说话的声音, 显然是沐浴后出来了。
他起身走进去。
……
屋里明烛高照,灯影下攸桐盈盈而立, 密合色的对襟寝衣裁剪得宽松, 两肩微削, 顺着起伏有致的身段垂落, 愈显得高挑袅娜, 腰肢纤秀、双腿修长。
那满头青丝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她拿栉巾笼着,坐在桌边慢慢擦。
见着傅煜,黛眉微抬,眼底便露出笑意,“夫君今儿回来得倒晚,是衙署里忙吗?”
“忙了一整日,安排许多军政事务。”傅煜示意玉簪她们出去,自将外裳解了,凑过去,问她今日赴宴的情形。攸桐便说给他听,提到那家筵席上的几道菜时,满口夸赞,目光都亮晶晶的起来。
傅煜也不打扰,唇边压了一丝笑,站在桌边喝茶,听她评点。
因她又提到过两日要跟傅澜音出城游玩的事,索性搬个椅子坐到身旁,伸臂一揽,将她抱到膝上坐着,帮她擦头发。
握了十多年的刀剑兵书,傅煜从前冷厉孤傲,满心皆是沙场军务,对女人甚少留心。如今食髓知味,婚后这些日颠鸾倒凤,尝尽其中妙处,只觉她从头发丝到脚趾尖,处处皆是风情。那一把青丝握在手里,柔滑如丝缎,浴后满身温软,带些许花蜜清香。
傅煜深嗅了一口香气,一只手腾出去揽着她腰肢,顺着手臂摩挲到肩头,而后挪往胸脯,渐渐心不在焉起来。
怀里美人香软,耳边是她柔软的声音,说着要如何踏春赏花、逐尽春光的事。她满怀期盼,他却无暇陪同,这念头腾起时,无端令他想起秦良玉那张纸笺——虽已被揉成团扔到纸篓,上头对字迹却仍清晰印在脑海。
那股好容易平息的酸味又涌了上来。
傅煜很清楚,他跟攸桐并非全然佳偶天成。
当日两人虽成了婚,同床共枕,却用了大半年才磨平那份疏离。而她跟秦良玉,却是兴趣相投,一见如故。若没有前缘纠缠,若不是他软硬兼施攥紧她,他这个不解风情的冷硬军汉和温雅秀怀的秦良玉站到跟前,她会选谁?
傅煜其实捏不准,毕竟攸桐坦白了许朝宗的事,却甚少在他跟前提秦良玉。但她跟秦良玉间却有许多牵绊,同样淡泊随性,同样热忱于景致和美食,借着杜双溪的厨艺,时常共聚品尝。那种时候,他的出现,总像是突兀的。
这念头曾被他以不屑的态度死死按在脑后,如今却一个劲往脑袋里窜。
傅煜的眸色愈来愈深,心底隐隐的不快化为冲动,在她身上作恶的那只手亦渐渐用力。
攸桐察觉异样,忙去阻拦。
傅煜却应变极快,丢开栉巾,稳稳捉住她手腕,困在她身后。
方才商议的事戛然而止,攸桐双手受缚,被迫微微后仰,诧异而微恼,“你做什么!”
“……”傅煜张了张口,自知那念头太过荒唐狭隘,便竭力压住,只顺着本心道:“很香。”
大概是心虚所致,也没看她的眼睛,只顺着心意驱使,低头便吻在她脖颈间。微微干燥的唇,不知是何时勾动的情意,有点烫。从脖颈到耳畔,再到嘴唇,肆意攫取香软。
他吻得用力,攸桐挣不脱,被困硬朗劲拔的男色里,跟着心浮气躁。
脑海里残存半丝清明,她觉得今晚傅煜有点古怪。
可惜唇舌被他占着,没法说话,攸桐呜咽了两声,整个人便被他抱起来,往床榻走。
开荤后浓情蜜意,傅煜正当盛年,血气方刚,这阵子势如虎狼,说着话便把她捉到床榻里,是常有的事。但比起前几日里起初温柔,慢慢入巷后才凶相毕露、肆意欺负她的情形,今晚傅煜下手着实急躁凶狠了点,怀抱紧箍,令她微微发疼。
到了榻间,眼睛也没多看她,只在她胸脯腰肢打转,饿狼似的。
这就有问题了。
攸桐还没到色迷心窍的地步,双手揪紧他褪到肩下的中衣,气息微喘,“你心里有事吗?”
“没。”傅煜伏在她胸前,声音低沉含糊。
“分明是有,你先说清楚。”她伸手推他肩膀,硬邦邦的推不动,恼道:“傅煜!”
这一声带了怒气,傅煜总算停顿下来,两只手臂撑在她左右,胸膛半赤,俯视着她。
攸桐双眸圆睁,面颊泛红,“进门时就不对劲,刚才又……你若有事就说清楚,别闷着叫我猜呀。若还这样蛮横,我、我给你踢下去。”
“这么凶?”傅煜眼底炙热,闷笑了下,一副要看她施展拳脚的样子。不过看她生气,倒是听进去了,耐着亲吻勾起的燥热血气,道:“刚才随便翻了你去年的账本。”见她并无半点异样,续道:“里面有张纸,上头的内容看不太懂。”
攸桐蹙眉,“什么?”
傅煜遂将那几行字念出来。
攸桐微愣,稍加回想便明白过来。虽不知那纸笺怎会跑到账本里,却知傅煜已猜出下笔之人。他既看到、猜出,还这样待她,显然是当成了回事情,遂觑着他,微怒道:“你觉得我是看重那东西,才会珍重藏在账册里?还是疑神疑鬼,以为我跟秦二公子……”
“不是。”傅煜赶紧打断。
“那是为何!”
傅煜喉结滚了下,那股酸意无从说起,便用一种跟兵马使的端贵身份不相衬的语气幽幽道:“我想知道……”他难得的迟疑了下,眸色深浓,微微俯身道:“若没有当初的婚事,我和秦良玉,你会选谁?”
烫热的鼻息,低沉的声音,配上那腰腹胸膛,原本是令人心颤、勾她意动的。
此刻,勾起的却是恼怒。
攸桐两只手臂被他捉着不好动弹,索性屈腿抬起只脚,蹬在他胸膛,踹了下。趁着傅煜愣神,诧然坐直身子的功夫,从床榻上一骨碌翻身爬起来。
“这是何意?去岁那大半年,除了他登门那回,其他时候我都避着嫌疑。他登门是客,无缘无故,难道我要赶出去?不过是口不能言才写到纸上,不知怎么到了账册里,就那么几句话,戳着你哪根肺管子了,刚才竟那样对我?”
连珠炮般的质问,恼怒而不满。
傅煜吞了吞口水,“不是你夹到账册的?”
“不是!”
攸桐跪坐在榻,青丝散乱披在肩头,看他仿佛释怀般笑了下,抬手又砸在他胸膛,“我嫁你,是因喜欢你,想一心一意跟你走完这辈子。旁人是好是坏,关我何事。满桌案政事军务都处置不完,却跑来计较这些。傅将军——胸怀天下的人,何时变得这样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了?”
她含怒骂他,听在傅煜耳中,却只剩了“喜欢你”三个字。
两度成婚,这其实是她头一回跟他坦白吐露对他的心意。
傅煜不怒反笑,伸臂便兜住她,“再说一遍。”
“小肚鸡肠、心胸狭隘——”
“不是,说前面的。”傅煜唇角忍不住地上挑。
攸桐竟不知这男人也会喜怒无常,隐然明白他心结所在,又觉得好笑,凶巴巴地扑过去,在他唇上轻咬了下,“不说,谁让你刚才欺负我!”心里暗恨,手指摩挲下去,在他劲瘦的腰拧了一把。
傅煜闷声笑,抱紧了她,翻身便压在榻上。
笃笃的扣门声便是在此时响起。
傅煜起初充耳不闻,听那烦人的声音愈来愈急,才强行按捺不豫,沉声道:“何事?”
“斜阳斋那边来了人,请将军过去议事。”周姑躬身站在门外,心知里头夫妻俩正浓情蜜意,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说是有军务急事,请将军务必过去,不好耽搁。”
这般说法,看来是十万火急的了。
傅煜皱了皱眉,身体里那团火焰压不下去,又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娇丽,便听攸桐催道:“既是急事,夫君快去。”
“好。”傅煜皱眉起身,扯过外裳,攸桐帮他穿好。
临走前,又揽过她在唇上啄了下,“等我回来。”
满身燥热血气翻腾,在出了南楼时仍未平息,令傅煜的脚步都比平常迅疾。到得斜阳斋,便见傅德清书房的门扇半敞,外面站着几位年轻的小将,看周遭氛围,也比平常紧张许多。
傅煜也不知出了何事,迅速整肃心绪,抬步入内。
里头灯火通明,墙上挂了副舆图,旁边除了傅德清,还站着徐夔和朱勋两员大将。
见他进来,傅德清劈头便道:“刚递来的急报,泾州出事了。”